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頭頂的一輪圓月明晃晃的，山裏的空氣又降了幾度.

陳默用衣服緊緊裹着自己的身體，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不禁是因爲冷，更因爲擔心。

涼亭下的山路上緩緩出現一個人影。

陳默一看，高興地奔出涼亭，撲進了李小楠的懷裏。

李小楠一手提着一隻野雞，笑道：“髒……”

“我就喜歡你髒！”說着陳默将眼淚鼻涕全部蹭在他的衣服上。

李小楠無奈地搖搖頭，道：“我是說你髒……”

“哼！把柴給我，我去生火！”陳默接過李小楠肩上的木柴，又回到了涼亭中。

腹黑一行人早已吃得差不多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聽着腹黑講着沒什麽營養的笑話。

當李小楠一出現，衆女的目光齊齊落到他的身上。

腹黑李嘴角微微上揚，摸了摸下巴，一口将酒飲盡。

十幾分鍾後，兩隻被清洗幹淨的野雞上了烤架，在火苗地輕撫下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李小楠接過陳默手裏的鹽和孜然均勻地灑在野雞上。

濃郁的香氣飄散開來，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差不多了。”李小楠淡淡道。

他取下一個架子，掰下雞腿遞到陳默手裏。

陳默狠狠咬了一口，紅潤的唇染上了一層油亮亮的光彩。

她贊道：“好吃！比以前吃的所有農家樂散養雞都好吃。”

“那些是散養，這兩隻可是真的野雞。”李小楠笑着，又掰下另一隻雞腿遞了過去。

陳默一愣，緩緩接過，雙頰下留下兩朵幸福的粉霞。

李小楠傻笑着捧着雞身啃了起來，狹長的眼眯成了兩道縫。

靈葵瞳孔猛地一縮，驚詫地望着李小楠，這情景太過熟悉。

腹黑李瞥了衆女一眼，笑着走到李小楠身側道：“你不會想吃獨食吧，這一隻就給我們了。”說着他伸手去拿架上的另一隻烤雞。

陳默撅着嘴，一把拍掉他的手道：“我還沒吃飽呢！”

李小楠歎了口氣，将那啃了兩口的雞身抛給陳默，同時自己伸手拿起另一隻，緩緩走向靈葵她們。

每一步都顯得沉重，他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連帶着架子替了過去。

李寶寶驚道：“啊！你的手！”

李小楠一愣，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一枚銀黑色的戒指在月光下散發着迷人的光彩。

糟了！武魂戒！完了完了！露餡了！

靈葵接過烤雞放在一旁，六個妹子齊齊望着李小楠的手，通通圍了上來。

雲墨雨皺眉道：“好像是被樹枝劃破了。”

“嗯，好長一條。”李寶寶補充道，順勢拉住他的手。

李小楠雙腿一軟，險些摔倒。

靠！你們隻看到了這個，沒看到那麽大隻的武魂戒？

慢着……貌似我武魂戒帶到現在從來沒有人提起過，話說武魂戒的存在感應該沒那麽低啊……那麽……武魂戒自動隐身了？

“嗯，要包紮一下！”李寶寶自言自語地說着。

李小楠也終于回過神來，尴尬道：“沒事，傷口不深……”他正欲抽出自己的手，接過自己的手臂上猛地出現五隻手！

六個妹子齊齊出手，自己還能動彈？

李寶寶取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纏在了李小楠的手上。

他望着李寶寶那輕抿紅唇的認真模樣，心都化了，恨不得立刻把她摟在懷裏，但……

“唉……要是有仙元力就好了，吹口氣這傷就能好了。”

“寶寶！”雲墨雨立刻制止道，但一看李小楠似乎并沒有什麽反應，也沒再說什麽，隻是眉宇之間又輕擰着。

“喂！你們拉着我的小楠要到什麽時候！”陳默一手一隻雞腿，狠狠瞪着李小楠。

李小楠感覺她握的不是雞腿，而是兩柄斧子，下一秒就會砍向自己。

雲墨雨悶哼一聲道：“誰稀罕啊！我們隻是不想欠他人情。”說着目光又在李小楠身上掃了兩下。

李小楠瞥了一眼殺氣騰騰的陳默，趕緊尋了一個角落蜷縮好。

那一夜，李小楠不知道是怎麽度過的，迷迷糊糊間竟然睡着了，隻是睡着了也好似醒着，一切都看的真切。

原來見一個愛一個的後遺症那麽嚴重。

以前還挺同情《天龍八部》裏的段正淳，現在一想也不過是笑話。

如果做不到專一，那就不要愛，因爲根本無法深愛。

好累……

等李小楠回過神，夢中的他已經站在懸崖邊，對面是星幻大陸那些熟悉的親人，他緩緩伸出手，卻身後突然有個人抱住了自己。

他沒有回頭，知道這個人是陳默。

他苦澀地一笑，知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隻要能放下，以後的日子會很幸福。

心不會再痛，不會每次懷裏摟着一個愧疚地看着另一個。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簾，天蒙蒙亮，光很溫柔，卻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面頰，觸手濕潤。

原來真的哭了，長痛不如短痛，見完老頭子就和腹黑說自己的決定吧。

他緩緩站起身，太陽穴一陣陣的刺痛。

李小楠雙腿一軟，一個踉跄，重重地靠在了身後的梁柱上。

剛洗漱回來陳默關切道：“你醒了？”

李小楠愣愣地點點頭，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他甩了甩頭，終于看清眼前的事物。

原來他是最後一個醒的，妹子們已經打點好一切，坐等腹黑宣告接下來的行程。

陳默見李小楠神色不對，手心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掌心上傳來一陣滾燙的溫度，她驚道：“小楠，你發燒了！”

李小楠眉頭微皺，輕輕推開她的手，拿起身旁的背包背在肩上道：“沒事。”

發燒而已，以前又不是沒經曆過。

發燒走山路而已，以前又不是沒經曆過。

所有的一切，一個人不是都扛過來了嗎？

以後也可以扛過去的。

他深吸一口氣，向亭外走去。

昨日的雨化作水氣，漂浮在空中,化作袅袅白煙，好似海市蜃樓般不真實。

腹黑冷冷地一把拉住李小楠，動作奇快，把周圍的幾個女子吓了一跳。

他左手捂住李小楠的嘴，右手将礦泉水往他嘴裏猛灌。

李小楠感覺有什麽東西被強行吞下了，似乎是藥片，他猛烈地咳嗽着，擡頭看了一眼腹黑道：“你幹嘛？”

腹黑依舊沒有說話，面色依舊冰冷，一手拽下李小楠的包扔給了陳默。

“喂……你……”

李小楠話還沒說完，已經被腹黑背到了身上。

他掙紮道：“放我下來，你幹嘛！”

腹黑冷冷一回頭，目光中掩不住的怒氣。

李小楠一愣，停下了掙紮，不是被吓到了，而是驚住了。

腹黑生氣了，很生氣，但爲什麽？

七女眼看着腹黑背着李小楠往山上走，同樣是一臉的震驚。

雲墨雨皺眉道：“靈兒姐，他……”

靈葵搖搖頭道：“跟上。”

“喂！你生氣了？喂！你說句話啊！靠！放我下來，我有腳我自己會走！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腹黑！李小楠！”

“閉嘴！”腹黑斜眼一瞥，眼露兇光，好似當初李豔榕死時那般的憤怒。

李小楠歎了口氣，滾燙的鼻息落在腹黑的頸項裏。

沒人看見腹黑現在的表情，他仰着頭，眼淚卻依舊緩緩從眼眶中滾落下來，他緊咬着唇一聲不吭。

腹黑走得很快也很穩，始終和身後的人保持的一定距離。

良久他開口道：“退燒藥應該起效了，你如果覺得困可以睡一會兒，家的路我記得，等你醒來就能看到好人爹了。”

李小楠郁悶道：“被一個男人背着，你覺得我能睡得着？你到底發生麽瘋？”

“睡不着那就聊聊天好了。”

李小楠不禁沉默，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剛做下的決定。

不料，腹黑突然開口道：“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把你逼得太急，你也不會現在這樣……我不該把她們都帶來……”

李小楠沉默了，越發看不透腹黑葫蘆你賣什麽藥。

腹黑沒有回頭，他的聲音很輕，充滿了磁性。

“你……以前的你隻有一個人，很多事隻能自己扛，但現在你不是一個人，所以，李小楠停止你的自虐好嗎？”

李小楠一愣，自虐？這詞新鮮，我哪裏自虐了。

他正欲辯駁，腹黑又道：“發燒走山路然後滾到山溝溝裏再爬出來的事不會再發生了……至少我不會讓它在我面前發生！”

李小楠一怔，道：“你……知道？”

“我說過，感同身受。”

李小楠歎了口氣，眉頭微皺道：“我想好了，靈葵她們……拜托你了……還有娘、嶽父他們……都拜托你了……”

腹黑點頭道：“嗯，雖然我無法愛她們，但我像你一樣待她們好，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留下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一隻五彩的蝴蝶飛過腹黑的眼前。

他望着那美好道：“星幻大陸對你來說就像這隻蝴蝶一樣，很美，充滿魅惑，但你隻能這麽看着，倘若你真的想把她攥在手裏……”

“她會掙脫掉所有色彩，從此蒼白是嗎？”

腹黑搖了搖頭道：“是你的心會碎，你當初就不該學那些小說主角一口氣招惹那麽多妹子，你以爲你可以很灑脫地博愛，事實上你做不到，你……太善良了，承受不起那種愧疚的沉重。”

“你不要說的好像那麽懂我好嗎？現在我們兩人的動作加上這對話會讓妹子誤會的好不好……”李小楠翻了個白眼說道，雖然腹黑看不見。

腹黑嘴角上揚微笑着，笑容幹淨清澈，同樣的，李小楠也看不見。

一陣沉默，李小楠險些睡着了，“到了，我們的家。”腹黑輕輕放下了李小楠。

眼前是一座有些落魄的瓦房，炊煙袅袅騰起。

院内的桑樹灑下點點光影，落在一旁的水井上，幽幽的青苔悄然滋長。

陽光落在兩個李小楠的臉上，兩人相視一笑。

李小楠快步向屋内跑去，“老爹！老爹！我回來了！”

腹黑李緩緩走下台階對着正在發愣的靈葵道：“靈兒，我都想起來了，我們回仙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