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存煦:“關心大舅子,有利益促進兩大家族的關系和諧。”更能促進夫妻感情,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龍離非斂眸:“我自有分寸。”
靳存煦眉眸染上笑意,沉默許久,饒有深意的說了一句話:“在政治棋局中不能心慈手軟,但是在感情的棋局中卻不能殺戮果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謝謝關心!”龍離非落下棋子,再次吃掉他的棋子。
這一局,輸赢,已定。
靳存煦沒有再多言,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了,能不能想通,該怎麽選擇,那是龍離非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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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希透過窗戶看到靳存煦和龍離非在下棋,龍子琦抱着龍靳下樓,葉傾城跟在身後。她忍不住笑,對丈夫說:“明峥居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過。”
有生之年,能看到這樣的畫面,已是無憾。
龍裴長臂攬着妻子的肩膀,輕聲的哼了下,眸光漫不經心的掃過畫面裏的人,顯得有點漠不關心。
這一生他幾經曆生死,與顧明希感情道路走的崎岖蜿蜒,幾乎要堅持不下去。最終的最終,他還是感情和事業雙赢,沒有辜負龍骁對他的厚望,也沒有辜負那個死去的“秦峥”對他的囑托!
他曾經以爲自己能夠給孩子們安排一條坦蕩少些曲折,艱辛的道路,後來他才幡然醒悟,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道路要去走,無論怎麽去避免,命運早已安排好的,無法避開,唯有面對。
他們已經年華老去,肌膚被歲月風霜留下淺淺的痕迹,是無法回避的現實,總有一天他和顧明希會離開這個世界,他們的故事終将伴随着死亡而徹底的終結。
一個故事的終結,是另一個新的故事的開始,現在這是他們的時代,也是屬于他們的故事!
龍子琦抱着龍靳走到靳存煦的身邊,他很自然的伸手去牽龍子琦的手,兩個人四目相對的時候,眸底的濃情蜜意,羨煞旁人。
一盤棋局結束,赢者:龍離非。
因爲自從龍子琦和龍靳過來,靳存煦便不能專心,隻想早早結束,幫她抱龍靳。
輸了靳存煦也是面帶笑容,從龍子琦的懷中接過兒子,牽着她的手,溫存的聲音道:“我們出去走走。”
龍子琦點頭,轉身的時候給了龍離非一個眼神。
葉傾城看到了,看向龍離非,小聲的問:“她是什麽意思?”
龍離非沒說完,起身時長臂伸向她的面前,薄唇含笑:“我們也出去走走。”
葉傾城低眸看到他掌紋繁複的手心,遲疑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裏,被一把握住。明知道這隻是一場戲,作給有心人看的戲,但當他倏地收緊手指握住她的手時,似乎也握住了她身體的某一處,緊緊的,密不透風,再也無路可退。
沿着青石闆小路一直往深處走,秋風蕭瑟,所有樹木都綠葉凋零,光秃秃的樹枝讓人心情沉悶,莫名的哀傷萦繞。
葉傾城一直低頭,看着腳下,她不喜歡秋天,總覺得秋天的氣息太悲涼,讓人心情低落。
“你小時候很喜歡這片樹園。”他忽而停下腳步,低聲開口。
葉傾城小時後每次到明峥居最愛這片梨樹林,尤其是每次梨樹開花的時候,白色的花瓣被風吹落,半空飄飄蕩蕩的,美的像是電影鏡頭裏才會有的場景。
葉傾城笑:“那你還記得你最喜歡靠在哪棵樹睡覺嗎?”
龍離非皺眉,思考一會,搖頭。這種事,他怎麽會記得!
自從接任總統之位,他忙不勝忙,每日連同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哪裏還有縫隙來這裏散心。
“跟我來!”葉傾城握着他的手,将他拉進荒涼的樹林中,一直往中間的深處走。
幾片枯黃的葉子挂在枝頭,耳邊是風的聲音,她一手緊握着他的手,一隻手指着面前的樹:“是它。”
“每棵樹都差不多,你怎麽知道就是它?”龍離非不太相信她的話,自己都不記得,當年她還那麽小,又豈會記得?
葉傾城也沒解釋,隻是指了指樹根下。
龍離非松開她的手,傾身去看,在奧凸不平的樹皮上,有着歪歪扭扭幾個刀刻的字體。
“葉傾城的樹。”
龍離非念出來,薄唇逸出無聲的笑,回頭看她,“不知道這樣的行爲是不好的?”
葉傾城無所謂的聳肩膀,“如果有來生,我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土裏安詳,一半在風裏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難得能從她嘴裏聽到這麽有意境的詩句。
“你覺得怎麽樣?”葉傾城問。
龍離非沉默片刻,反問:“要是被人砍伐呢?”
葉傾城:“……”
算了,自認是非常沒有浪漫細胞,意境的粗俗之人,沒想到高貴的閣下更是不解風情,木頭疙瘩子!
完全沒辦法溝通!
葉傾城率先往回走,氣呼呼的,郁悶的拳頭癢的想揍人!
龍離非知道她是惱了,也不着急上去哄,跟在她的身後一直走到青石闆路上,三步跨兩步走到她身邊,一把拉住她的手。
葉傾城本能的就想甩開他的手,試了兩次沒都沒甩掉,準備甩第三次的時候耳邊傳來他壓低的聲音:“乖,别鬧……”
聲音低啞有着幾分*溺的味道,她真的就沒再去甩開他的手,任由他牽着自己的手。
倒是不完全是因爲他的聲音,而是發現有傭人在看着他們……
阿傾的手不像煙兒的手,雖然纖細卻不柔軟,大概是常年摸槍的關系,手指骨節都有着厚厚的老繭,所以牽着她的手,能感覺到她骨節上的老繭烙人。
龍離非眸光是看着前方,餘光卻是不時掃向身邊年輕的女孩,明媚似水,朝氣蓬勃,眉眸飛揚的同時又堅韌、内斂,有着很強韌的意志力和爆發力。
想到她12歲就去了軍區,心頭倏地一緊,這些年,她應該沒少吃苦。
龍離非沒有帶她回去,而是帶她去了活動室。
葉傾城來過明峥居很多次卻從不知道原來明峥居原來還有射擊室,坐落在明峥居最不起眼的一個拐角處,平常應該也沒什麽人過來,所以很安靜。
葉傾城看到玻璃櫃裏擺放的那些槍械展品,娟秀的眉頭緩慢的蹙起:“這些槍械,我怎麽看着有些眼熟?”
“這些你不記得,那這些呢?”食指微彎,在玻璃上敲了下,眸光看向她,觸目生輝。
葉傾城看到那些繪圖草紙,眸底掀起一抹驚喜,笑意宴宴:“你把我繪制的草圖做成了成品?”
這些草圖還是她十五歲那年畫的吧!
不過是一時興起,随手畫的,還存在很多瑕疵和漏洞,所以當年他問自己怎麽處理,她說丢掉。
隻是沒想到,他不但沒丢掉,還把它們做成成品!
這怎麽能叫她不欣喜若狂。
龍離非看着那些槍械,眸光流轉欣賞,沉啞道:“你很有這方面的天賦,丢掉,可惜了。”
“這些可以用嗎?”葉傾城眸光裏泛着期待,她很想知道自己設計出來的槍械用起來是什麽樣的感覺。
龍離非點頭,解開指紋鎖,讓她挑出兩把。
雖然當初的草圖有些瑕疵和漏洞,但是他找專家稍微的修改過,成品也實驗過,沒有什麽問題。
葉傾城摸着槍聲,仔細的擺弄,興奮不已,眉眸鋪滿笑容,“龍離非,我們比一場好不好?要是你輸了,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
又是一件事?
龍離非潛意識的蹙眉。
葉傾城見他神色複雜隐晦,笑道:“最難的一件事你都做了,還怕什麽?放心,我是不會要你犧牲色相的!”
龍離非:“……”
見她這麽高興,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比賽勢在必行。
葉傾城沒有戴耳麥,手握着自己的設計的槍,連開了十槍。
九槍紅心,還是同一個位置,分毫不差,最後一槍偏了幾毫米。
這個成績在軍區也算是頂端了,更何況她用的是新槍,還是自己設計的。
葉傾城轉身看一旁的龍離非,故意學電影裏的女特工開完槍,對着槍口的幾縷白煙吹了幾口,表示自信和挑釁。
她知道龍離非并不怎麽喜愛射擊,他的槍法應該沒那麽準。
龍離非被她稚氣的動作逗的薄唇輕勾,眸底輕掠過淡淡的笑意,舉起槍開了十槍。每一槍開的時間間隔都很均勻,手臂沉穩有力,沒有任何的顫抖,而結果讓葉傾城目瞪口呆。
“這,這,這怎麽可能?”葉傾城呆呆看着他的靶子,十槍不但全部命中紅心,而且皆是從第一槍那個縫隙穿透,沒有偏離絲毫。
這樣的成績,好像也隻有她的父親葉迦才能做到的彪悍!
“我不相信,這不可能!”
她一個常年拿槍的輸給一個常年拿筆的,若是讓沾墨他們知道,豈不是要笑她一輩子!
“我要再比一次!”葉傾城語氣堅定,骨子裏有一種倔強和要強,不服輸的執拗。
“好!”龍離非順着她,答應了。
換彈匣,再次比賽,結果還是葉傾城輸!
不服氣,要求再一次。
龍離非答應,再次和她比。
三局,三輸!
對于葉傾城來說,何時有過這樣的失敗!簡直就是一種恥辱,要求五局三勝,七局五勝的繼續比下去,她就不相信自己赢不了自己。
在第六局的最後一槍,子彈脫離槍口,一時間電光火花,後坐力很大震的葉傾城手腕神經抽痛,沒握住槍摔在地上,槍口冒着焦味。
最後一槍脫靶了!
葉傾城沒氣餒,彎腰要去撿,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随之而來的另一隻手掌心在她的額頭上,手指放在她的頭上。
“阿傾,冷靜點。”
他的手掌很大,觸覺微涼,貼着她的肌膚,卻覺得滾燙無比。
葉傾城擡眸看着他,暗暗的咬唇,眸底有着不服輸,還有一絲疑惑。
她,怎麽可能會輸給龍離非!
放在她額頭上的手抽回,低頭仔細的檢查她的右手,沒有發現任何的傷痕,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這孩子還真是争強好勝,勝負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被他碰過的地方,每一處肌膚都像是被火灼燒,滾燙的,有點痛。
看到他認真爲自己揉捏手掌,緩解神經的陣痛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麽,心口隐隐刺痛。
“知道爲什麽會輸嗎?”龍離非放下她的手,擡頭看向她,口吻嚴謹的像是一位長輩。
葉傾城搖頭。
“你的槍法很好,但心不夠靜,雜念太多。最後那一槍,太渴望勝利,反而失去水準!”
他一開始就知道她失敗的原因,卻不說,一定要等到她輸的徹徹底底,這才開口,讓她心服口服。
“勝利不好嗎?”她反問。
龍離非薄唇輕勾,是似笑非笑,眸色深邃,饒有深意道:“阿傾,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可能不經曆失敗!不是非要勝利才能算是強者!”
葉傾城:“那怎麽樣才能算是強者?”
龍離非彎腰撿起地上的槍,放在台子上,将自己的換過彈匣的槍遞給她:“這個需要你慢慢領悟。”
葉傾城清冽的眸光看着他漆黑的眸,手裏的槍,不禁在想,他比自己大八歲。看過的風景比她多,經曆的風雨比她多,人生道路上所有的一切都走在她的面前……
他的确比自己成熟,睿智很多!
八年的時間,好像是她永遠無法追上的一條時間長河。
“放下你心裏求勝心切的雜念,好好想一想你究竟爲什麽要拿槍!”龍離非握起她的手腕,将沉甸甸的槍放在她的掌心。
爲什麽要拿槍?
“難道一開始你隻是爲求赢而開槍?”
爲求赢而開槍?
怎麽可能!
一開始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拿槍,更沒想過什麽輸赢,這并不是她的初衷。
隻是後來的訓練,好像一切都慢慢的變了……
葉傾城轉身面對着射靶,食指落在扳機上,明亮的眸子裏染上的雲霧逐漸散開,越發的明亮,清澈……
龍離非站在她的身後,雙臂張開穩住她的手臂,頭在她的右邊肩膀上,聲音低沉:“不管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心一定要靜!”
溫溫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脖出,癢癢的,讓她的雙肩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連同手臂也輕顫起來。
“身體放松,别緊繃着……”他的胸膛與她的後背還隔着縫隙,但說話的時候胸膛起伏,似有若無的擦過她的後背,呼吸失了頻率。
葉傾城真的很想告訴他:緊張,是因爲你靠我太近。
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葉傾城暗暗咬唇,空氣中除了火藥味,還有莫名的*情愫在湧動,沒有去摸自己的臉,但感覺很熱,應該很燙吧。
“這局全中,我算你赢,嗯?”他雙手垂落的時候,薄唇輕啓,聲音魅惑。
葉傾城在心裏罵了兩個字:妖孽!
龍離非退後一步,不妨礙她的發揮。該說的他,該做的,他都盡力了,能不能看透,要看阿傾的悟性。
葉傾城眸色凜冽,沒有之前的嬉皮笑臉,也沒有焦急,迅速的扣動扳機,連開十槍。
槍槍命中紅心,後面九槍都是命中第一槍的位置,沒有絲毫的偏差。
從12歲,她不惜一切代價,絕食也要去軍區,她的心裏就隻有一個信念,那個信念無關輸赢,無關任何,隻是她一個人的事。
她拿槍,從來都不是爲争強好鬥!
放下槍,轉身看向龍離非,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沒有挑釁,而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擡眸與他對視上,看到了滿意之色。
自己,應該沒有讓他失望吧。
“你這麽好....他不喜歡,是他的損失。”龍離非似是感慨。
葉傾城點頭:“的确是。”頓了下,看着他的目光狡黠,“我這麽好,你要不要試着喜歡我啊?”
龍離非權當她是在開玩笑,并未往心裏去,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别逗哥哥!”
葉傾城摸了摸被他敲的地方,他力氣不大,所以不是很疼,笑容燦爛,“哥哥,你現在和我是在亂倫!”
龍離非眸底的笑意倏地散盡,臉色也不動聲色的沉下,薄唇輕啓,聲音稍冷:“這樣的玩笑,以後别開了!”
葉傾城明顯感覺到他不高興了,沒有再多話,點頭。
“走吧。”龍離非率先走出了射擊室。
逆光,他欣長俊冷的身影消失在光暈之中,葉傾城的手指還留在被他敲過的地方,剛雖然隻是一瞬間,她還是看到他眸底的涼寂。
你要不要試着喜歡我啊?
哥哥,你現在和我是在亂倫!
她不确定究竟是哪一句讓他不高興了!他的心思總是藏的那麽深,那麽沉,她猜不到,也觸碰不到!
得之不易的片刻溫馨,好像又被她得意忘形的話語給破壞了。
葉傾城啊葉傾城,你爲什麽就不能在他的面前變得聰明一點。
哪怕,隻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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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江崇簡給龍離非安排了四天的假期,但有些事還是需要打電話請示他的意見。
午後,兩對夫妻都午休去了。
龍離非在書房和江崇簡通電話,等他接完電話,回房間卻沒有看到葉傾城的身影。
按内線問清風,找了一圈,有傭人說,夫人要了酒窖的鑰匙。
龍離非微微一皺,看下手表,這才幾點,她跑去酒窖做什麽!
不放心,過去看看。
酒窖的門是虛掩的,因爲是儲存酒的關系,酒窖的燈光比尋常的燈要暗許多,氣溫也比外面低了好幾度。
葉傾城不拘小節的直接坐在地上,旁邊擺着開酒器,空了的兩個酒瓶,她手裏的酒瓶隻剩下一點點了。
雙膝拱起,一隻手抱着,頭埋在雙膝上,看不清楚是什麽表情。
黯淡的燈光下,她蜷曲成一團的模樣,莫名的讓人揪心。
龍離非走上前,蹲下身子,輕輕的喚她:“阿傾……阿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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