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英寡給藍慕绯打電話的時候,她端着一杯水站在窗戶前,直到杯中的水徹底涼透,也沒喝一口。
電話裏他說有事處理,現在就要離開巴黎,會趕在雲故的第二次開庭審理之前回來。
藍慕绯眸光清幽的望着窗外的巴黎,浪漫熱情是這個城市的标簽,可是映進她眸底的這座城市是窒息的寒冷。
“沒事……你注意安全,我會照顧好自己!”
“……”
“我等你回來……”
“……”
“英寡,我愛你!”藍慕绯輕輕揚起唇瓣,聲音在偌大而空蕩的客廳來回徘徊,回應她的電話那頭是冰冷的嘟嘟聲。
藍慕绯掐斷通話,将手機丢在一旁,雙手捧着杯子喝了滿滿一杯冰冷的水,順着咽喉一路像是冰凍住她的五髒六腑,也冰凍了她疼的快死了的心髒。
這個冬天,真的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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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英寡離開巴黎三天,沒有說去哪裏,期間隻是給藍慕绯發了一條短信報平安,短信末了寫着一句:等我。
藍慕绯站在長長的走廊,燈光淡雅下,手指輕輕撫摸着“等我”這兩個字,心底一點點的滲出絕望與無力。
英寡,若是我等不到你,又該如何是好?
關掉手機,用房卡開了門。
走進房間裏,窗簾拉起來了,隻留一條縫隙,窗外的光吝啬的滲進來些許;隐約看到站在窗戶旁的峻影,挺拔無比。
藍慕绯将房卡插上,開了燈,眸光看向窗口,手上的手提包無聲的掉在腳下厚實的地毯上。
“誰都可以……爲什麽非要是你?”她艱澀的開口,眸底劃過一抹激烈又不甘的情緒。
房間裏有暖氣,他穿着白色襯衫與黑色的西褲,外套搭在餐桌旁的椅背上;此刻後背靠在牆壁上,雙手放在口袋裏,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她悲痛欲絕的神色上,聲音平靜的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因爲隻有是我,他才會徹底的放棄你!”
就如同當初毫不猶豫的放棄grace一樣。
但凡他封塵碰過的東西,路易·英寡的驕傲都不會再要!
藍慕绯想要轉身離開,修長的兩條腿像是被灌了鉛,沉重的擡不起來,身體裏的力量在看到封塵的那一瞬間被抽空了,蓦地癱軟在地上。
“爲什麽一定要這樣……爲什麽一定要這樣……”
她低頭,不斷的喃喃自語。
封塵眸底劃過一抹隐晦與複雜,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放在口袋裏的雙手伸出來将她抱起來,轉身走向卧室偌大的*邊。
藍慕绯被她放在*上,已是面如死灰,薄唇被她咬出一道血痕,沁着細密的血珠;鼻端下萦繞的盡是血腥的味道。
封塵站在*邊,沾着煙草味的手指拿走挽住她長發的發卡,落在她頸脖前,解開橙色的圍巾,露出肌如凝脂弧線優美的頸脖;狹長的眸子逐漸灼熱起來……
手指再落在她襯衫的紐扣時,她本能的擡手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指比三九天的冰錐還要冷,死死的握住他的手,甚至連指甲都掐進他的皮膚,進了他的肉裏。
他傾身湊到她的面前,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聲音低沉:“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一灘死水的雙眸上卷翹的睫毛劇烈顫抖,緊抓住他的手力量一點點的消失了……
後悔嗎?
在多年以後。
眸底氤氲起水霧,模糊了視線,雙手頹然的垂在身體的兩側,像是一隻美麗而弱小的蝴蝶,彩色翅膀在被蜘蛛網纏住後奮力的掙紮,如鋼絲的蜘蛛網割破美麗而薄弱的翅膀,後背鮮血淋漓,終于沒有力氣反抗。
終于——認命了。
紅夫人不允許她有選擇!
現實不允許她有選擇!
就連命運也不允許她選擇!
封塵解開她襯衫的紐扣,外套被推脫落在地上,他的唇瓣落在她的頸脖處,濕熱的觸覺讓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栗。
翻天覆地的惡心感,讓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攥成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用盡一生的力氣才能克制住不推開他。
他的親吻頓了幾秒,從她的頸脖處轉移到她沁着血珠的唇瓣上,雙手捧着她的臉頰,不允許她閃躲。
一顆剔透的淚珠從瞳孔裏瞬間滾落,她緩慢的阖上蓄滿水波的雙眸,也一并合住所有的冰冷與絕望。
就好像當自己已經死去!
芙蓉暖帳*濃,*旖旎寒風遠;
情到末路自落淚,良辰美景終以空。
窗簾外面的世界不知合适飄起鵝毛大雪,簌簌往下落,拚命的點綴這個城市蒼老後的模樣。
寒風呼嘯,與飄舞的白雪将所有能掩埋的,都掩埋了。
冬天,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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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酒店的樓下蹲滿記者,封塵下樓之前将光碟留在了桌子上,“将這個交給唐時言,她會知道怎麽做。”
他走的時候,手裏拿着另外一張光碟,那是他要帶去給紅夫人看的東西,至于今天早上的報紙頭條不用擔心,該安排好的早已安排好。
藍慕绯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穿上,走到窗口,撩開窗簾可以看到雪地裏蹲守的記者,封塵下去近乎被圍堵的水洩不通,鎂光燈不斷的閃爍,若不是有兩個随扈幫忙開路,他很難上車。
她将從桌子上拿到的光碟緊緊護在胸前,幹澀的眼睛連哭都沒有淚水。靠着牆壁坐在地上都不知道多久,直到身體都冰冷僵硬住了。
全世界都安靜了。
酒店的服務員打電話進來提醒退房的時間即将到了。
藍慕绯透過窗戶看酒店的門口,記者們已經走光了,空蕩的一片空地隻剩下無數淩亂不堪的腳印。
如同她的人生一般。
走出酒店迎面而來是刺骨的寒風,她緊緊握住手提包,裏面放着很重要的東西;積雪很厚近乎要淹沒腳面。
寒風灌入胸口恍然察覺将圍巾遺落在酒店了,緊了緊低領的大衣繼續往前走,不想再回到那個昏暗的房間了。
步伐倏地頓住——
一身黑色大衣的峻影筆直的伫立在她的前方,黑色的布料上落了幾抹銀白色,頭發與劍眉上也有;不知道他在雪地裏等了多久,臉色蒼白,削薄的唇也近乎透明的白,一雙深邃的藍眸裏布滿猩紅的血絲,眉宇間的疲憊不堪怎麽都掩飾不住。
藍慕绯怔怔的看着他,心蓦然揪起,疼痛瞬時彌散四肢百骸,好像被人釘住,怎麽也動不了。
他踩着厚實的積雪,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寒風中飄蕩,一步比一步沉重的走到她的面前;她寬松的衣領被風吹開,白希的肌膚上明顯的吻痕,狠狠的刺痛了他的雙眸,也痛進了靈魂深處。
“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唇瓣輕抿都在顫抖,聲音平靜機械的聽不出情緒。
“我不相信的是命運。”藍慕绯聽着到自己的聲音在寒風飕飕中似有若無,很像是一場虛幻。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後,藍慕绯整個人站不穩直接跌在雪地上坐着,淩亂的發絲遮住半張臉,内唇被牙齒磕破,滿口腔的腥血味。
這一記耳光,路易·英寡是用十分的力氣打的,打完她的手臂控制不住的顫抖。
她痛嗎?
可自己比她痛十倍,百倍,千倍!
“藍、慕、绯、你、真、賤!”猩紅的眸光已被憤怒與緣分占據,聽到自己的聲音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從齒縫裏擠出來的。
她怎麽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作賤自己!
又怎麽可以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對他!
當初是她說要堅持在一起,是她給了他走下去的勇氣和堅持下去的理由;現在爲什麽她又要比他先放棄?!
藍慕绯渾身都僵硬了,眸底泛着潮濕,有什麽堵住嗓子口,想哭想叫可都做不到;心好像被鈍刀一下一下的割着,無比的煎熬而痛苦。
藍慕绯,你真賤!
六個字,六把鋒利無比的刀刃刺進她的靈魂,痛不欲生,注定要與她一輩子如影随形。
不是知何時又開始飄起了雪花,漫天飄舞,輕飄飄的落在這片大地上,落在她的發絲,她的衣服,她的肌膚上。
風雪中他的身影逐漸遠去,隻留下一片蒼白在她的世界裏。
杭航撐傘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擡起她的手臂,将傘塞進她的手裏,眸光似憐憫,似同情,似怨恨,似——
“你知不知道伯爵這兩天去哪裏了?”杭航平靜的聲音緩慢的響起,神色悲憫,頓了下,繼續道:“他是不會去求紅夫人,可是他去了c國去求你的離非哥哥。”
“因爲他答應你一定會保住雲故!可是你都對他做了些什麽……”
連總統和總理都要給三分薄面的紅夫人,掌握着兩大家族的勢力,也控制住經濟命脈,誰敢得罪她!
想要保住雲故,談何容易,除非是有絕對政治地位,有百分百力量不畏懼與紅夫人對立的人;在法國沒有,可是在c國有!
隻要龍離非願意幫忙,即便牽扯到國際關系,總統和總理都會願意賣龍離非這個面子,保住一個無關緊要的雲故!
那樣一個心高氣傲,倨傲不羁的男人,從不屑妥協或放低姿态;可這半個月他受了多少冷漠與奚落;即便有些人礙于他的氣場不敢太過分,可早先的殷勤谄媚早已不複存在。
一個警局局長,遙想當初他見到路易·英寡恨不得将頭低到地上,舔伯爵的鞋子,如今卻是愛理不理的态度,一句“我們也是依法辦事,您就不要爲難我們了……”就想打發掉伯爵!
若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若不是愛到塵埃中,伯爵怎麽會從最初提到龍離非就滿腔愠怒到如今放下姿态去求自己的情敵!
不要了身份地位,舍棄了尊榮與唯一的親人,現在連最後的自尊與驕傲也爲藍慕绯舍棄了。
藍慕绯,你卻在他的胸口狠狠的捅了一刀,他會有多痛,那個傷口有多鮮血淋淋,你知道嗎?
讓他……情何以堪。
…………………………………………
纖細的身子在雪地裏明顯的僵硬住,腦子裏混亂又空白一片,甚至都不知道杭航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掌心毫無力量的攤開,寒風卷走的傘在雪地上翻了好幾個跟頭逐漸遠了。
一直隐忍不發蓄滿潮濕的雙眸,直到此刻頃刻間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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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盡知道所有的事情,是杭航說的;看到伯爵的那一瞬間,他毫不猶豫的雙膝着地,跪在了路易·英寡的面前。
“伯爵,對不起……”是他沒有保護好藍小姐,要不是他被藍小姐支開,就能及時阻止藍小姐,或許現在一切都不一樣。
路易·英寡渾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好像是僵硬住了,僵硬而機械的腳步走進去,看都沒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周盡,“嘭”的一聲巨響摔上門。
杭航扶周盡站起來,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寬慰。
這件事怪不得周盡,也怪不得藍慕绯,更怪不得伯爵;要怪就怪命運捉弄人,賜給兩個不同命運的人一場愛情,卻沒有賜給他們天長地久。
屋子裏不斷傳來破碎毀滅的聲音,杭航與周盡什麽都做不了,靠着牆壁上抽煙,聽着裏面斷斷續續傳來的聲音,聲音有多暴躁,就代表着伯爵心裏有多痛苦。
杭航深呼吸一口氣,仰頭看着走廊的天花闆,其實他是懂伯爵的。
當初grace與封塵的事,伯爵知道後隻是淡淡的一笑了之;那是因爲grace不過是衆多女人的其中一個,喜歡已是了不得,根本就談不上愛。
現在的藍慕绯不一樣,她是伯爵舍棄一切,願意厮守終身的女人,是放在心尖上,刻骨銘心,此生不能遺忘的女人。
所以他有多恨藍慕绯的放棄,就有多痛苦!
呼出一團白霧的唇瓣勾起自嘲的弧度,紅夫人果真是夠狠,不留餘地的毀掉伯爵最在意的女人,也毀掉了最初的伯爵。
以後的日子,不管是伯爵,還是藍慕绯,都不會再有快樂可言。
他們的愛情,終究是死在這個冬天,被茫茫大雪埋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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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天娛樂雜志報道前伯爵的女友與封先生有染,流言蜚語已将藍慕绯貶低的一文不值;雲故的官司被大衆遺忘了。
有封塵給的光碟,證明雲故在溫妮死的時間是在古堡附近,有監控錄像爲證,如有需要也可以召喚認證;雲故的冤屈被洗刷了,可吸毒的事逃不掉,要等醫生的評估報告,再決定是送進戒毒所強制性戒毒,還是自費戒瘾治療。
唐時言争取将雲故暫時保釋出來,等結果出來,需要強制性戒毒,再送他去戒毒所。
找到殺死溫妮的兇手是警方的職責,與他們無關了,之前與溫妮*的小房子是回不去了,藍慕绯讓他暫時住進之前的小公寓。
鑰匙她一直保留着,别墅和路易·英寡父親的房子,她都回不去了。
雲故睡沙發,她睡房間。
手機關了,電話線網線全拔了,她将自己關在封閉的時間裏,對于外界的謾罵和譴責,所有的聲音都恍若未聞。
去路易·英寡父親的房子拿東西的時候,沒有碰到任何人,密碼沒有換,她一個一個密碼輸入,門打開後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狼藉,支離破碎。
避開銳利的碎片和肢體破碎的椅子,被掀翻的桌子;走到卧室,同樣的一片淩亂,近乎沒有地方下腳。
目光從地面轉移到*上,頓時眼眶紅起來了。
她的所有東西都安然無恙的放在*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破損。
一時間,心酸至極。
即便是憤怒痛苦到極點,他卻連她的物品都舍不得損毀一絲一毫。
這個男人....真讓她愛到骨子裏,也痛進骨血中。
将自己的東西放進行李箱中,拎着走出了狼藉一片,溫馨不複的房子,看到站在走廊的杭航,她怔住了。
杭航走過來,主動替她拎起行李箱,“伯爵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拿東西,讓我幫你。”
藍慕绯吸了吸鼻子,将眼眶裏的水霧逼退,鼻音濃重的嗯了聲。
杭航将她的行李箱放在後備箱,爲她拉開車門,藍慕绯站在車門口,沒有立刻上車;眸光轉移到杭航的神色上,遲疑的開口:“他——回路易家了?!”
杭航劍眉微擰,清了清嗓子說:“發生這麽多事,他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離開路易家族,雖然不至于生活潦倒,還能生活的更好,可是沒有了權力,想要與紅夫人對抗很難,簡直就是以卵擊石。
藍慕绯抿了抿唇,想說話,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今天這個情景是她預想過的,也是紅夫人最想看到的。
彎腰上車,杭航關了車門。
………………………………………………
杭航拎着行李箱送她上去,卻沒有送她進去,站在門口與她說再見。
藍慕绯謝謝他送自己回去,幹澀的眸子看着他想說什麽,話到了唇瓣還咽回去了,悄無聲息的關上門。
雲故不在客廳,她摘下圍巾,換了鞋子走向房間,門是虛掩的,陸陸續續的有聲音從縫隙中傳來。
雲故背對着門好像是在和誰講電話,情緒激烈,聲音裏掩飾不住的憤怒:“我已經照你們說的那樣做了,三百萬美金究竟什麽時候給?”
藍慕绯的頸背瞬時僵硬住,手裏的絲巾輕飄飄的從指尖滑落,無聲無息的飄落在地上。
一時間,呼吸凝滞。
“我等不了那麽久,把錢給了我們會離開……”
雲故掐斷電話,手指緊緊的握着手機,深呼吸幾口氣,轉身一把拉開卧室的門要出去。
瞬時,眸光猝不及防的與藍慕绯如同一灘死水的雙眸對上,“嘭”的一聲手機掉在地上,屏幕裂開蜘蛛網般的裂痕……
“姐……”雲故心口一緊,聲音顫抖,充滿了恐懼,下意識就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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