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一副單純無知的模樣,很欣喜說他結識了兩位義兄,還互換了信物,邀他明日不帶家丁,出門玩幾天。
皇帝哪裏不明白這中間的意思?
他的臉瞬間冷若寒谷,看向了顧瑾之。
顧瑾之忙道:“陛下,我手無縛雞之力……”
她也阻攔不了。
“信物呢?”皇帝轉過臉,沉聲問朱仲鈞。
朱仲鈞将信物交給了皇帝,又道:“小七不準我去!皇兄,我想去。小七說您同意了,才能去。皇兄,您同意嗎?我想去的,皇兄,我還沒去過城外玩。城外在哪裏……”
他滿臉的期盼。
皇帝深吸一口氣,将滿腔盛怒壓下,才笑了笑,對他道:“仲鈞不是說了,凡事聽小七的話嗎?”
朱仲鈞臉上的高興就偃旗息鼓,低垂了腦袋。
皇帝瞧着,神色變了又變。
既心疼這個傻子弟弟被人騙,又恨那兩個仗勢欺人的纨绔子。
“照顧好王爺,以後有事,就拿出王爺的身份說話。”皇帝對顧瑾之道,“再讓王爺被人欺負,朕也不輕饒你。”
顧瑾之跪着,卻擡眼看了看皇帝,欲言又止。
皇帝盛怒未消,就問她:“你有什麽話說?”
“拿出王爺的身份在鬧市說話,是否妥當?鬧市魚龍混雜……”顧瑾之道。
這也解釋了她爲什麽之前不拿出廬陽王的架子。
她在推卸責任。
皇帝冷哼道:“那就别往鬧市去!你個姑娘家,好好呆在深閨,扮成男子去鬧市。成何體統?”
顧瑾之依舊看着他。
她目光裏放佛帶了幾分疑惑,似乎想說什麽。
而後,咬了咬唇,沒敢和皇帝頂嘴。垂了眼簾。
皇帝也被她看得不知所謂。
顧瑾之最終低了頭,道:“是,我以後再家裏,哪裏也不去……”
皇帝被她那哀怨的口氣頓了頓。
他想了想。宮裏還是要來的嘛,她需要給太後和德妃問診。
皇帝終于知道她爲什麽那樣疑惑望着自己了。
深吸了一口氣,将心底的情緒漸漸平複,皇帝才道:“朕也不是叫你們因噎廢食。下次出門,至少多帶幾個侍衛……”
顧瑾之忙笑:“是,謝主隆恩!”
不過是準許她出門而已,哪裏來的隆恩?
皇帝被逗樂了,心底的怒氣就減輕了。
“去坤甯宮問個安,别将王爺的事告訴太後。”皇帝對顧瑾之和朱仲鈞道。然後又專門叮囑朱仲鈞。“仲鈞。不能将今日之事,說給母後聽……”
朱仲鈞似懂非懂,還是點點頭。
等朱仲鈞和顧瑾之一走。皇帝就傳令到了内閣,讓人去叫了刑部左侍郎蒲學汕和翰林院修撰鄭長林來。
皇帝要诘問他們教子不嚴之過。
——*——*——*——
坤甯宮宮裏。太後正在看着宮女們攙扶着一歲半的二公主走路。
二公主穿着錦緞小衣裳,單手扶着小宮女的手,走得歪歪斜斜的。
四歲的大公主則在一旁拍手笑:“皇祖母,二妹要跌倒了……”
她很希望二公主跌一下的。
她剛剛說完,二公主小腿一軟,隻差跌了。
宮女忙抱住了她。
大公主就咯咯笑。
太後和衆人看得也很開心。
“不走了,不走了!”太後笑着道,“爲難她了,抱到哀家這裏來……”
而後,衆人就看到了朱仲鈞和顧瑾之來了。
大家一番行禮。
太後看到朱仲鈞和顧瑾之,高興更添了一層。
朱仲鈞坐到了太後身邊。
大公主和二公主分别依偎在太後懷裏,姊妹倆都在偷偷打量着朱仲鈞,很好奇的樣子。
顧瑾之坐到了太後腳邊的錦杌上。
“愁死哀家了。”太後抱着二公主,跟顧瑾之拉家常,“大公主十個月的時候,就能扶着人的手,走上半日。等到了一歲半,就不用人扶了。二公主都快二十個月了,仍是走不穩……”
四歲的大公主長得白皙豐盈,一張娃娃臉,有些小胖;而二公主偏瘦,巴掌大小的臉,越發顯得眼睛大,可憐兮兮的。
“……自從落地,她就沒怎麽離過藥罐。”太後又道,“原本生的就弱,得來不易。”
宮裏想保住一個孩子,的确是艱難。
顧瑾之記得上次依稀見過二公主的生母蘇嫔。
那是個腰身若柳般纖細的女子。
母親自己纖瘦,氣血不足,哪裏有更多的氣血養孩子?
這孩子先天不足,能養到這麽大,隻能說,幸虧她是個公主,幸虧她母親也不是非常受寵了……
顧瑾之心裏想着,嘴上卻道:“太後無需擔心,二公主自有福緣,将來定是活潑美麗。”
太後就笑了笑。
“你們倆怎麽今日進宮看哀家?”太後這才問他們進宮的目的,“可是有什麽事嗎?”
朱仲鈞連忙搖頭。
太後不解其意,笑着問:“仲鈞搖頭做什麽?”
“皇兄不讓告訴母後…….”朱仲鈞道。
太後錯愕,就非要逼問:“仲鈞告訴母後,否則母後就不疼仲鈞了……”
朱仲鈞便将蒲、鄭兩家公子調戲他的話,說給了太後聽。
經過了一年的調養,太後如今的身子已經康複,并不像皇帝想的那般虛弱不堪,不能生氣。
聽了朱仲鈞的話,太後臉色變了又變,片刻才恢複了點平靜。
她問顧瑾之:“可是真的?”
顧瑾之忙起身。跪下道:“那兩位公子也是年輕心熱……”
就是真的啦!
太後的手微微顫抖。
顧瑾之忙安慰道:“當時帶着侍衛,我也在場,他們還不敢動手動腳,隻是非要和王爺結交兄弟。互換了信物,約好過幾日出城去,痛痛快快玩幾日。”
這是放長線釣大魚。
那兩位纨绔,應該是擅長此道。
聽到朱仲鈞沒有受辱。太後的心,才微微松了幾分,對顧瑾之道:“不是小七的錯兒,跪着做什麽?快起來……都是外頭市井那些人,着實可惡。”
“母後,我能跟他們出去玩嗎?”朱仲鈞問。
太後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又驟變,厲聲道:“不行!仲鈞不管去哪裏,都要跟着小七。知道了嗎?”
她很嚴肅。
朱仲鈞吓得快要哭了。
兩位公主也吓住了。
宮女們忙上前。将兩位公主抱走。
見朱仲鈞撇嘴。太後既心疼又難過,攬了他在懷裏,柔聲安慰道:“外頭的人。沒安好心,他們哄騙仲鈞玩呢。隻有小七才是真心對仲鈞的……”
朱仲鈞就哦了一聲。點頭小聲道:“母後也對仲鈞好……小七說母後最疼仲鈞。”
太後就高興起來。
朱仲鈞又在太後面前替顧瑾之拉好感。
可顧瑾之沉默着。
從宮裏出來,朱仲鈞坐在馬車上,百無聊賴道:“那兩個人不被家裏打得半死,皇帝能依,太後也不會依的。什麽世道,居然好男風……”
顧瑾之沒說話。
“怎麽?”朱仲鈞察覺到她的沉默,就問她。
顧瑾之回神,笑了笑道:“沒什麽。栽倒你手裏,活該他們倒黴。他們也是罪有應得。聽說西門那條街,他們經常盤旋,不少年輕的孩子被他們糟蹋了……”
朱仲鈞就挑唇微笑。
想起那兩個人的嘴臉,他也一陣惡心。
而後,顧瑾之又沉默不語。
她覺得朱仲鈞仍在走前世的路。
他總是利用他能利用的所有人。
皇帝不讓他告訴太後,無非是怕太後替他操心。而朱仲鈞怕皇帝因爲是權臣之子,開一面,故意在太後面前說。
這樣,那兩個纨绔子就必然會受到重罰,甚至他們的父親和家族也要被牽連。
和朱仲鈞相比,皇帝在太後面前還是孝順的。
而朱仲鈞,大概從來不覺得宮裏那個眉目慈善的太後,是他的親人。
他也不顧太後是否受得了,利用起來毫不手軟。
憋屈久了,想找點樂子,懲罰下罪有應得的人,顧瑾之原本很寬容的。
隻是,走到了利用關心他的太後這一步,顧瑾之心裏有些不舒服…….
朱仲鈞仍是那個朱仲鈞。
雖然他極力裝傻子,可一旦有機會,他的面目就會展露出來。
将來,他還是會利用顧瑾之和顧瑾之的孩子吧?
這些念頭在心裏盤旋着,久久不散。
直到回到了家門口,顧瑾之的情緒才徹底平複下來。
朱仲鈞下了車,孫柯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捉弄那兩個人,朱仲鈞的主要目的,就是引起孫柯的注意。
他知道孫柯不是甯席的親信,所以願意培養孫柯的忠誠度。
忠誠的前提就是,孫柯知道朱仲鈞值得信任。
朱仲鈞在酒樓出手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收服孫柯。
而現在,孫柯的态度明顯由敷衍轉變成了疑惑。
他不停的打量着朱仲鈞。
他似乎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朱仲鈞則沖他微笑,道:“孫柯,你先去歇息吧。”
然後拉了顧瑾之的手,回了正院。
路上,他還問顧瑾之:“你說,孫柯他注意到我的不同了嗎?”
朱仲鈞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也是确定了孫柯的确和甯席有仇,才敢如此行事。
孫柯是不會把朱仲鈞的反常告訴甯席的。
“注意到了!”顧瑾之肯定的說,“他今日的态度大轉變。”
孫柯也是個聰明的人。
如果能培養成親信,将來對付甯席之後,也有人可以替換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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