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金哀宗完顔守緒召集百官,傳位給前宰相完顔白撒的弟弟、金國皇族、東面元帥完顔承麟。蔡州的臨時宮殿裏,場面肅穆莊重。金國君臣并沒因滅亡在即而慌亂,他們有條不紊舉行着儀式。完顔守緒讓位、完顔承麟推辭…
完顔守緒說“朕體素肥,鞍馬馳突不便。愛卿敏捷有将略,萬一能免,能保我大金國祚不絕,這也是朕的心願”這話讓完顔承麟沒法拒絕,金國最後一位皇帝就此誕生!史稱“金末帝”
10日,即位大禮剛畢,四面喊殺聲已近在眉睫!宋軍在柴潭的金字樓,列雲梯,孟珙下令:諸将聞鼓則進!馬義先登、趙榮繼之,随後萬衆競入。烏古論鎬及其将帥00人皆降。南城上空飄揚大宋旗幟!孟珙的副将江海、塔察兒的蒙古軍随即從南城殺入!完顔仲德率1000精兵趕來巷戰,寡不敵衆…
金哀宗完顔守緒這時走回後院,在幽蘭軒自缢身亡。“哀宗”這個皇帝哪怕有萬千錯謬,可國君的本分已盡到“國君死社稷”面對亡國之禍,他不乞求、不投降,更沒被綁縛獻俘、殿庭受辱,這份硬氣讓他遠遠超出其他亡國之君…
金末帝完顔承麟聽聞金哀宗死訊,沒急着突圍,而是率群臣入内殿爲先帝舉哀,爲先帝取谥号爲“哀”之後哭奠未畢,城潰。大家七手八腳忙着焚燒金哀宗遺體,由奉禦完顔绛山将遺骨收好,找機會沖出蔡州城去,依先帝遺命,将其葬于汝水。可哪有那麽容易!金哀宗的遺骨也是蒙宋聯軍必得的戰利品,全城焦點瞬間就凝聚到這裏!
亂兵殺入,金廷權貴刹那間全成肉泥!金末帝完顔承麟死于亂兵之中。這是中國曆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一位皇帝,約隻有1小時左右的時間…
至此,自完顔阿骨打于1115年1月稱帝立國,金國曆9帝(如算上完顔承麟,則爲10帝)119年,終亡…
這個崛起在白山黑水間的塞外種族在最後時刻保持了鐵血風格,卻沒法改變滅國時的慘痛經曆。說它的建立,起于反抗、過程神勇,讓人不自禁的爲之鼓掌叫好。可窮人乍富後就迅速迷失了自己,爲利益最大化,壓西夏、滅北宋,慘酷荼毒無所不用其極。趙佶父子哪怕再有錯,就真值得用困餓污辱、殺戳滅國來報複?還有那些皇族的無辜女子,她們又有什麽錯?說到底,女真人無非是舉世無敵後獸性發作而已!
人在江湖,有時是要信命的。人在做天在看,一切都有報應!你說沒有?請看事實!當年宋太祖趙匡胤統一天下,不殺一降王。輪到宋太宗趙光義,逼小周後、毒李煜、毒錢俶、殺德昭、德芳、廷美,壞事做盡!開封淪陷時,北宋皇族,也就是大賤人的直系後代的命運衆所周知!
金國怎麽對北宋的,蒙古人就怎麽還給了他們!
而當元世祖忽必烈滅南宋時,免去趙匡胤直系後代、宋恭帝趙ian系項牽羊的俘囚之禮,授上司徒、封瀛國公,日支羊肉1600斤供養南宋皇族,可稱豐厚。即使後來有宋人以宋帝的旗号造反,蒙古人也沒借機加害。而日後明太祖朱元璋興起,元順帝逃歸沙漠後,其子孫數百年綿延不絕,這難道不是證據嗎?冥冥天意中,誰敢說做了事不用買單?
金國滅亡了。實事求是說:它留在史書中的印迹,除鮮血、暴戾、破壞外,很難找出其它閃光點。最起碼不像蒙古。蒙古人在史書中留下的印迹,除鮮血、暴戾、破壞外,還有廣闊的胸襟、恢弘的氣度,不改變被征服者的衣冠、不限制被征服者的宗教信仰。這些,也同樣适用于契丹…女真?不讓人愉快!
至于說文化貢獻什麽的,那就更可憐了。大金國百餘年間雄踞東亞,是當時最強國。可00多年後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時,居然又回到白山黑水之間,過着和完顔阿骨打早期一樣的日子了。這說明什麽?沒文化真可怕!在刀槍上輸了之後,隻能被打回原形!金國無文化…
這時,完顔仲德1000精兵的蔡州城内的巷戰仍在進行!直到金哀宗、金末帝的死訊傳來。殘兵隻剩500餘人,他們還有富珠哩洛索、烏淩阿呼圖、元志、裕珊爾、纥石烈柏壽、烏古論和勒端在完顔仲德的率領下,集體投汝水殉國!
而遠在南宋兩浙西路鎮江府的監獄中,一個叫畢資倫的人,他是已被關押了14年卻始終不降的金軍都提控。聽說皇帝金主自缢、大金滅亡,歎道“吾無所望矣,容吾一祭君王便降”南宋監獄領導信之,屠牛羊,讓他在鎮江南岸設祭。卻沒料到:畢資倫祭祀完畢,伏地大哭,投江而死…
孟珙的副将江海在亂兵中活捉了金國的末代參知政事張天綱。在張天綱的交代下,最終取得了一些戰利品。蒙古塔察兒和南宋孟珙重新劃分了一下勢力範圍:以陳、蔡西北地爲界,北屬蒙古、南屬南宋。蒙古随即任命劉福爲河南道總管。塔察兒和孟珙又重新強調了下友誼,平均分配了戰利品,包括金哀宗的遺骨,各自回國交差去了…
于蒙古而言,塔察兒帶回的東西很一般,全在意料之中,隻需簽名查收就可以了。對南宋則不然,南宋舉國上下歡慶若狂!
9日,史嵩之發布露布,正式宣告金國滅亡!史嵩之并派郭春去往奉先縣,準備祭掃位于河南洛陽的祖宗陵墓。并命孟珙駐守襄陽、江海駐守信陽、王旻駐守随州、王安國駐守棗陽、蔣成駐守光化、楊恢駐守鈞州,并在唐、鄧二州屯田募兵,整饬邊備。
本月,穆延烏登、富珠哩洛索、夾谷玖珠等在息州爲金主發喪設祭,之後以息州降于南宋、舉城南遷。蒙古軍一路追入南宋荊湖北路信陽軍的羅山縣,殺死金軍萬戶以下七百人。
月,蒙古元帥張榮攻破徐州,國安用投水自盡。
月11日,南宋四大權相的最後一位登上曆史舞台:賈涉之子、賈貴妃的異母弟賈似道被任命爲籍田令。
日,宋理宗下诏:命朱揚祖、林拓兩人前往洛陽,祭掃祖宗陵寝。
本月,史嵩之向朝廷進獻遼道宗耶律洪基、金太宗完顔吳乞買、金世宗完顔雍的寶玺共7顆。趙昀下令将其儲存于封樁庫中。
4月,史嵩之遣使将孟珙所帶回的金哀宗遺物、寶玉、法物、俘囚張天綱、完顔海罕一股腦兒送往臨安…一切都預示着南宋的春天到了,南宋這時的主題是慶祝、是自豪!一片歡樂聲中,隻有禦史洪咨夔始終保持清醒“隻要将亡金之事告于宗廟,請祖宗瞑目,也就可以了。至于那個東西,朽骨耳,裝殓後葬于大理寺也就罷了。且金國雖滅,蒙古更強,我與大敵爲鄰,事變叵測。願陛下勿忘崇甯故事”
18日,金哀宗的遺骨被奉獻于太廟的徽欽二帝遺像前,算是爲兩位“落難”祖先報仇血恨。孟珙、江海以下立功将士,都論功行賞。
至于抓回來的金國參知政事張天綱,趙昀派臨安知府薛瓊去羞辱“有何面目至此”不料張天綱的回答讓薛瓊反被羞辱的無地自容“國之興亡,何代沒有!我大金之亡,比汝徽欽二帝如何”次日,薛瓊将此言上奏。趙昀大怒,親自召見張天綱“汝真不畏死耶”張答“大丈夫患死之不中節耳,何畏之有”祈死不已。趙昀也不禁感歎。之後,有司要張天綱在供狀中将金主寫爲“虜主”張天綱毅然提筆寫下“故主”二字,并昂然曰“要殺便殺,要什麽供狀”
9日,在衆人的彈劾下,吳淵、吳潛兄弟被宋理宗罷官。
本月,一重要議題迅速出現在南宋朝堂之上,簡稱爲“據關守河、收複三京”即指把南宋的國境防線從淮河、大散關一線,向北推進至黃河、潼關一線。這樣,會把北宋時代的三京(東京開封、南京歸德、西京洛陽)都重收版圖…如能成功的話,會大緻恢複北宋靖康年間與金人議和時所希求的疆域…
這太誘人了!尤其在已報仇血恨、自信提升的當下!每一個南宋人都心癢難搔起來!這真的可行嗎?朝中很快分成主戰、主守兩派,各自列舉出一大堆理由…
主守的人以史嵩之爲代表!當然他是有那麽點私心在作怪。頗不願有人在他伯父之後迅速立功,成爲新一代權臣。他說“中原早已殘破,軍隊北進無法自給自足,完全得從南方調運。眼下南宋本就國力空虛,根本無法支撐!尤其此舉是與蒙古争利,無異于虎口奪食,小心爲蒙古南侵制造理由”
平心而論,史嵩之說得有道理。可千載一時的機遇出現了,真要眼睜睜放過嗎?軍方的趙範、趙葵兄弟、新任首相鄭清之都提議當機立斷,馬上出兵搶地盤!
本月,禦史王遂上書“史嵩之本不知兵,欺君誤國。留襄陽一日,則有一日之憂”洪咨夔也上書“殘金雖滅,鄰國方強。此時嚴加守備,猶恐不及。豈可動色相賀,自緻解體”
5月上旬,李宗勉上書言四事“守公道以悅人心、行實政以興治功、謹命令以一觀聽、明賞罰以示勸懲”被任命爲監察禦史。而對這“據關守河、收複三京”的計劃,李宗勉也提出了反對“今士卒未精、資糧未豐、器械未利、城壁未修,如今守禦猶不可,而況進取乎?縱今日得蔡、明日得海、又明日得宿、毫,然得之後可守乎?萬一變生倉猝,将何以濟?臣非曰外患終不可平、土宇終不可複。但須量力以有爲、相時而後動。願陛下愛日力以修内治、合衆謀以嚴邊防、節冗費以裕邦财、招強勇以壯國勢。嚴诏沿邊将帥:毋好虛名而受實害。左控右扼,勿失機先,則以逸待勞、以主禦客,庶可保其無虞。待本根壯固、士馬精強,觀釁而動,用兵未晚也”
9日,張煜進對“蒙古非金仇可比,但和議難恃。須選将、練兵、儲财、積粟,自固吾圉。待使者回,可和則姑與之和,然不可撤備”
本月,落魄的昔日‘九公’之一的恒山公武仙在逃往河東南路澤州的路上被戍兵殺害。
本月,宋理宗任命前江南東路提點刑獄使徐僑爲太常少卿。徐僑入觐,皇帝見其衣衫褴褛,問道“卿何以清貧若此”徐僑答“臣不貧,陛下乃貧耳。陛下國本未建、疆宇日蹙、權幸用事、将帥非材、旱蝗相仍、盜賊并起、經用無藝、帑藏空虛、民困于橫斂、軍怨于掊克、群臣養交而天子孤立、國勢阽危而陛下不悟。此乃臣不貧,陛下貧”又說“今女谒、閹宦相爲囊橐,執政大臣又無和緩之術,陛下又耽樂是從。臣謂當世扁鵲亦将望陛下而走矣”宋理宗聽後,改容歎息。第二天便降手诏,罷免無狀之邊帥、警告群臣以朋黨爲戒、命有司裁節中外浮費。
在徐僑的建議下,6月1日,宋理宗下诏恢複巴陵縣公趙竑的官爵,命有司按時祭祀其墓,并下诏存恤其家。趙竑之妻吳氏這時提出出家爲尼,皇帝特賜慧淨法空大師的道号,命紹興府按月供給衣資缗錢。
徐僑又請求:從祀周敦頤、程颢、程頤、張載、朱熹等理學大師,再以趙汝愚侑食宋甯宗。趙昀一一接受。
本月,宋理宗加封史嵩之爲兵部尚書。
本月朝廷之上,主戰、主和兩派的争論達到了高潮,并最終得到了答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