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陽,節度使行轅。
兩個男人五花大綁。
這兩人一望而知是剽悍勇武的角色,不看他們雄壯的身軀,就看這兩人眼裏所流露出的強悍的神色,就使人害怕。
因爲你一定會想到狼,兩隻被關在籠子裏的狼,目光是吃人的,一旦掙脫了束縛,就會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一個全身金盔金甲的将帥模樣的人立于帥椅上,重瞳,短須,滿手長滿黑毛,眼神如刀如劍,望着下面這兩個被綁縛的人。
瞧這兩個被綁縛男人的服色,顯然是将以上的軍官。
“胡車兒、花猛兒,你們是同批當兵的,本帥沒有記錯?”
帥位上這人的聲音也是粗犷豪邁,但是卻有一種狼嗥叫的尾音,拖得不算長,卻使人聽起來有一種殘酷的味道,似乎是要擇人而噬。
這個人當然就是權傾北國的安祿山,範陽、平盧、盧龍集三大鎮節度使于一身的安大帥。
李隆基在北方駐紮重兵,而範陽、平盧、盧龍這三鎮更是精兵中的精兵,有兵力近六十萬人,本來要防禦的是吐蕃、天竺、突厥、波斯、大食諸國的正面進攻。
但現在,唐朝在安西擊敗了突厥,一時震懾邊塞,安祿山絲毫沒有擔憂,反而是在加緊的部署反叛李隆基的叛亂。
他很感激李隆基,沒有他,他不會從一個小小的将官飚升到現在這爲位置;他信任他,将整個北方的防務都交給他一個人節制,使他擁有足可以對抗中央的軍事實力。
他以兄弟待他,常常請他到長安喝酒,還要他的貴妃楊玉環出來親自款待他。
他寬容他,即使這家夥在酒醉的時候摸了楊玉環的胸前的那兩個球,他還是原諒他,胡人嘛,難免本性淳樸,性格粗魯,他看重隻是一點,這個人心直口直就做事也直,是個胸無城府的人,而且,他還英勇善戰,常常身先士卒,武功高強,像他這樣的人當邊關統帥,總好過張九齡這樣的老狐狸,所以李隆基并不覺得自己吃虧,反倒因爲這件事更加的信任了他。
安祿山長相憨直,這倒是實話,每次一見了李隆基和楊貴妃,他那滑稽的長相立即會将他們逗樂,他是臣子,自然要湊趣,于是他跳胡舞,唱胡歌,滑稽到使人捧腹的地步。
可現在不然,現在不是在金銮殿上,而是在自己的根本重地裏。
這兩個被綁縛的人其中一個叫胡車兒的就道:“不錯!“
回答的時候,一種桀骜的眼神恰好和安祿山對上了。
安祿山冷笑,他的眼神如鷹,鼻子微微翹起:“記得就好,要是本帥沒有記錯的話,自開元末年到現在,這二十多年中,你們都一直跟在我的身邊,是我的心腹,爲我做過不少的事,包括暗殺狙擊,當然,我也沒有虧待你們,你們府中的有的是香車寶馬,金銀綢緞,當然還有很多美女,本帥還是真的有點不明白,你們爲什麽好叛我?”
“我,我沒有叛!”花猛兒叫了起來。
或許是感覺到大帥如刀鋒一樣的眼睛,于是他膽怯了。
“混帳,你們看看,這是什麽?”安祿山忽然之間暴怒起來,将手中的紙扔了下去。
花猛兒視之,卻是他和胡車兒向楊國忠告密寫的信,末尾還有自己兩人的署名,一見之下,頓時面如死灰。
“你現在還有什麽可說的?”
“屬下該死,我也是一時之間被人蠱惑,我,我實在不是故意的,求大帥饒命,我以後絕不敢了,你以後叫我做什麽都……”
嘶啞。
他的話風忽然嘶啞,因爲被一柄刀,一柄鋒利的刀突然之間砍下了他的腦袋,而且,砍下之後,他的嘴裏還似乎在說着殘缺不清的話。
刀是魔刀,出刀的人也像個魔鬼。
他是——安祿山,他一刀斬下了這個叛徒的頭顱。
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竟然躍下了三丈高的帥台,一下子就砍掉了這個求饒者的頭顱。
頭顱在地上滾動,出郁悶的聲響,正好撞在一名持戟衛士的月牙上,于是,一分爲二,血紅的腦袋分成紅白的顔色。
安祿山緩慢,很緩慢的走回帥台,眼睛中似乎在滴血,吼一聲:“哼,你要是一味頂撞我,敢作敢當,像個男人,本帥今天或許會饒了你一命!”
他又緩緩的坐回椅中,山一樣的身形有一種鋼鐵般的質感。
要不是他剛才親手殺了人,誰也想不到,如此一個肥胖壯碩的男人,行動居然像鬼魅。
胡車兒的眼中露出恐懼之色,他一向知道大帥的武功高,但到底有多高,他是不知道,他總覺得,和自己差不多,但現在一見,卻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不過,他向來強悍,和安祿山的眼光來了個對視。
“胡車兒,你總該像個漢子?”
“不錯,我胡車兒怎麽不是漢子,信是我寫的,被你抓住了,大不了一死!”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不再以性命爲念。
“很好,像個男人!”安祿山忽然站了起來,“既然是個男人,我就該成全你,讓你有一個男人的死法,你說是不是?”
他說了這話的時候就動了手。
他的動手很快,快多不可思議,直到幾秒鍾之後血液一滴滴的自胡車兒身上流下來,所有的将官才看到,胡車兒的耳朵沒有了。
安祿山忽然大叫道:“取碳火來!”
衆人還不知道是爲什麽,就聽到一聲尖叫。
胡車兒終于尖叫,撕心裂肺一般的尖叫,他不得不尖叫,因爲他的頰車穴已經受制,所以,撕下他另外一隻耳朵的時候他已經不能控制自己。
不能控制自己的他,出了本能的尖叫。
一個人痛都會叫,何況是這樣的痛,他不得不叫。
“哈哈,”安祿山大笑,将一隻耳朵放進自己的嘴巴裏,大嚼,出哧哧的聲音,血沿着他的嘴角流淌下來,打濕了他的金盔,他似乎一點也沒有覺得不雅,反而嚼得更起勁了。
軍營裏落針可聞。
沒有人敢出聲音,但還是有一種聲音傳遞了出來——牙齒打戰的聲音。
胡車兒的穴道既已經受制,所以本能的痛苦得打戰,許是因爲被撕裂的地方分外的寒冷之故,他隻好向這敵人示弱。
軍中所有的将領也在刹那間知道了一個事實,絕不能背叛安大帥。
因爲背叛的下場,大家都看到了,隻不過,看到的時候,很多的人的胃都在翻騰,翻騰到幾乎要瘋的地步。
但他們隻有忍,誰都不希望這要命的事情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胡車兒的凄慘在于,他能看見,能聽見,能感覺,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被摧殘,這是一種恐怖的感覺,也是比要命更要命的感覺。
這個時候,碳火已經來了,熊熊的火光将大帥行轅映得紫,出一種紫色的光,有一種夢幻一樣的色彩。
一刀揮出,像微風拂過水面。
胡車兒大腿上的一大片肉沒有了,忽然之間就進入了熊熊的火焰之中,刹那之間,焦臭的味道傳來,但同時,一種被燒烤的肉的香味,也傳進了所有将官的鼻子。
大嚼,他大嚼,吃完了,歎息:“原來烤熟了之後,味道要好得多!”
“馬上給他包紮!用誰把他潑醒!”
“是”,兵士立即回答了他的話,但心中都疑惑,這個已經昏死了的家夥,爲什麽還要浪費藥物來包紮他?
“呵呵,不能讓他昏迷了,得讓他清醒着,隻有這樣,才能看出他是不是個真正的英雄,一個不喊痛,不求饒的英雄。”
“回大帥,他已經咬舌自盡了!”兵士忽然禀報。
安祿山大怒,揮舞手上金刀,使出了亂披風式。
頓時,地下是一塊塊的血肉,完全看不出是人的模樣,他已經肢解了他,當着無數将校的面,這個時候,他是一個殘暴的人,像魔鬼一樣殘暴!
“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
這聲音也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出的。
這個時候,唐朝已經隻身到達了範陽,他不能食言,他要替楊玉環殺了這個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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