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兩人夾擊,石之軒身随意動,如幽林鳥飛,碧澗漁跳,全發乎天然,渾然無痕。
忽然,一跟剛猛無鑄的禅杖從他身後襲來,石之軒神色巍然不動,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掌于間不容發之刻抵住突如其來的禅杖,雄渾掌勁和深淳内勁正面轟擊。
身受重傷的帝心尊者封住周身大穴,強行出手,掌中一根禅杖順勁微移,倏地爆起漫天杖影,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無隙不至。
這位僧者出身華嚴宗,其得意絕學“大圓滿杖法”講究的便是一個“随處作主,立處皆真”的自由圓滿之境,此時帝心尊者盡展武功,禅杖如溪水過密竹林般自然,又似從山巅高處俯瀉的淵川河谷,廣漠無邊,其勢無俦。
同時,他體内殘存的魔氣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的五髒六腑,一擊之後,帝心尊者再無餘力,隻能退出戰場。
想走?
石之軒眸光一冷,雙指如劍,一道鋒銳的氣勁飚射而出,眼見着就要刺入帝心尊者的要穴之中。
下一刻,四僧之首的嘉祥大師移至帝心尊者前方,捏出一個奇異的手印,莫名的手印終于在有意無意間完成最後的變化,竟是掌面回環,在虛空劃了一個圓環後,戛然而止。
手印緩緩推出,雙方氣勁交擊,卻沒有半絲聲音。
“枯如幹井,滿似汪洋;三界六道,惟由心現。”
這一道手印竟使得石之軒氣勁狂洩,猶如投水進一個乾涸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井般,霎時難以再度凝聚。
他指尖蓄足的無窮勁氣洪流竟難以傾瀉過去多少,似乎枯井的容量當真小到不能再小!
下一瞬,這枯井忽然變成驚濤裂岸的大海汪洋,近乎無窮無盡的佛門正宗内勁還如長堤崩潰的朝石之軒狂湧過來。
但他卻是面色不動,無悲無喜,枯井忽然變成驚濤裂岸的大海汪洋,攜澎湃之勁反向逆沖石之軒而來。
與此同時,道信和智慧二僧身形橫移,和嘉祥組成三角之陣,齊齊向處在中央的石之軒攻出。
三方齊攻,其勢沛然難擋,掌勁氣勁皆是浩蕩如天威,令腳下青石地面寸寸爆裂,周遭空氣不斷扭曲。
然而處于三人圍攻之間的石之軒卻是依然好整以暇,輕巧一指點來,卻是蘊含精微變化,指尖生死二氣聚散由心,端的是神奇異常。
成千上百個生死氣環瞬間成形,将戰場分割開來,氣環遊走之間,不斷的吸攝天地精氣,三人的掌勁橫掃,卻隻是崩碎數個生死氣環,但逸散的精氣卻是被另外的氣環攝取大半。無窮無盡,無休無止,不将他們體内的真氣吸幹不罷休。
不死印法,以虛還實!
原來,石之軒早已暗中出手,才能在這一瞬間形成如此多的氣環。
怎麽可能?
三位佛門大師古井不波的心湖都在不斷波動,甚至生出了自我懷疑的感覺。
因爲,在石之軒出手之前,他們靈覺感應居然沒有絲毫預兆,要知道,他們三人乃是佛門八宗中最頂尖的宗師,一顆禅心無限靠接寂滅空靈,靈覺無限敏銳,甚至偶爾在不可能中生出猶如“預知”的模糊感應。
但他們不知道,達成的不死印法蘊含着佛魔義理,既是一種高明的幻術,又是一種高深的武功,無論是惑敵、愚敵至乎最終的制敵、克敵,受愚弄的不僅僅是對手的感官,更是他們晶瑩通透的心靈。
武功至于此,已經是神乎其技,超越凡俗!
恰在此時,劍光乍現,眨眼間一化萬千,綻放無窮,詭異的是,劍刃疾速破空的嗚咽,仿若厲鬼悲泣,卻渾無一絲劍氣!
“阿彌陀佛。”
嘉祥大師低宣佛号,掌形變化,拇指外彎,其他手指靠貼伸直,慢條斯理之中蘊含千變萬化,到手掌推進至盡,拇指剛好一分不差的按在那微不可查的劍脊之上。
輕輕一按,石之軒手中的短劍瞬間崩碎,化爲鐵屑落下、
這一招,此正是四大宗師之首最擅長的武學“一指頭禅”。此功在嘉祥大師手上已達出神入化之境,更将融納其佛法思想,可說是當世頂尖絕學。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嘉祥大師眉頭微不可查的皺起,旋又瞬間恢複神情沉寂淡漠,灰色的僧袍往下凹陷,緊貼全身,益顯他高挺頑瘦的體型,衣袍外露出的膚色亦愈見黝黑枯萎,整個人乍看當真像是一截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木。
分明已将枯禅玄功運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生死二氣乃是世間最危險也是最玄妙的東西,石之軒此招以陰陽爲根基,進而衍生出生死二氣,端的是天衣無縫。
面對此招,世上大多數高手都無法将其破去,但想要破此招也很簡單,以力破巧!
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很難,要知道石之軒乃是大宗師,打通天地二橋,一身真氣浩然宏大,當世少有匹敵者。想要以力破巧,哪有那麽簡單?
幾乎是瞬間,三人就想到了應對的方法。
雖然石之軒真氣沛然無比,但比起三個巅峰宗師累加起來,還是尚有不如,畢竟大宗師境界,強在先天元神的精妙掌控,而非真氣強度。
幹如枯井,滿似汪洋……反之,滿似汪洋,幹如枯井?
見此場景,石之軒眸中浮現出驚異之色,同樣深悉佛門‘般若性空’精義的他,如何不知嘉祥此乃将武道禅意結合并推演到匪夷所思之境,方能如此瞬間身心寂滅,恍若毫無生機的腐朽枯木,本身既無以容納外來能量。
這等充滿死寂的力量,足以打破生死二氣的平衡,破開圍繞在三人周身的氣環。
枯禅玄功這猶如欺詐手段的玄奧心法,看似幻術,又不是幻術,所謂‘真空不礙妙有,妙有體現真空’,一念則諸法實相,一念則諸法寂滅,緣起性空,唯心妙理,不外如是!
世上九成九的高手,以勁氣攻入嘉祥體内,同樣會受限于‘枯井’,甚或下一瞬,‘枯井’變汪洋,還會将敵勁反迫回去,令敵手自食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