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龜縮在劍門關之中,眼睜睜的看着唐朝大軍形成包圍之勢,卻不敢派出一兵一卒應戰。
經過此次大敗之後,宣贊王子雖然報仇心切,可是銳氣已失,自然不能和唐朝對敵。
劍門關位于棧道的狹窄之處,扼川陝咽喉,周圍都是重疊的群山,孤城如鐵。
唐朝雖然将此關包圍得水洩不通,可是鑒于此地複雜的地勢,卻還是不敢過于托大,将大軍分爲前中後三支,中間撅以壕塹,糧草辎重和馬匹一層一層的圍繞。
他此次布陣,效法的是諸葛亮的九宮八卦陣,委實的前後呼應,協調一緻。
隆多甚以爲不然,看着軍士一個個汗如雨下的樣子,想唐朝進言：“陛下,我軍指日就可以攻下劍門關,李隆基已經吓破了膽,怎麽可能出城決戰,陛下大可以節省士兵的體力,讓他們好好的休息,明日好攻城,”
唐朝尚未開言,舍瓦已經笑了起來：“古來爲将者,都必須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陛下正是想到李隆基背水一戰,已經沒有退路,說不定會孤注一擲,這才布置下穩妥的陣形,這你都想不到,”
隆多臉紅：“看來以後得多向陛下學習,”
唐朝微笑：“義父的話很對,若是一個人單槍匹馬的作戰,隻要武功高強,顧慮周全,當然可以沖鋒陷陣,可是現在朕身系二十萬大軍的安危,也許一個大意,就會造成上十萬人的傷亡,不得不謹慎爲之,”
因此當李隆基一提要他出使的時候,他居然一口答應了。
試想一想,以李隆基現在的狀況,帶領一些殘兵敗将,手下除了有一支遭受慘敗的吐蕃騎兵之外,可說是無可用之兵。
一個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圈套,反爲不美。
還好,他内力高絕,強運強大的内功和疾病相抗,但是終究還是顯露出一些老态,畢竟,他現在已經是快七十歲的人了。
他直等到一箱一箱的金銀寶物全部搬運到大帳中之後,他才開言：“小子李琳,見過新唐陛下,有親筆書函一封轉告,”
“呈上來,”
但是李琳顯然比誰都知道唐朝的厲害,據說很早以前的章仇兼瓊,就是毫不動聲色的殺了高力士的弟弟高金剛,用的是暗柔的手段。
“小子李琳恭迎新唐朝陛下,望陛下身體康健,萬壽聖安,”
唐朝見李琳如此識大體,自然對他甚爲寬待,邀請進入中軍帳之中,共商大事。
劍門關軍中,氣氛肅穆。
唐朝默然。
李琳坐下,左右奉茶。
翌日清晨,唐朝命令大軍四更造飯,五更起行。
“哦,那你父親平日裏身體可好,”
“報告陛下,李隆基派他的兒子李琳爲質,現在正在陣前,不知陛下之意,先來通報,”
這倒也罷了,劍門天下雄,自然可以據險而守。
以自己現在絕對優勢的兵力,即使是堂堂正正的進攻,他也有七八成的機會一舉擊潰李隆基,何必在這些小事上糾纏。
以他這樣的絕頂武功,本來風寒這樣的東西根本奈何他不得,但是這些日子之中李隆基夙興夜寐,簡直沒有一刻的休息,再加上不服巴蜀的水土,瘴氣又是嚴重,這竟然使得這樣的一位帝王,身體逐漸的被拖垮。
唐朝拆開,臉上現出驚訝的神色：“這卻是爲什麽,他的字怎麽還是這樣的好,”
唐朝低頭看去,就見一個俊俏的公子哥兒模樣的人跪在地下,屁股高高的撅起,拼命的對着自己磕頭。
唐朝忽然之間微笑起來,因爲他看到李隆基的字,一筆一劃,鋒芒畢露,顯得十分的果斷。
但是,轉念一想,李隆基在劍門關經營數月,關中還有宣贊的騎兵和牛僧孺這樣的悍将,倒也不能太過托大。
此時的唐朝,早已經洗漱停當,身披重铠,随即和舍瓦等骁将出到陣前。
“小子一定轉告家父,”
唔,倒還是識時務的人。
“牛相國,以你之見,唐朝會不會退兵,”李隆基見大家都不說話,隻得開口詢問。
……
一切布置妥當,唐朝随即下令大軍休息,次日一早,發動對劍門關的總攻。
畢竟,作爲李隆基兒子的永王,是不能向唐朝這樣的叛臣屈服的。
拆信一看,果如自己所料,正是要自己放他一馬,他自在西南稱王,自己大可以占領中原,和安祿山争奪天下雲雲。
“回禀陛下,家父自從斷了一臂之後,終日被病痛折磨,風濕嚴重,常常一個人在園中歎息,膳食也吃的極少,短短的時間裏,竟似乎老了很多,”
李琳當下帶着大批的禮物來到唐朝軍中。
章仇兼瓊的武功,無疑比唐朝低一些,但是已經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害人,如果他惹怒了唐朝,以自己這點微末的功夫,自是被唐朝殺于無形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現在劍門關之中,牛僧孺受了傷,宣贊王子士氣低落,卻沒有郭子儀這樣的大将來替他保守自己的城池。
他也不是笨人,已經可以預見李隆基悲慘的命運。
李隆基時不時的咳喘一聲,顯然心肺受了風寒之症狀。
李隆基處于如此劣勢之下,還能有這份淡定的心胸,的确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看一個人的字,就可以看到一個人的心态,可以看到一個人的胸懷。
這封信函上的字,字迹雖然略微的欠缺了一點書法的風流,但是說實在的,卻是沖淡涵永,有一種強大的自信蘊含其中。
本來,以他的身份,見了唐朝這個“叛逆”,即使是作揖行禮,已經有失大唐的尊嚴,但是他居然跪下叩拜,這要是被李隆基知道了,說不定會殺他的頭。
一個人的武功度暗,已經是十分恐怖的存在,可以害人而不立即緻命,但是過不了多久,就可能使人不明不白的死去。
張飛峽大敗之後,永王李琳對李隆基已經是徹底的絕望,他想要取代太子李亨的想法也随之破滅。
唐朝明白,像李隆基這樣的人,他輸得起,因爲他畢竟得到過太多的東西,曾經富有整個中原,君臨天下。
左右随即呈上李隆基的親筆信。
難怪,他在這樣的絕境之中,還能如此淡定。
李隆基這樣的人,拼起命來,誰也不知道會厲害成什麽樣子。
“回禀陛下,這确實是家父手書,家父自從斷一臂之後,每日裏練習書法,已經和以前相差不遠,所以這封書函的筆迹,确實是他親書,”
唐朝軍隊,以隆多爲先鋒,駐紮四萬騎兵,扼守劍門關通往巴蜀的交通孔道；舍瓦其次駐軍六萬步兵,在外圍布防,唐朝自将十萬大軍爲中軍。
所以他選擇了現在先保住性命再說。
……
李琳出了中軍帳,歡喜而去,知道終于保住一條性命,急急向李隆基回報。
這雖然增加的了字的韻味,但是無疑的,這字迹之中一種決絕的心态還是表現了出來。
唐朝也想過,在黑夜之中攻打,渾水摸魚,或許效果要好一些。
看來,被自己追得四處逃竄的他,已經厭倦了這種漂泊和血腥的生活。
唐朝微微感覺錯愕,不知道李隆基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說道：“傳朕旨意,前中後三軍不得妄動,我親自去看一看,”
唔,不對。
唐朝微微的一笑,在馬上輕輕的一托,口中道：“免禮,平身吧,”,永王李琳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好,多謝你告訴我這些,這是我的回書,你帶回去,讓他三日之中作出定奪,不然的話,三日之後,玉石俱焚,聽清楚了嗎,”
這人居然能在距離自己數尺之地用虛無的勁風托起自己的身體,這份武功,說不定已經到了傳說之中的陸地真仙境界。
李琳大吃一驚,他早聽說唐朝的武功天下無敵,還以爲是别人吹噓,可是現在一看,卻再無絲毫的懷疑。
信上的内容,唐朝即使不看,也能猜到個十之**。
正在炊煙袅袅之間,忽然隆多進入中軍帳。
唐朝随即鋪開宣紙,手搦狼毫,頃刻之間一揮而就,将回書寫好,交付李琳帶回。
“回禀陛下,臣以爲,唐朝以優勢之兵圍攻我劍門關,絕無撤退的可能,不過以我對唐朝的了解,此人假仁假義,倒是有可能看在永王的份上暫緩進攻,這倒是給了我們喘息的機會,”
宣贊王子大不耐煩：“丢人,我們爲什麽要這樣求這個雜碎,何不就在今天和他痛快的幹一場,”
他的眼睛血紅血紅,十分的憤怒。
“王子稍安勿躁,唐朝以得勝之兵進攻我等,現在士氣正旺,如果緩兵之計成功,我們爲何不能加固寨劄,好好的修養一下,到時候,拖他個一年半載,我就不信中原的形勢不發生改變,王子殿下,此次作戰,我們已經大敗,不得不收縮防線,放心,朕向你保證,你的兄弟們不會白死的,”
此時的李隆基,眼睛也是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