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立即想作嘔,因爲他随即聞到一股刺鼻的屎尿混合的味道,将這不大的囚牢緊緊包圍。
南翁将鑰匙拿出來,打開了這些褴褛囚徒隔壁的一間囚室,說道:“唐大人,你目前是三等囚徒,還可以住這樣,這算是優待了,請進吧!”
唐朝茫然的走了進去,看看四周,确乎要比隔壁的地方幹淨得多,臭氣也不如剛才強烈了,心中真的感到慶幸,畢竟不和隔壁那些囚徒在一起,要好過得多。南翁一直觀察唐朝的臉色,這個時候說道:“唐大人,你一定在奇怪,什麽是三等囚徒吧?”
“是。”唐朝立即回答。
“告訴你也無妨,所謂三等,就是比他們這些人高一等。”說着向隔壁的囚徒一指,“他們呢,喚做不入流,沒有等級可言,每天隻能吃二兩五錢米的飯,菜嗎,那就看運氣了。”
唐朝心中一緊:“運氣,什麽意思?”
南翁就傻笑的道:“運氣好的話,半個月可以吃到一次青菜豆腐。”
“要是運氣不好呢?”
“那就一直吃白飯吧,不過唐大人,還有一點我也得告訴你,這每天二兩五錢的米,廚房也絕不會好心都給這些犯人,還要撷點油,所以您請看,他們都很乖,出來吃飯,基本上就是睡覺,哈哈!”
不知道爲什麽,這個時候再聽到南翁的笑,唐朝卻覺得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再不覺得他是個傻瓜了。
“你,你們爲什麽對他們這樣?”
“也沒什麽,隻不過因爲這些人要不是觸怒了公主,就是辦事不力,所以公主就讓他們在這裏閉門思過,好好的頤養天年。”
唐朝心中立即升起恐懼:“你,是我說我,我将來也會變成他們這樣?”
南翁就歎息的說道:“這還不敢說,聽獨孤信說,公主要三等夥食對待你,或許将來會真的放你也說不定,我能說的就這麽多了,你好好休息吧,你每天是八兩米的飯,青菜豆腐一日兩餐,我要出去了!”
唐朝不再說話,隻感覺到無比的悲涼,我是南诏的上柱國、天下兵馬副元帥,想不到一旦爲囚,竟淪落到這般田地。
南翁随即在外面将沉重的鐵鎖鎖上,靴聲橐駝,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似乎,在這樣的地方,他也覺得疲倦得很。
唐朝木然的倒了下去,倒在白木闆做的床上,隻覺得硬邦邦的頂得自己酸痛,忍不住懷念起以前在漳州家裏的席夢思,那樣的柔軟而富有彈性。但他忽然覺得一陣疲倦,也不理會這麽多,倒頭便睡,是不是這裏的氣氛傳染了他,他不知道。
當唐朝醒來的時候,是在深夜,他是被囚徒吵醒的,因爲夜半的時候,隔壁的一個囚徒忽然殺豬也似的叫了起來,聲音凄厲。
唐朝向隔壁看去,心中猛的一顫,因爲透過黃豆大的燈光,他看到了一副可怕的景象,一個囚徒的臉上鮮血淋漓,再一看他的嘴上,也是滿口鮮血,他的嘴裏似乎還含着一塊東西,在拼命的咀嚼。
另外一個囚徒則用雙手抱着自己的小腿,聲嘶力竭的哀嚎,跟殺豬的聲音十分相似。
唐朝心中已經知道是什麽,但還是努力的不往這方面去想,奶奶的,那滿口鮮血的囚徒真咬下了别人一塊腿肉嗎?
奶奶的,這已經不僅僅是恐怖,而是殘忍到骨子裏的一種說也說不出的東西。
唐朝開始嘔吐,他必須嘔吐,将肚子裏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他實在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滿口鮮血的囚徒吸食了同伴的血肉,舔嗜着嘴角上殘留的鮮血,臉上居然露出滿意的神色,打了個哈欠,居然又倒下熟睡了起來,這一切,都好象是在睡夢中進行,是一種本能。
不知道爲什麽,像這樣驚天動地的呐喊,地牢中竟然能始終保持安靜,除了南翁花白的頭在牆角閃了一閃之後,一切安如現狀,唐朝能夠聽到的,隻是囚徒們像海潮一樣的鼾聲。
這一夜,唐朝徹夜難眠,想着許多的事情,心中忐忑,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
不過,等東方露出曙色的時候,唐朝的心裏好過了一些,因爲他終于看到了窄窄的天光,地牢的邊上,上面數十米,有一個簸箕一樣大的洞,天光就從那裏透出,這使唐朝感覺到這裏還不是地獄。
就在這個時候,腳步聲響,一個老者手裏提着一罐飯,蹒跚的來到唐朝的囚室邊,從鐵條的一個洞裏将飯放了進來,卻是兩碗白飯,一碗青菜,一碗豆腐,外加一大碗湯,雖然沒什麽油水,但唐朝其時一晚未進食,肚子沽沽的叫,也顧不得這許多,端起飯碗就吃。
隻吃了一口,猛的放下筷子,因爲他忽然感覺不自在。
擡起頭,就看到隔壁那七八個囚徒正一個個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不停的吞唾液,有一個更是誇張,張大量嘴巴,口水流了一地,終于,其中一個說道:“唐大人,給我吃點吧,我快餓死啦!”
唐朝有些遲疑,還沒決定是不是給他吃的時候,其他的幾個一起叫了起來:“唐大人,給我吃點吧,我隻有一口氣了,你就救我一命吧!”幾個人的口音嘈雜、嘶啞、低沉,但說的都是大同小異的話。
唐朝就道:“我,我也隻有這麽一點,就是全給你們,也不夠吃啊!”他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其中一個就道“唐大人,我給你磕頭了,我真的快餓死了,你就給我吧!”說着真的跪了下去,向着唐朝所睡的地方行起了三拜九叩的大禮,磕得冬冬有聲。唐朝一陣惡心,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人既然做到這樣,也算不容易了,頓時感動,站起來,将一碗飯小心的從囚室的隔壁遞了過去。
他剛一松手,對面的幾個人同時吼叫了起來,因爲七八隻手同時伸了過去,那個接碗的漢子還沒反應過來,碗中已經隻剩下寥寥可數的幾粒飯,隻得狼狽的甜碗,小心的虔誠的将那幾粒飯吞進了自己的嘴裏,慢慢的咀嚼,似乎這是天下絕頂的美味。另外幾人則兩口吞下搶來的飯,有一個吃得急了,竟然立即咽得昏了過去,另外幾人什麽也沒搶到的,眼裏射出毒蛇一樣的光,都野獸一般的盯着唐朝剩下的飯菜,口中發出低低的霍霍的叫聲,使人聽了非常的凄涼。
唐朝的胃一下子像是翻轉了過來,忽然将自己面前的飯菜向對面摔了過去。
那些囚徒大喜,一個個忘我的搶飯菜,也不管這些飯菜都已經弄得贓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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