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鈞沉默聽着,臉se越來越難看。等他聽到顧瑾之對皇帝說“喜歡”他的時候,他突然一怔,眼睛裏有什麽光在閃……
他陰沉的表情盡斂,神se飛揚輕快起來。
“回答得很好!”他表揚顧瑾之。<笑。笑容越擴越大,有些壓抑不住似的,讓顧瑾之角微翹的時候,眼睛就眯了起來,像個孩子似的。
“怎麽了?”顧瑾之隻以爲他發現了什麽對他有利的事,也想知道,就追問了一句。
朱仲鈞依舊不說。
他的情緒很好,回到家裏的時候,腳步輕快,幾乎要哼兩句歌來。
連宋盼兒也看得出。
宋盼兒便問顧瑾之:“在宮裏歇了一夜,發生了什麽好事?王爺高興成這樣……”
顧瑾之也有些想不通。
她不太明白朱仲鈞突然抓住了什麽點,就心情愉悅起來。
她隻得搖搖頭。
宋盼兒也不深究,又笑着問顧瑾之關于德妃的事。
“心情好了些,還說辛苦我了。要不是我照顧,三公主也不能長得那麽好……”顧瑾之道。
宋盼兒就笑:“難得,她還記得是你辛苦照顧她的……”
“的确難得……”顧瑾之也笑。
其實顧瑾之的作用也不算太大。
成姑姑和太後派過來的老嬷嬷,還有大伯母,都幫了德妃的大忙。要不是成姑姑和坤甯宮的兩個老嬷嬷坐鎮,德妃這胎隻怕不會這樣順利。
而顧瑾之,不過是負責定期給她做健康檢查。
到了七月二十六,皇帝就下诏,給宮裏的三位公主冊封。
大公主爲清河公主,授金冊,歲祿兩千石;二公主爲延平公主,授金冊,歲祿兩千石;三公主爲永淳公主,授金冊,歲祿兩千石。
最開心的,莫過于德妃。
任誰都知道皇帝是想封賜三公主,才一并封賜了大公主和二公主的。
之前大夫人跟德妃談過一次,不知怎的,惹得她哭了一回,她心裏的郁結就減輕了大半;如今又有公主受封這件事,她的心情就徹底好了起來。
心情一好,身子也好,之後沒有再麻煩過顧瑾之了。
滿朝都知道皇帝喜歡三公主,自然是擡舉顧家之意。
不過,德妃生的并非皇子,有見識的人家,倒也不是很忌諱。
大老爺也沒有因此而開心。
——*——*——
永淳公主的事,對藥鋪的影響并不算大。
到了七月底,暑氣漸消,病患就減少了大半。
大家仍是不得閑。
鋪子裏的藥材,有些開始用完了。
老爺子又拿出兩萬銀子,交給顧辰之和林翊,讓他們去趟藥市。顧辰之沒什麽見識,林翊卻是老手。
“你帶着陵原,教教他藥市的規矩……”老爺子很信任林翊,把銀票交到了他手裏。
老爺子也和林翊一樣,開始叫顧辰之的字了。
林翊接過銀票,道是:“老太爺放心,我陪師傅走過很多藥市,不會看走眼給您丢臉的……”
買了假藥,往往不是吃虧損錢,更多的是丢面子鬧笑話。
一個大夫連藥都看錯了,就是奇恥大辱。
老爺子點點頭。
中午吃飯的時候,老爺子又問顧瑾之:“你可要也去藥市走走?河南的藥市,來回半個月的功夫。”
“我也去了,鋪子就是您一個人,您怎麽忙得過來?”顧瑾之笑道,“有大哥和林先生呢,我留下來幫您,不去了……”
她對藥市沒什麽興趣。
她的專長是看病辯證,對于識藥認藥,隻怕連普通的大夫也不如。
中醫發展到了後世,大夫直接和藥材接觸就少了些。顧瑾之都認識,卻不精通。
她甚至可能被假藥給騙了。
如今,她也沒打算靠這行吃飯,所以不太想繼續去學辯藥識藥這塊……
“我要去!”朱仲鈞突然道。
他聽說要去河南,頓時就來了興緻。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還沒出過京城呢。最遠的地方,就是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那間白雲觀。
“太遠了。”顧辰之連忙道,“王爺想去玩兒,下次近的地方,您再去。”
廬陽王是傻子,萬一出路出了事,顧辰之賠不起。
而且廬陽王隻聽顧瑾之的,顧瑾之又不去。
顧辰之不敢帶他。
顧瑾之則道:“大哥,您帶着王爺去吧。王爺身邊有孫柯跟着,我告訴他聽話,他保證不給你添亂……”
朱仲鈞就連連點頭,心裏想顧瑾之很上道嘛,又想起她上次說喜歡自己,心裏不禁對顧瑾之越發滿意了。
“這……”顧辰之爲難。
林翊也不好說話,隻是沉默含笑聽着。
老爺子看了眼顧瑾之,又看了眼一臉期盼的廬陽王,道:“王爺也去吧!”然後又拿了一千兩銀子出來,叫顧辰之路上别虧待了廬陽王。
顧辰之隻得答應。
而後,他跟顧瑾之嘀咕:“祖父很有錢啊……”
大老爺在皇帝登基之前,官位不大,過得比較拮據。
家裏的田地隻有那些,一年一兩萬銀子的進項,還不夠大老爺上下打點的。顧家雖然不缺衣短食,卻也不能揮霍無度。
像這樣一口氣就拿住二萬兩銀子的,顧家之前沒有。
顧辰之總以爲老爺子很清貧。
老爺子從來不講究吃穿。他總是兩套繭綢直裰,檀木簪;吃飯素淡,飲茶有些講究,卻也不是挑剔的,上品的龍井就好;筆墨紙硯要最好的,卻也從來不浪費。
顧辰之都不知道他有這麽多的si房錢。
“大概是從前祖母的陪嫁吧。”顧瑾之亂猜。
家裏沒有姑母,祖母的陪嫁應該都在祖父手裏。
聽着祖母沒有兄弟,她出嫁的時候,她娘家的大部分家産都給了她……
具體的,顧瑾之也不是十分清楚,都是一兩歲的時候,偶然聽父母說過一次。
顧辰之笑笑:“我随口問問。”
他的确隻是有點震驚,所以随口感歎一句,并沒有想深究祖父錢财從何而來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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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一,林翊和顧辰之就帶着朱仲鈞,去了河南藥市。
朱仲鈞身邊的孫柯和兩外兩個shi衛,陪同一起。
宋盼兒仍不放心,又派了三個家丁和四個小厮随行。
她說:“雖然是太平年月,路上土匪卻也不少。你們身上又帶着錢,遇着了土匪怎麽辦?錢沒了事小,就怕那些人劫财又害命……”
顧辰之原本還要推辭,可想着廬陽王和銀票,這兩樣都不能有閃失,就接受了宋盼兒的安排,笑着道謝:“還是三嬸想得周全。”
顧延臻送他們出了京城十裏路,才回來。
顧瑾之隻在大門口送了他們,就去了藥鋪幫忙。
上午的時候,隻有七八個病家。
一來是盛夏結束,生病的人漸少;二則是梁家和顧氏打起了擂台,半個月之前也開始免費問診送藥。
這條街上,梁氏生存了十年。
他們不僅僅有口碑,還有些感情。
梁氏一直在這條街上廣結善緣。
聽聞梁氏要免費,不少人就去了那邊。
顧氏這邊,就清閑了下來。
到了晌午的時候,司箋幾個餓得饑腸辘辘,就等着時辰吃飯。
“大夫,大夫……”門口突然有人急急喊道。
然後兩個男子,架了個幾乎昏厥的人進來。
這三個人衣着皆是長衫,頭戴方巾,是讀書人。
“大夫,快來瞧瞧。”爲首的男子急急道。
被他們架起來的年輕人,神志不清。
正好顧瑾之在大堂,就忙道:“快讓他坐下……”
她叫貴兒搬了太師椅,給這位病家坐。
同伴将他擡到太師椅上,可這位病家,根本就坐不穩,他全身都軟了。
“小夥計,大夫呢?”個子比較高的男子問顧瑾之。”
“我就是。”顧瑾之道。
那兩個同伴,就錯愕看了眼顧瑾之,目光裏帶着幾分難以置信。而後,又是那個高個子的,問道:“你們這裏,沒有其他大夫嗎?”
那樣子,想要走似的。
“我先瞧瞧吧……”顧瑾之已經坐了下來。
梢間裏,老爺子還有兩位病家要看。
那兩個同伴雖然還想說什麽,卻也保持了幾分禮貌,讓顧瑾之給病家診脈。
病家的臉通紅,渾身炙熱,正在發高燒。
顧瑾之給他取脈,他的脈數而弦洪,這是熱極之證。
取脈完畢,顧瑾之又讓看了看舌苔。
病家的舌苔黃膩,而舍底鮮紅,的确是熱極。
這病家病成這樣,病情太過于險重,甚至危急。這病一個不慎,就要死人的。
熱已經深陷于裏。
此侯死者多。
“是不是暑溫發熱,大夫開了生石膏、竹茹等大涼之藥?”顧瑾之問。
這病跟當初常五的肺癰相似。
都是體内熱太盛,大夫卻沒有清洩,反而用大涼的藥去壓。熱毒不僅僅解不了,卻深陷血裏,造成危急之證。
高個子同伴連忙點頭:“正是正是。”
“是不是梁氏藥鋪看的?”顧瑾之又問。
上次常五那病,也是被梁氏的大夫那麽治,手段如出一轍。梁氏藥鋪的那位坐堂先生,治療發熱,似乎必用大涼之藥,以圖見效之快。
卻不分情況……
病家的同伴錯愕不已,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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