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您知道此戰您的錯誤嗎?”
“我不該躲。”舍瓦歎息,“可是如果我不躲,或許早已經死在你手中。”
唐朝颔首:“不錯。躲或者不躲,并沒有絕對的對錯,您之所以失利,乃是實力懸殊,您唯一的機會,就是勇氣。”
舍瓦的臉上顯現醍醐灌頂的神色:“面對你這樣的人,若想不死,唯一的機會,的确是拼命。”
唐朝歎息:“從一開始,義父就沒有存下拼命的意思,所以,您的确是沒有機會。”
舍瓦慘笑:“可如果我拼命,十之八九的結果,會死得更快。”
“雖然一切誠如您所說,但逃命的機會也蘊藏其中,這是您唯一的機會。”
唐朝沒有說謊,照實而言。
“除非我能有火神馬,否則的話,以你的輕功,我沒有一絲逃脫的可能。”
舍瓦的語氣很絕望。
他真的絕望。
在鐵血的事實面前,他明白,清醒的明白,若是和唐朝爲敵,必死無疑。
唐朝武功的進步,打破了某種平衡,這種平衡一旦打破,連帶舍瓦的自信心也受到打擊。
他的信心不再堅如磐石,他已經不是世間絕對不受人控制的超然人物啦。
唐朝深深的明白此時此刻他心中的難受。舍瓦受的傷其實很輕,唐朝根本就沒有打算傷他,可是這一戰對舍瓦的影響,是颠覆性的。
“義父,從此以後,這匹火神馬對我已經沒有意義啦,我把它送給您。”
唐朝鄭重的将馬鞭交在舍瓦的手中。
舍瓦露出狂喜的神色:“陛下,您這是給我一個機會?”
唐朝沉吟:“義父這樣叫我,是生分啦,我送您就是送您,沒有别的意思。”
他不願意傷害舍瓦,十分不忍。像是舍瓦這樣的人,不願意接受别人的憐憫,甯死不願。
“孩兒,您就是不說我也明白,您送我火神馬,就是爲了給我一顆自由的心,還我自由,多謝啦。”
唐朝微笑,不置可否,心中很愉悅。這一戰,他不是爲了給自己敬愛的義父打出心理陰影的,而是爲了追求武道的巅峰。達成自己的目的,檢驗了自己的武學之後,唐朝狂喜無比,送舍瓦火神馬,就是爲了讓舍瓦在面對自己到時候,依然可以逍遙自在,自己依然不能左右他的生死,至少,擁有火神馬的舍瓦,面對唐朝,依然有一絲逃生的機會。
隻要有一絲,他就依然可以抱存化境絕頂高手無拘無束的心境,笑傲世間。
“心可以永遠是自由的,世上沒有人可以摧毀人的自信,哪怕死亡。”唐朝歎息的念出了這句話。
舍瓦怔在當地,反複的念叨唐朝先前的話,似有所悟:“武學之道無止境,或許,我多年來固步自封,那是大大的錯啦?可是,以我的年紀,就算真的可以領悟至誠之道,還有多少年好活?”
念到這裏的時候,雄心頓滅,躍馬火神馬,怏怏而回。
唐朝的身形,像是一隻飛舞的蝴蝶,奔行在荊山廣闊的原野。
隆多已經得到唐朝的指示,帶兵回營。
此後的唐朝,才是真正的面對自己,感受着血液在周身經脈之中汩汩流動的聲音,感受着大自然的缤紛,感受着大自然的生氣。
他需要體會一下,需要适應一下,武功的提升,不僅使得他的戰力強悍了一個檔次,而且對他的心理造成了沖擊。
他必須得調整自己的心理,一種狂暴的氣勢攀升,就像是長江大河,滔滔不絕,滾滾洪流,永不休止。
不錯,剛才我和義父相鬥,我身上的内力似乎無窮無盡,我經脈粗大,内力本身就渾厚,還不算最厲害的,我最厲害的是這種似乎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的感知,我的每一次出手,每一次進攻,都正好找到義父招數的漏洞,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所以義父就算是竭盡全力抵擋,還是無濟于事,因爲我總能找到最恰當的進攻點,讓義父不得不和我硬拼,我的身體毛孔,甚至體毛,都能清晰的感應到義父拳腳的存在,靈敏無比。難道,這就是至誠之道,不僅可以察覺冥冥之中的危險,還可以察覺周圍一切事務的變化。
事實也是如此,唐朝奔行在荊山一代茂密的叢林裏,樹林裏的飛禽走獸,雖然隐藏得很好,可是唐朝能夠清晰的感應到它們的存在。
嗖。
唐朝随手射出了一片薄冰,将頭頂巨樹上面一隻斑斓的山雞射落,不差毫厘,想要擊中它的咽喉就是咽喉。
其實,當唐朝出手之前的一刹那間,他清晰無比的感應到這隻山雞的位置,一隻冰镖射出,居然不差毫厘。
一種随心所欲的快感充塞于唐朝的心中,有大自在,有大歡喜,世間一切有情衆生,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快感,一種主宰世間一切的感覺油然而生。
怪不得,怪不得曆朝曆代的帝王将相,一旦見到絕世的人物,都希望招攬到麾下,即使招攬不到,也要毀了他,以免威脅自己。
原來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如此美妙,如此的讓人沉醉,我現在就願意時間停止,一直,一直的享受這種美妙的感覺。
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隻有登上巍峨的泰山,才會有這種小視天下的快意。
無數人修煉武功,想必也是爲了達到這種境界吧?
這不僅是武功上的提升,更是心靈上的飛躍。
唐朝内力運轉之下,一道火焰産生,将地面的枯枝敗葉燃燒起來,山雞肥美,不長時間的烘烤之下,已經烤熟。
一個人,一隻雞,一片森林,唐朝沉浸自己的世界裏,美妙無比。
一隻山雞還沒有吃完,唐朝就看到了一個威嚴赫赫的人,他是史思明。
在史思明的身後,是三百名弓箭手,每一名弓箭手都是彎弓搭箭,對準了自己,其中一人,用一條紅巾紮住自己的頭發,引人注目,正是史思明手下大将蔡希德。
“唐朝,想不到你竟然來白白送死?”蔡希德叫了起來,十分歡喜。
他的手中是寒武劍,九幽神鐵鍛造的絕世兵器。不過此劍現在正在他的腰帶上,蔡希德弓箭上的造詣,絲毫不亞于他的劍術。
唐朝微笑,輕輕的一個轉折,坐上了身旁巨樹的一條細小枝桠,随風搖擺。這枝桠隻有撥火棍大小,看似不堪承受唐朝身體的重量,可是偏偏将斷未斷,就這樣在空中搖擺,讓人見了好不難受。
“唐朝,你是啞巴了嗎?”蔡希德一箭射出,帶着呼嘯的風聲,将林中的鳥兒驚起一片。
唐朝沒有絲毫的閃避,那箭堪堪射中唐朝,可是唐朝似乎毫不在意。
“好!”蔡希德叫了起來,以爲唐朝就算不死也會受傷。
可是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就是,飛射的箭隻也不知道怎樣一閃,居然就到了唐朝的手裏。
唐朝的手裏拿着箭镞,聲音很柔和:“豔陽初春,風和日麗,打打殺殺的,豈不是煞了風景,史思明,你這樣偷偷摸摸的窺視于朕,算不算小人行徑?”
唐朝的話沒有絲毫的煙火氣,純粹是一個書生和人說話的口吻。
史思明哭笑不得,但是見到唐朝露了這麽一手,心中卻是加倍的警戒:“唐朝,你今日已經必死無疑,說這些沒有用的幹什麽,念在你孤身一人的份上,朕讓你說完遺言再死。”
上一次在邺城觀音寺讓唐朝逃脫,他甚爲懊惱,回去之後重重責罰随身親兵,務必要随時做好最艱難的準備,這一次出來,他随身的這三千精銳,武功無不是以一當十不說,更準備充分,帳下親兵設置五旗使者,厚土旗負責挖地道,搞奇襲;弓弩旗負責射殺包圍,遠距離攻擊;烈火旗負責火攻,适合利用地勢,至于洪水旗和銳金旗,因爲時間太緊,根本就沒有組建好,但是饒是如此,也已經頗具威力,至少史思明覺得唐朝今日是死定啦。
唐朝依然不爲所動,歎息的的說道:“拾人牙慧,你這些手下仿照的是我新唐五旗親兵訓練時候的建制,若是構建完備,士卒用命,我還有幾分忌憚,可惜不得其法,你這不是贻笑大方嗎?”
史思明冷笑:“什麽拾人牙慧?五行旗訓練親兵,諸葛孔明已有古法,何須學你?哼,死到臨頭還在嘴硬!唐朝,上一次在邺城觀音寺,讓你出其不意的偷襲,得以逃走,朕倒是想看看,你今日還有什麽辦法?”
“史思明,朕這一次前來,是想求證一件事情,同時也是爲了給你一個教訓。”
史思明露出不屑的神色:“教訓?呵呵,也罷,還是說正經的,你想求證什麽,面對一個将死之人,朕的耐心要好一些?”
“朕想要證明,我現在的武功,已經是當世無敵,業已明白至誠之道,世上任何的陰謀詭計,埋伏暗算,都是虛無,魑魅魍魉,苟延殘喘的時日無多啦。”
唐朝狂妄的說出這些話,可是說出來的時候,不覺得狂妄,有金石一般厚重的意味,像是刀砍斧鑿一樣深深銘刻進每一個人的心裏,給人強烈的壓迫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