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淩晨三點,寂寥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一聲驚吓的聲音,流注傾斜的涼薄月光下,她一下子從*上坐起來,大口大口喘氣。
房間的氣溫微冷,身上的睡衣卻全部濕透,緊貼肌膚,散發着涼意。
冷汗。
她伸手拿紙巾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端起*頭櫃上放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冷水,讓狂跳的心慢慢的平複,腦子冷靜下來!
不知道這是第幾個噩夢了,反正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身子本能的在發抖,她深呼吸一口氣,開燈去浴室洗個熱水澡,再換幹淨的衣服。
這樣的情況持續很長時間了,噩夢像是車禍留下的後遺症,怎麽都沒辦法擺脫。時常夢見小時候發生的那些事,被綁架,被虐打,被扔進垃圾堆裏,像是一個垃圾般苟延殘喘,被人揀去,之後——
她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分不清究竟是水,還是淚,關掉花灑,拿起浴袍裹在身上,赤腳走出浴室。
不能否認,她離開國都就是爲了不讓他們發現自己被噩夢纏身,每夜都從噩夢中驚醒,從開始的惶恐與害怕到現在的麻木,隻剩下身體本能的顫抖了。
毋容置疑,她還是病了,病的是心裏,也許她可以去找心理醫生尋求幫助,但是不能;她不能夠再讓他們爲自己提心吊膽,時刻擔心!
很多年前是龍離非伸出手将深陷沼澤無法拔身的自己拉出來,這些年他爲自己犧牲的太多太多,這一次她不想再依靠任何人,她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努力的從噩夢裏爬出來!
相信自己,可以!
已經沒有睡意,她便去了書房,找幾本書看看。
來美國的這一個星期,她去了學校,餐廳,圖書館,走過她和龍離非走過的地方,和宋靜蘇就她們走過的地方,耳邊還有蘇就瘋瘋癫癫的笑聲,卻越來越遠,伸手想要抓住,但握在掌心裏的卻隻有冷冷的空氣!
學校的榮譽榜上,張貼着曆年來學校的榮譽學生的照片。龍子琦準确無誤的找到宋靜,那年她是第一名,宿舍四姐妹,除了她,其他三個都被拍上去了。
蘇就說,宋靜的榮耀就是她們的榮耀,一定要照片裏有她們,好在學校的榮譽榜上流芳百世。
那天她避開照相,因爲她不願意出現在衆人的眼前,實際上她的成績連續三年系裏第一,龍離非是連續三年全校第一,隻不過是讓學校刻意隐藏她的真實成績,把第一留給别人。
一是她不需要獎學金,二是她和龍離非都不願意出風頭,來美國是爲了學習,成長爲更好的自己,享受平靜的生活!
所以學校的榮譽榜上從沒有留下她和龍離非的名字,哪怕是學校的畢業照上也沒有她和阿離的照片!
五年後故地重遊,心裏有酸,有甜,也有苦澀。
在這個地方,他們都被時間遺忘了,可她的記憶卻一直記得,那段平凡到沒有任何亮點的生活,連蘇就發花癡的樣子都格外的讓她懷念!
一個人是孤單,也是自省。
因爲她的心,慢慢走進很多人,父母,哥哥,朋友,噩夢再噩,心底還有一絲溫暖,便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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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
非洲某個偏僻的地區,陽光炙熱,滿地灰塵,因爲來來往往的腳步,空氣中都彌散着塵埃,但風中有爽朗清脆的笑聲,讓炎熱的氣溫有着涼爽。
她身穿淺色的刺繡長裙直到腳踝,長發編成麻花辮,放在一旁,撐着破舊的傘站在陽光下看着那群孩子踢足球,唇角噙着絲絲笑容!
在美國滞留兩周後,她輾轉來到這裏成爲支教,陪伴這些單純的孩子讀書,玩耍,偶爾會有小朋友留宿,陪她一起休息。
她是來到這裏後才與龍離非聯系,得知她遠赴非洲,免不了要在電話裏苛責她胡鬧,任性,龍子琦靜靜的聽着,在電波裏聽到他的關心與擔憂,待他說完,她清淺開口,将這裏的一切告知他,并讓他不要爲自己擔心。
這裏環境雖然比不得大城市,什麽都不方便,但有這些淳樸的人和天真無邪的孩子,她不覺得很艱辛,相反,一下子就喜歡上這裏。
這一待就是六個月,直到現在每天醒來,陽光透過窗戶落在眼睛上,心裏就好像盛開出一朵鮮花,有白色的花瓣,綠色的葉子,充滿生命力。
看了下手表,已是到回家的時間,她輕聲喚着最大的孩子名字,他反應過來,立刻帶着十幾個孩子跑向她。
個個臉上都有着笑容與汗水,圍繞着她,喊着她煙姐姐。
龍子琦拿出毛巾給他們一個個擦拭臉上的汗水,溫聲叮囑他們不要再玩了,乖乖回家,明天還有早課要上!
最小的那三個小孩子,隻有四五歲,她親自一一将他們送回家,婉拒家長邀請一起用晚餐的好意,告别後,獨自一人往回走!
夕陽下山的快,傘收起拿在手中,暗淡的影子在地面上緩慢的移動,漫不經心,當做是散步。
突然最大的那個孩子蹭蹭蹭的朝着她跑來,氣喘籲籲的。
“卡路,怎麽了?”龍子琦疑惑的問道。
卡路抓住她的手,什麽也沒說,急忙的往家的方向跑。
龍子琦以爲發生什麽嚴重的事,也不問,随着他一起跑,夕陽在她的身後緩慢的往山下滑落。
還沒跑到房屋門口,卡路突然停下,指着空曠蕭條裏孤零零的籃球架下伫立的人,氣喘籲籲道;“找、你!”
龍子琦跑的氣息不穩,順着他的手看過去時,一怔。
他身子高挑,修長,輕松帥氣的就将破舊的籃球投進已生鏽的籃筐中,回頭看她,面色溫潤,耀目生輝,嘴角噙着一絲笑意。
龍子琦松開卡路的手,讓他先回家,卡路點頭,看看帥氣的男子,再看看龍子琦,笑着跑回家了。
她走到他面前,輕聲道:“靳存煦,好久不見。”
離開國大半年,顧明希他們多少次提出要來看她,都被拒絕了,沒想到第一個來看她的人會是a國的皇太子,靳存煦殿下!
“我是來讨債的。”他低頭看着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債。
龍子琦一怔,清明的眼睛裏彌漫着困惑與不解,想不到自己究竟還欠他什麽!
靳存煦伸手敲了下她的額頭,認真道:“衣服。”
衣服?龍子琦摸了摸額頭被他敲過的地方,秀眉蹙起,不喜歡這樣親密的動作,下意識的往後退半步,拉開彼此的距離,開口解釋:“半年前我就讓人送去給你了。”
“沒收到。”
“不可能!”龍子琦脫口而出。
靳存煦挑眉,反問:“你認爲我是在說謊?”
“不是,我派去的人說東西是親手交給曲焉的。”龍子琦耐心解釋,曲焉是他的警衛員,怎麽會不把東西交給他!
“這我就不清楚。”靳存煦神色認真,眼神直勾勾的與她對視,沒有半點說謊的迹象,“總之我是沒收到衣服。”
龍子琦蹙眉,怎麽都覺得不可能!沉默一小會兒,說:“你把曲焉叫來,我親自問他!”
“曲焉被我父親派去執行任務,沒跟我來。”靳存煦沉聲回答,頓了下,又補充一句:“他出任務是不能與外界聯系,而且沒兩個月不會回來。”
龍子琦:“……”
靳存煦見她不說話,再次開口:“所以,你是将我的衣服弄不見了。”
“不是……”龍子琦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難道是送衣服的人騙自己?他根本沒将衣服交給曲焉,還是曲焉沒有把衣服交給靳存煦?
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她斂眸,抿唇,沉默不語。
靳存煦微微的揚起下颚見天色黯淡下來,溫聲道:“天黑了,我們回去。”
“诶?”龍子琦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一直到靳存煦和她走進她住的那間小屋子,幹淨是幹淨,但無疑很簡陋,靠門口有着木制的洗臉架,放着掉磁的洗臉盆,上面是挂着幹淨的毛巾。
龍子琦打開燈,房間小的可以一覽無餘,她和一個孩子住還勉強可以,但是靳存煦一走進來就顯得擁擠了,連轉個身,好像都很不方便。
來者是客,龍子琦還是客氣的用自己帶來的備用水杯爲他倒了一杯溫開水,“這裏沒有茶葉,将就喝口吧。”
靳存煦沒有客氣的接過水杯,不消一會把一杯水喝完了。
“還要?”她問。
靳存煦将杯子遞給她,搖了搖頭。眸光打量着周遭,他知道她在非洲生活條件可能會艱苦一些,但沒想到是艱苦到這樣的地步。
龍家的人倒是舍不得,願意讓她逗留在這裏吃苦受罪。
“你,要留宿在這裏?”龍子琦站在桌子前,将杯子放下,猶豫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靳存煦自來熟的走到凳子上坐下,反問:“你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來讨債的?”
龍子琦:“……”
他的意思是,爲了不讓别人知道自己欠他東西,所以自己一個人過來,沒有地方休息。
娟秀的眉頭微蹙,犯愁。
她這個一覽無餘的住所還是借卡路家的,隻有一張*,實在沒有地方借給他住!别說這張單人*沒辦法擠下兩個人,就算是擠得下兩個人,她也不可能與隻有幾面之緣的他——同*共枕!
靳存煦見她沉默,遲遲不語,起身,言辭誠懇:“沒關系,我去外面看看,哪裏有地方可以勉強坐一晚也可以!”
龍子琦眉角微抽,讓他堂堂一個a國皇太子殿下在野外坐*,這怎麽可能?
靳存煦步伐已經往外走了。
“——靳存煦!”薄唇輕啓,聲音裏隐隐無奈。
背着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要是你不介意,地鋪可以将就一晚嗎?”她不确定他這麽嬌貴的身軀是否能夠躺在這卑賤的地面,但她要是說自己睡地鋪,這個驕傲的男人應該也不會答應。
“可以!”靳存煦點頭。
“你坐一會,我去給你借兩*棉被!”她這裏什麽都是一個人的,沒有多餘的。
靳存煦客氣的說了句謝謝,又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龍子琦回答的時候已經往外走了,距離這裏最近的就是卡路家,他們一家三口也隻是剛好夠住,沒有多餘的地方可以借用,但願他們會有多餘的棉被借給自己。
她走後,昏沉的燈光下,俊朗的五官暈開淺淺的笑容,眸底肆意的流竄,他轉身走到桌子前坐下,桌子上擺放的東西很雜,卻整齊無比。
有洗漱用具,簡單的護膚品,梳子,手機,和兩本書,與熱水壺和水杯,還有課本和一些作業本。*頭放着兩本書,被子摺疊的很整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誰能想到c國的公主,曾經幹淨利落的副總統現在能夠委身在這個簡陋的小房子裏,做着一群孩子的免費老師。
窗戶的玻璃有塊裂了一半,是用報紙膠水粘好的但是一到刮風下雨的時候,肯定是滿地的雨水。
英氣的眉頭微微的皺起,左邊胸膛的某處在無聲的裂開,心疼蔓延開來……
他們究竟做了什麽?
把她逼的在這個地方逗留長達半年之久,受苦受累也不願回家。
——琦琦。
****************
龍子琦借來了棉被回來,靳存煦坐在*邊,手裏拿着書籍,書籍封面上寫着——雲端。
是一位法國籍作家書寫關于人生的書,有些枯燥與冗長,她看了許久,還未看到一半。
靳存煦沒想到她會看這樣的書,擡頭看她,“不介意我看了你的書?!”
“不介意!”龍子琦将棉被放在*上,側目看他溫和的輪廓線,沉默幾秒問:“你是不是沒用晚餐?”
靳存煦合上了書,面對她點頭。
“等我一會!”龍子琦說完就走出房間。
靳存煦沒說話,卻是無聲的跟在她身後,廚房是臨時搭的類似帳篷的地方,簡陋的電磁爐和廚房用具。
龍子琦很熟練的從袋子裏拿出紅色的很小的西紅柿,洗幹淨,切好,那邊的鍋裏煮的是清水。
半年前,她還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嬌貴的龍子琦公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每天所有的生活瑣碎都有人爲她安排好;半年後,她已經能夠獨自生活,自己做飯,自己洗衣,将自己照顧的井井有條。
現在看着她做的很熟練,一開始還是吃了不少苦。什麽都不會用,也不知道原來不同顔色的衣服要分開洗,不知道白色顆粒除了白糖,還有一種叫鹽。
不知道吃了多少次燒糊或鹹的無法下咽的食物,終于換得現在這有條不紊的熟練。
每次多學會一樣東西,内心無比的歡喜與雀躍,這些看似無比尋常瑣碎之事,原來做起來也可以如此的讓人開心與自豪。
活了二十四歲,她終于覺得自己像是正常人一樣的在活!
沒有父親的庇佑,沒有兄長的保護,孤身上路,寂寞油走,學會面對和獨立。
你若問她,委屈嗎?
說完全沒有是假的,每每學習失敗,結果被她弄的亂七八糟的時候,她心情低落的坐在*邊,委屈的想打電話讓阿離接她回家。
可是若真的回去了,那麽這場旅行的意義又在哪裏?
把委屈當做鼓勵,把不能吃的食物倒掉,再重新做就是了,洗不幹淨的衣服,那就多洗兩遍好了。
做副總統都難不倒她,難道這點小小的挫折就能夠打倒她嗎?
絕對不能!
……
兩碗簡單的雞蛋番茄面,冒着熱氣,她端到他面前,“晚上隻有這個可以吃了。”
白天她沒有時間去走一個小時才能買到蔬菜的地方去。
靳存煦看着她親手做的一碗面,心頭情緒百轉千回,可能是被熱氣氤氲的,眼角有着濕熱。
他低着眸子,坐在一旁的她并未察覺。
“這是我此生吃過的,最好吃的面。”
龍子琦将剛清洗過的筷子遞給他:“你還沒有吃。”
靳存煦接過筷子沒說話,斂去眸子裏的潮濕,擡眸看向她,薄唇勾起溫柔的笑容:“我知道。”
龍子琦微愣,終究沒說話,低頭吃着東西。
一個是a國的皇太子殿下,一個是c國的公主,兩個身份尊貴的人縮在這簡陋的房子裏吃着面,要是讓人知道,肯定是不能相信,哪怕是曲焉聽了,也一定笑的打滾,不會相信。
可是,他們真的就是在這樣簡陋的環境吃着最簡單平凡的食物。
因爲想念的人就在身邊,哪怕喝白開水,心底也泛着甜味。
有情飲水飽,古人誠不欺我。
吃完,龍子琦要收拾去洗碗,靳存煦卻伸手拿碗,指腹無意間貼在她的手面,觸覺微熱,兩個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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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祝我家可愛的飯飯,奔四十歲,生日快樂!放心,就算你奔五十我也不會嫌棄你的,我就是這麽的善良^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