第一次早朝,和大臣們吵了一次,這件事無疾而終。
第二日早朝,王獻剛剛要上前說話,就被皇帝打斷。
到了第三天,着實挨不過去,皇帝又叫了朱仲鈞上殿,問他千蘭之事。
這次,朱仲鈞知道了重點,矢口否認他和千蘭有關系。
“……千蘭到我府上,我才十二歲。直到地龍翻身,我才好些。千蘭雖然是爲其父所贈,卻是幹幹淨淨的女孩子。諸位大人若是不信,拿了她來問。”朱仲鈞道。
很多人都想說這話,卻又覺不妥。
他們可以告廬陽王觸犯法令,卻不敢侮辱廬陽王的女人。
既然廬陽王自己要否認,讓千蘭來問,是最好不過的。
“如此,就拿了吳千蘭到京城,以證廬陽王清白。”皇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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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陽王觸犯律法,他自己否認。
需要把千蘭拿來,才能證明廬陽王所言是否屬實。
從廬州到京城,回來要兩個月。
朱仲鈞的婚期,安排在一個月後。
廬陽王的大婚能否如期舉行,禮部先提了出來,問皇帝的意見。結果,皇帝沒說話,大臣們先吵了起來。
按說,廬陽王所犯之事,隻需杖責和枷号示衆,不需坐牢。他的大婚是皇帝禦賜的,應該如期。
可有的大臣覺得。廬陽王罪行未定,鑒于對祖制的尊敬,應該延期他的婚事。
反對廬陽王成親的,大部分都和夏首輔、或者譚家有點交情。
皇帝有點奇怪。
他私下裏跟劉術和向梁說:“這次彈劾廬陽王,朕怎麽覺得蹊跷得很?不像是沖着朕,也不像是沖着立後的目的,倒像是刻意爲難廬陽王,想攪黃了他的親事……”
劉術也是司禮監太監。
他道:“陛下是否多慮了?廬陽王是個傻子,譚家何苦跟他作對呢?”
向梁則道:“廬陽王已經好了。一個才好的人。譚家爲什麽跟他過不去?奴婢覺得,禦史王獻若不是譚家的人,也是受了譚家的挑撥,才爲難廬陽王的。”
劉術知道皇帝的心意,皇帝讨厭譚家,他就順口說譚家不好。他沒什麽獨特的見識。
向梁就不同。
向梁幫着皇帝批紅,他對朝政有點小見識,甚至不輸一個中等才能的朝臣。他的話,皇帝聽得更加認真。
一個才好的傻子,譚家爲什麽要和他過不去?
看譚家以往的手法,和奸、淫居。僅僅是個開頭;再殺了上京的千蘭,嫁禍廬陽王殺人滅口。把廬陽王置于死地,才像譚家的風格。
譚家行事,不會沒有目的,弄出淫居這麽點小事的。
“譚家,爲什麽要害廬陽王?”皇帝突然問。
他把目光轉向了向梁。
向梁和劉術都是皇帝的親信,他相信這兩人面前可以說實話,就沒有顧忌。
“陛下。地龍翻身那日,廬陽王就清醒了。”向梁道。“這不是上蒼預兆陛下德行深厚,天賜給陛下和太後娘娘的厚禮?
這是咱們知曉的。
譚家門生遍布天下,假如他們知曉了其他福兆,上天預示廬陽王是陛下的福将,能輔佐陛下千秋萬歲名。陛下萬歲,皇子皇孫衆多,譚家又深知您不獨愛太子,豈有不急的?”
皇帝沉思了向梁這話。
譚家和權臣之間,像是一場拉鋸戰。
在先帝手裏,譚家的勢力就很大了。
他們家送了雙生子姐妹花進太子府,一個成了太子妃,一個成了偏妃。将來不管是誰先生下兒子,太子的長子都是譚家的外孫。
先帝在世的時候,朝中也是結黨營私。
爲了平衡,先帝一直擡舉譚家。
那時候先帝的嫡母太皇太後娘家餘氏勢力太大,形成了掣肘。
先帝擡舉譚家,和餘氏抗衡。
鬥了近二十餘年,太皇太後死了五六年,先皇才對餘氏動手。
餘氏一時間就土崩瓦解了。
譚家一族獨大。
餘氏消聲滅迹之後,先帝也曾忌憚譚家。
隻是譚家一向低調隐忍,沒什麽把柄。
況且朝政堆積如山,皇帝就算十二個時辰不歇息,也處理不了一成。他需要首輔、需要内閣,需要文臣武将。
這江山是皇帝的,可管理江山需要人才。
譚家不僅僅是權臣,也是人才。
餘氏被滅,譚家越發低調,譚老侯爺甚至辭去了首輔。
而後,有人舉薦夏玮。
夏玮那時候表面上和譚家沒什麽來往。
直到他做了首輔,先皇才知道他是譚家最得力的門生。
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先帝處理完了餘氏,有點志得意滿的驕傲,疏忽了夏玮之事。
譚家的門生遍布了朝野上下,先帝才知道自己錯失了收拾譚家的機會。
晚年的先帝,也做了些努力,隻是拉不過譚家。
在和先帝的拉鋸戰中,譚家赢了。
新帝登基,擡舉顧延韬,極力恩寵他,甚至鼓勵他結黨,局面稍微有了點改善。
所以,譚家對新帝,早有不滿了。
之前,大皇子尚未成爲太子,譚家動手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如今,鬥垮皇帝,換了太子登基,譚家不是又可以一手遮天嗎?
想要弄垮皇帝,總不能直接謀殺。
譚家用的手段,是隐忍等待。
他們要名正言順。
假如仲鈞真的是皇帝的福音,預兆着江山社稷的千古。豈不是讓譚家不滿?他們等不起的。
譚家沒有兵權,他們不敢光明正大的謀反。
他們隻能在朝政上,拖垮皇帝的心力。
“……奴婢也覺得,廬陽王就是皇上的福音。”太監劉術見向梁說中了皇帝的心思,立馬開口,要分一杯羹。
皇帝微微沉思,沒有回神。
向梁不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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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宮廷寂靜無聲。
今日,皇帝歇到了顧德妃的景和宮裏。
當值的太監是劉術。
顧延韬快要除服。
他除服之後的任職。成了朝中大臣們津津樂道的。
皇帝爲了穩定顧延韬這一派的人心,這段日子整日往顧德妃那邊去,恩寵不斷。
朝臣就知道,将來顧延韬依舊是閣老,皇帝會更加器重他。
向梁不用當值,他回了自己的住處。
夏夜的碧穹。新月如勾。
繁星布滿的蒼頂,燒着稀薄的光。
禁宮裏漆黑一片。
到了三更鼓,宮裏侍衛換值之際,向梁起身,往坤甯宮的方向而去。
當值的侍衛看到了他,隻當沒看見。
他們都是太後的親信。
太後也沒有睡。
她坐在偏殿的臨窗大炕上。手裏拿了圈檀木雕刻的佛珠,一顆顆數了起來。
夜沉了下去。蟲吟切切。
夏夜非常的熱鬧。
有人開了角門,太後就讓成姑姑出去看看。
成姑姑受命而去。
她把向梁引了進來。
“太後。”向梁跪下,給太後請安。
“起身。”太後擡起眼,慈祥笑道,“給向公公賜座。”
成姑姑引了向梁入座。
而後,成姑姑也退了出去。
坤甯宮的偏殿裏,隻有太後和向梁。
“哀家的意思。你傳給皇上了嗎?”太後問他。
向梁點點頭:“一切都如太後所言,奴婢已經将廬陽王是皇帝福音的猜測。告訴了陛下。陛下聽進去了……”
太後欣慰,贊道:“你辦事滴水不漏,哀家最信得過你。”
“奴婢說的是實話。”向梁道,“奴婢一直都知曉,廬陽王忠心耿耿。陛下文能治國,武能安邦,隻是太過于辛苦,有個親兄弟排憂解難,是陛下的福氣。廬陽王就是陛下的福音。”
太後的笑容更加溫婉。
太後從未想過廢了皇帝另立廬陽王,這點向梁一清二楚,他在宮裏這麽多年了。
可太後希望皇帝兄弟和睦。
掌心掌背都是肉。
向梁也覺得廬陽王不會有謀反之心。
如今廬陽王已經大好了,皇帝若是能放下陳見,廬陽王也許是命悍将,輔佐皇帝。
所以,太後托向梁辦事,引導皇帝把廬陽王往“福音”這條路上引,向梁答應了。
這件事,對皇帝有利,對太後也有利。
總得有個人來說。向梁願意幫助太後,更解開皇帝的心結。
“先帝器重你,說你将來能助皇帝,哀家當時就是相信的。”太後笑道,“如今,哀家就指望你,多照顧皇帝。”
這是實話。
太後一直很欣賞向梁。
向梁心裏很踏實,他道:“奴婢盡本分服侍陛下,太後娘娘無需爲陛下擔心。隻是這‘福音‘此事,若有個外臣來奏,陛下會更加相信。奴婢不與外臣結交,隻怕……”
“放心吧,這件事,哀家自有安排。”太後道。
向梁說完了話,又悄悄從坤甯宮的角門離開,抹黑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
等向梁走後,太後才起身回了寝殿。
她有點疲憊。
熬藥等向梁到這個時辰,讓她很吃力。
“哀家有兩個兒子,卻不親近。”太後對成姑姑感歎,“是哀家年輕的時候行事損德太多,還是哀家教子無方?”
成姑姑忙跪下,道:“太後娘娘,您生育了英明君主,天下徵瑞,功在社稷天下。”
太後笑了笑,讓成姑姑起來。
“哀家年紀大了,無病呻吟。”太後道,“你也别聽進去了。”
而後,她仿佛自語,“小七對仲鈞用情至深,仲鈞更是拿她當了命。他們的大婚,不能再推遲了。仲鈞才好,哀家不能再刺激他……”
她非常肯定顧瑾之對廬陽王的感情。
太後目前最大的心願,就是看着小兒子成家立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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