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兒和顧瑾之卻是分外擔心。
隻因珹哥兒太過于單薄瘦弱,年紀又小。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最容易夭折。
母女倆整夜陪着珹哥兒。
風寒不是吃了藥就能好的。
宋盼兒和顧瑾之隻求珹哥兒的病情别惡化。
桂枝湯每日一劑,喝了五六天,珹哥兒的風寒漸漸好轉。
這次風寒沒有引起發燒。
好了之後,珹哥兒稍有不如意,又大聲啼哭。
這次,乳娘和宋盼兒不再覺得他哭得煩人,而是欣慰不已。
“甯願他這樣哭。”宋盼兒感歎道,“不哭的時候,我的心都揪起來。”
珹哥兒生病期間,恹恹的,不怎麽哭,把宋盼兒和乳娘愁死了。如今他哭聲響亮,身子健康,沒什麽比這個更加可貴的。
乳娘也說是。
珹哥兒生下來就單薄,幸虧他的乳娘非常細心,照顧得很好,珹哥兒一直沒災沒病活到了現在。
這次事情雖小,卻也讓宋盼兒留心到了乳娘的功勞。
“你兒子隻比珹哥兒大幾個月吧?”宋盼兒問珹哥兒的乳娘孫氏,“叫什麽小名而?”
“大四個月。”孫氏笑着回答,“叫鎖兒。算命的說孩子命裏缺金,就賜了這麽個小名兒。”
宋盼兒笑笑:“再過兩年,珹哥兒能走路了。就把鎖兒接進來,給珹哥兒做個伴。他是珹哥兒的乳兄,将來珹哥兒事事也要他照應,跟親哥哥一樣。”
孫氏大爲感激,忙跪下磕頭。
宋盼兒讓她起身,以後安心服侍珹哥兒便好。
等孫氏走後,宋盼兒怕自己忘記了,成了空頭許諾,就告訴海棠和宋媽媽。讓她們幫忙記下。
海棠和宋媽媽都道是。
三月底,天氣晴朗時候,京城才有幾分暖春的嬌媚。回廊邊沿種滿了藤蔓,遮掩了畫棟的奢華,郁郁蔥蔥,倩影浮動。
柳絮紛飛。梨花滿地,顧瑾之走在庭院,瞧着滿園生機盎然,不由想起去年老爺子還在,心裏又是一陣抽搐。
而後幾天,天氣驟變。凄風苦雨狂卷,梨樹枝頭。雪色梨花被打落,空餘袅袅淡綠。
天氣又冷了起來。
溫馨旖旎的春,放佛一場舊夢般。
三月就這麽過完了。
到了四月初,顧瑾之也偶然會想想,假如祖父沒有去世,再過半個月她就要出嫁了。
這個年代女人出嫁,一生就定了型。變故很少。
顧瑾之不喜歡變故。
能早點出嫁,實屬她所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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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四月。顧瑾之也過的渾渾噩噩的。
到了五月初,老爺子過百日祭。
過了百日祭,孝子可以洗澡、洗頭,也可以逐漸脫下孝服等。過了百日,很多重孝可以慢慢減除,沒那麽嚴格了。
孝子也能睡到床上,而不是在地上鋪草席。
當然,仍是不能出門娛樂,不能飲酒食葷。
過了百日祭,二伯正式承嗣,成了新的成國公。
二伯母也封了诰命。
這麽大的喜事,卻不能慶祝,讓二伯母很掃興。
她仍是請宋盼兒到老宅去,一家人吃頓飯。
大伯母就粗茶淡飯,招待了宋盼兒母女一頓。
飯桌上,二夫人很高興,時不時問宋盼兒和大夫人,封了诰命,逢年過節宮裏有什麽規矩等。
五姑娘顧珀之一臉的不高興。
她目光裏帶着幽怨,不知是母親的淺薄讓她沒臉,還是要等一年才出嫁讓她心焦。
吃了飯,二夫人特意請了顧瑾之到她那裏去坐坐。
她有話想單獨和顧瑾之說。
宋盼兒不客氣問:“二嫂有什麽事,告訴我也是一樣的。瑾姐兒她懂什麽?”
“我身子有點不舒服,想請瑾姐兒瞧瞧。”二夫人笑着道。
宋盼兒不好再說什麽。
顧瑾之看了眼二夫人,從她的面相上看不出她有任何明顯的疾病。
她仍是起身,跟着二夫人去了她的院子。
等二夫人一走,大夫人把五姑娘也打發下去,又讓大奶奶和三奶奶也各自回去院子,就和宋盼兒說體己話。
她最近有什麽話,都愛和宋盼兒說說。
“……珊姐兒着實太讓**心。”大夫人跟宋盼兒訴苦,“她婆婆把她吃得死死的,她婆婆說什麽她都聽。我當初跟她說過,不管什麽原因,安置通房的話不要松口,否則将來受苦的是她。等有了嫡長子,若是沒精力服侍裕業,再放個聽話的丫鬟在屋裏,也不是不行的。到時候她的賢良也有了,丈夫也籠絡了。如今孩子還沒有,千萬是不能答應的。結果,二月初她就把身邊的聽風開了臉,放在房裏了,一直瞞着我……”
宋盼兒蹙眉。
袁家的事,大夫人這樣清楚,顧珊之身邊應該有大夫人的眼線。
隻是顧珊之,也未免太過于糊塗了。
“那個聽風,就是她剛剛嫁過去,她公公讨了一回的那個丫頭嗎?”宋盼兒問。
大夫人點點頭。
“我見過的。”宋盼兒道,“那次袁太太身邊,我和瑾姐兒去袁家,就見着了聽風。長得不漂亮,瞧着老實,若是等幾年,等珊姐兒有了孩子,再替聽風開臉,隻怕更好。珊姐兒沉不住氣。”
聽風長得很豐滿,不算漂亮,有些男人偏愛她那種的。
可是她的面相忠厚老實,是個好拿捏的。
“她倒是沉得住氣的。”大夫人冷笑,“至今還瞞着家裏。”
宋盼兒隻得安慰她:“也吃不了大虧。袁家且要供着她。真的有事。還有你這個大伯母,怕什麽呢?”
如今的顧家,還是有這樣的底氣。
大夫人淡笑。
“最近煩心事也多,都堆到了一處。”大夫人歎氣道,“玥姐兒上次回來哭了一場,現在又輪到了珊姐兒的事。這些姑娘,就沒有一個讓我放心的。”
玥姐兒是大夫人的女兒,嫁到了川甯伯唐家。
她是唐家的世子爺房裏的大奶奶,嫁過去就生了兒子。又盡得大夫人真傳,爲人處事周到缜密,叫人挑不出半點錯兒,唐家阖府上下都服她。
沒過兩年,她就主持唐家的中饋,婆婆也格外器重她。
宋盼兒很少聽到大夫人替玥姐兒操心的。
“唐家怎麽了?”宋盼兒問。
“他們家那位三奶奶。就是簡王府的小郡主,你可知道?”大夫人道。
“去年過年的時候見過一次的,能說會道。”宋盼兒道。
“豈知能說會道?最是争強好勝。你也知道,簡王府原本在河南,因爲封地貧瘠,賴在京城不肯走。簡王府又奢侈成風,實則沒多少家底。才過年。玥姐兒身上有了,她婆婆心疼她,二奶奶又體弱多病,就讓三奶奶幫着玥姐兒料理過年的事。玥姐兒打個盹,這中間就有了虧損……”
“虧了多少?”宋盼兒心微沉。
她雖然沒有管過大家庭,卻也知道管家最忌諱賬目上出問題。
“錢不過,二千兩。”大夫人道。“去年風調雨順,唐家田上收成好。送上來的租子。唐夫人擱了一萬兩在玥姐兒手裏,大家過個寬敞年。等來年清明祭祖,也是現成的銀子。這錢不僅僅是過年的,還是清明和春宴的。玥姐兒孩子才上身,人沒什麽精神,又趕上老爺子的下葬,一來二去不怎麽留心,錢就少了。等她發現了,去問三奶奶,反而和她吵了一架。旁的還好,玥姐兒怒極攻心,又累,孩子沒了,四個月呢……”
宋盼兒又吃驚又憤怒。
大夫人也是滿臉哀痛。
“玥姐兒過門七年了,頭三個都是兒子。這原是極和美的,她卻總想要個閨女。這次懷了胎,你不曉得她多喜歡。要不然,依着她要強的性格,也不會示弱讓三奶奶幫忙管家。如此珍重這個孩子,反而沒保住,她哭得整夜睡不着……”大夫人盡量讓自己和平些。
可是說到這裏,聲音也不由哽咽。
宋盼兒坐到了她的身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等大夫人情緒平複了些,才道:“你也該去唐家理論理論。”
“我何嘗不想?”大夫人輕輕抹了抹眼角,又歎了口氣,“玥姐兒不讓。她要強,若不是落了孩子,這些家裏醜事,她也是不會告訴我的。我若是去說話,她怕是心裏覺得沒臉。她的家務事,我也不敢插手......”
宋盼兒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話來安慰大夫人,陪着歎了口氣。
“這過日子,有苦有甜。”宋盼兒笑着道,“哪怕是太後娘娘,也有不順心的。勸勸玥姐兒,趁機好好保養,家裏的糟心事丢給她婆婆。三奶奶也讓她婆婆去收拾,她樂得施恩。”
“我就是這樣勸她的。”大夫人道,“她也答應了。我原打算老爺子過了百日祭,就接她回來住幾天。又碰上二房承爵的事,給耽誤了。”
妯娌倆說了片刻的話,顧瑾之從二房回來了。
大夫人就問她:“你二伯母哪裏不舒服?”
顧瑾之笑道:“沒有不舒服,二伯母隻是腸胃有點不适,多吃些素淡的即可。”然後又問宋盼兒,“娘,天色不早了,咱們該回了吧?”
大夫人卻知道有事,拉了顧瑾之,問她:“你二伯母還說了些什麽?好孩子,你隻管告訴我。”
“有點小事。”顧瑾之支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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