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離開邺城，史思明如釋重負。
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精力的虛弱。
事實上，他從來沒有這樣明顯的感覺到自身精力的虛脫，剛才和唐朝對峙，使得他好像和最難纏的敵人大戰了一場。
“我和唐朝并沒有直接交手，但是其消耗卻和直接交手沒有什麽兩樣。”他深深的意識到這一點，所以立即下令火燒觀音寺，将這一百名被唐朝擊殺的戰士徹底掩埋。
他不能将這個秘密向外人透露。若是讓自己軍隊知道唐朝擁有如此可怕的殺傷力，怕不動搖軍心？
周摯的臉上有驚恐神色：“據說唐朝最厲害的，不是毒藥，而是一種可以讓人不知不覺骨軟筋酥的藥物，面臨如此危險，爲什麽他不使用？”
史思明看着熊熊燃燒的觀音寺，臉上露出沉思之色：“朕猜他不是不想用這種東西對付我們，而是在此地不宜使用。據我所知，唐朝發迹于南诏，他當年從彜族得到這種可以使人武功大打折扣的藥物，雖然無色無味，厲害無比，再強的高手都會着了道兒，可是隻要站在上風口，空曠之地，這種藥物的威力就會大打折扣，我剛才之所以一直站在門口，就是防着他這最厲害的一招。”
周摯震驚：“皇上好手段，連唐朝這些隐秘都知道，怪不得您收下了郭子儀的和氏璧，但是卻依然敢和新唐分庭抗禮，微臣佩服得五體投地。”
史思明搖頭：“你不要拍我的馬屁，其實唐朝的底細，朕也未必全部知曉，此人身上透露着太多的神秘，據我以前的探查，此子以前毫無武功，可是後來習武，居然武功一日千裏，一發而不可收拾，達到今天這種驚世駭俗的地步，而且此人手段厲害，見事明白，似乎能夠遇見到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當年李隆基擺明了要殺他，讓他到山東求雨，限他時日，可是他居然成功。這件事情許多人都說他吉星高照，龍王附體，可是當時安祿山派我去暗中助他，必要的時候将他收歸于麾下，所以我知道他求雨的種種細節，石灰石，冰塊，還有種種的東西，而且使用了射擊炮，這些東西可不是信仰神靈的人的做法，有點像是深藏在深山的道士煉丹之類的手法，此人身上透露着太多的秘密。”
周摯大爲吃驚：“陛下，原來先帝曾經也想收服唐朝爲自己所用？”
“不錯。當時的形勢，唐朝實在厲害，萬一我們起兵，遇到唐朝這種硬手，那是大大的麻煩，可是爲觀察了他的種種，決定不接觸他，回去告訴安祿山大哥，此人非是池中之物，隻能陰他，哼，後來韋堅和高力士多在李隆基的面前說這小子的壞話，都是我們暗中的助力。”
“怪不得陛下對唐朝了解如此之深，原來還有這些原委。”
“朕已經說了，我對唐朝，還不是太了解，以前我們隻是猜測他很厲害，可是也想不到他竟然狠到可以做新唐的皇帝，而且即使是現在，朕也想不出一個人的内功，居然可以高到這種地步，十步殺一人，古代劍仙殺人的手段，已經是駭人聽聞，可是唐朝居然能距人百步殺百人，等同是一步殺一人，内功何等恐怖？一個人的内功，怎麽可能強到這種地步？”
史思明陷入了沉思，臉上陰雲密布。
周摯趕緊勸慰道：“陛下不必擔心，唐朝的武功再強，也不過是匹夫之勇，真正到了戰場上，像是今天在西城的戰鬥中，唐朝根本騰不出手來殺人，末将親眼所見，尹子琦把唐朝逼得落荒而逃。”
史思明一聽，臉上露出笑容：“不錯，唐朝不過是一個莽夫而已，你可曾聽說過身爲一國的皇帝而親自出手刺探軍情，做這種雞鳴狗盜打探情報的事情？”
周摯趕緊附和：“不錯，唐朝此人，事必躬親，不相信手下的将領，而且輕易冒險，不是人君的樣子，就算武功高強，不足爲慮，陛下謀略深沉，學的是萬人敵，上陣殺敵，即使能一步殺一人，也不過是十人敵，百人敵，匹夫之勇，不足爲懼。”
史思明笑起來：“不錯，我們去城樓上看看。”
他雖然在笑，可是内心之中卻是深深忌憚：一國之皇帝，竟然舍身犯險深入邺城來刺探軍情，有多麽狠毒不怕死！
也許，唯有這樣豁得出去的男人，才能成就流傳百世的基業。
是夜邺城一戰，雙方各有損傷。
于黎明時分，唐朝命令大軍停止攻擊。
此戰，唐朝損失三萬人馬。其中主要的損傷，乃是強行進攻城樓被誠上擂木炮石和強弓硬弩擊殺了，尤其是郭子儀手下的一萬五千先鋒兵損失慘重，足足犧牲了近萬人。
史思明方面的傷亡大約是六萬之數，主要是因爲猝不及防之下遭遇西門強攻，被唐朝方面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有些人還在睡夢中就被人砍掉了腦袋。
事實上，此戰，鳳蕭和華明慶手中的一千人對尹子琦的打擊足夠大，城内的暴亂一出現，尹子琦幾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平定暴亂上，這導緻了城頭空虛，郭子儀的部隊找準機會，發動突襲，足足殺了史思明手中三萬人馬，可是史思明畢竟是位帥才，蔡希德負責增援的部隊沒有用多久的時間及時趕到，這才造成了郭子儀手中部隊巨大的傷亡，負責搶城的一萬五千人馬陣亡大半，自己也是受了傷。
其餘幾處城樓的争奪，雙方互有傷亡，唐朝所部畢竟是有備而攻，相對的傷亡要少一些。
在有些熹微的晨光之中，唐朝坐在火神馬上，身後的隆多顯得異常的激動：“陛下，您——您這是怎麽啦？”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唐朝如此的落寞。在他的感覺中，唐朝一直都有一種居高臨下，讓人無法仰望的威嚴，可是，此時此刻的唐朝，帶給自己的感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或者人依然是原來的人，可是卻像是蒼老了幾歲。
“我沒有什麽，就是有點累。所有朕的命令，都已經傳遞下去了嗎？”
“是的，陛下，您讓專信元帥固守大本營，讓所有将士回到營中歇息，讓軍醫爲郭子儀将軍治傷。”
“再傳朕的命令，舍瓦國師暫攝中軍，朕要休息一下。”
“是，陛下。”隆多很快傳下诏令。
唐朝飛身下馬，居然一陣踉跄，隆多立即趕過來：“陛下，小心。”
唐朝微笑，以手阻止了他的扶持：“朕就在後營歇息，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能打擾我，包括你！”
“是，陛下。”隆多凜然的說道。
他很吃驚，他從來沒有看到唐朝如今日這般狼狽。
邺城外新唐駐軍中軍，後營重地，無數辎重糧草和鹿角環繞的地方，正是唐朝的戰時行轅。
楊玉環溫柔的服侍唐朝睡下：“唐弟，你怎麽啦？”
“我沒有什麽，隻是需要——”
他溫柔的看着楊玉環，輕柔的摘下了她的面幕，顯現出這絕世美人的容顔。
兩個時辰之後，唐朝停止了瘋狂的輸出，神色歡愉，似乎換了一個人。
楊玉環無比的溫柔，虛弱，看着懷中的男子：“你這一生，甚少失敗過，這一次邺城之戰，其實算不得失敗，不是嗎？”
“我高估了自己。”唐朝心中清楚，這一戰看起來不生不敗，雙方各有傷亡，但是其實自己是失敗啦。
自從掌握軍隊以來，唐朝在有兵有将的情況下，幾乎從來沒有失敗過。可是今日，肯定稱不上成功。
楊玉環笑，她的笑，讓唐朝所有的煩惱在刹那之間消失無蹤。
“你笑什麽？”
“我笑的是你這樣的人太不知足，你太執着于得失，此戰雖然沒能攻下邺城，可是已經将史思明的虛實摸清，何況你也沒有失敗，那麽下一步，以你的才能，攻下邺城應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真正該擔心自己的人是史思明，你現在——本不該再在我的身體上消耗精力，可是你還是忍不住，你知道爲什麽我沒有阻止你嗎，你應當知道，我是一個懂得節制的女人？”
楊玉環說話的時候，風華絕代，一言一語，舉手投足，都是女人的典範，沒有絲毫的浪儀。
可是正是這樣的女人最吸引男人，瘋狂的吸引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今天失态啦？”
“可以這樣說。你能告訴我，有什麽樣的危險，需要你消耗掉自身一半的功力，你真的沒事嗎？”
“我使用了冰器，一殺百人。”
“爲什麽？殺戮太重，有違天和，而且——而且更重要的，你從此功力大損，内功恐怕需要窮年累月之功才能恢複舊觀。”
“我隻是想試一試，當然，其實也不完全是，若是我不出手，史思明守在外面的數萬精兵會從容布置好十面口袋陣，我有性命之憂。”
楊玉環歎息：“我不是怪你，我隻是想要告訴你，武功不是萬人敵，你在我的面前演示過，化水成冰，需要海量的内力，而要煉制成薄薄的冰镖，也需要海量的内力，而你一殺百人，将一百枚冰镖擲出去，更是需要海量的内力，此種消耗，更何況，你在我的身上，還要找回男人的尊嚴，你這樣做，真的以爲自己是鐵人？”
楊玉環輕輕的在唐朝的膻中穴一拍，唐朝昏迷了過去，沉沉的睡了過去，躺在絕世美人的懷裏，像一個初生的嬰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