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前奏篇


5月2日,參知政事沈該、萬俟禼各自轉正:沈該爲尚書左仆射、萬俟禼爲尚書右仆射。4日,佥書樞密院事湯思退轉正爲知樞密院事。

本月,完顔亮進行正隆改制,終于确立了比較完善的國家官制體系。

話說官場有言“升官發财死老婆,乃人生三大樂事”這也适用于這時的趙構。15年了,他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磨死了“老婆”秦桧,重新恢複了獨立與自由…好事成雙,半年後一更大的喜訊在北方發生。他的哥哥、那位名義上永遠的、從未退位的原北宋末代皇帝、宋欽宗趙桓也死了!

趙桓之死有三個版本。一個是正史所載,他先在五國城坐牢,又被遷到上京會甯府居住,1153年,完顔亮自上京遷都燕京,把他也随軍帶着。又3年後的1156年6月10日,他在燕京病故,終年57歲。金國将他葬于永獻陵。

第二個最權威,認定宋欽宗趙桓一直被金國關押在五國城,直至其死亡。

第三個版*頂*點*小*說本是流傳最廣的,1156年6月10日,完顔亮不知哪根筋擰了,突然想舉行一場别開生面的馬球比賽。由原大遼末代皇帝、時年82歲的耶律延禧對陣北宋末代皇帝、時年57歲的趙桓…

比賽開始!拼搶激烈。兩位末代皇帝都看出架式不對,各自展開自救行動,其風格與各自在亡國時的狀态分毫不差:

耶律延禧當年一路瘋跑,廣闊的遼國大地就沒他沒逃過的地方。這時他82歲了,仍身體健壯、馬術精良,他決定再逃一次,有多遠跑多遠,反正絕不等死!他縱馬飛奔,結果沒跑過金軍圍觀部隊的長箭,被射死了…

趙桓很鎮靜。哪怕死到臨頭,仍視而不見。就像當年金軍已殺到城下,他還是命各路勤王兵馬都滾回原地一般。他騎在馬上靜等命運之神的羽翼遮住他頭頂…他在混亂中摔下馬背,死于亂蹄之下…

以上三個版本,誰也不知哪個是百分百真實的,哪個又出自于何種心情的杜撰?唯一可确認的是宋欽宗真的死了,趙構終于成了唯一的幸存者,再沒人能威脅到他的皇位了…

讀史每到這時,總會湧起股無力感。何謂正義?何謂邪惡?什麽又是報應?都是些扯蛋的廢話!看人家趙構,哪怕當時萬人指斥、哪怕身後罵名千載。還不是得到了全部、所有他想要的任何東西?

可别急!我不能斷言人世間是不是真的存在“公平”二字,但宋欽宗死後5年,趙構的和平安逸之夢永遠的破碎了…

7月,日本發生“保元之亂”以平氏、源氏爲代表的武士勢力正式登上日本的曆史舞台。以後他們先後建立了鐮倉、室町、江戶三個幕府,架空天皇,大權獨攬700多年…

10月17日,完顔亮将始祖完顔函普以下十帝正式遷葬于大房山。

本年,夏仁宗的叔父、權傾朝野的西夏重臣、晉王察哥去世。與其狼狽爲奸的任得敬升任西夏國相,大權獨攬、專橫跋扈。

紹興27年(1157)3月下旬。尚書右仆射萬俟禼去世。6月15日,知樞密院事湯思退調任尚書右仆射。

紹興28年(1158)1月,完顔亮與張仲轲、馬欽、田與信、迪實便殿議事。完顔亮“漢之封疆,不過七八千裏。今我國幅員萬裏。可謂大矣”張仲轲“本朝疆土雖大,而天下有四主:南有宋、東有高麗、西有夏。若能一之,乃爲大耳”完顔亮“宋人何罪而伐之”張仲轲“臣聞宋人買馬、修器械、招納山東叛亡,豈得爲無罪”完顔亮“向者梁珫嘗爲朕言:宋有劉貴妃者。姿質豔美。蜀之花蕊、吳之西施,所不及也。今一舉而兩得之,俗所謂因行掉手也。江南聞我舉兵。必遠竄耳”馬欽、田與信“海島蠻越,臣等皆知道路。彼将安往”馬欽“臣在宋時,嘗帥軍征蠻,所以知也”完顔亮“汝敢戰乎”迪實“受恩日久,死亦何避”完顔亮“汝料彼敢出兵否?彼若出兵,汝果能死敵乎”迪實“臣雖懦弱,亦将與之爲敵耳”完顔亮“彼将出兵何地”迪實“不過淮上耳”完顔亮“然則天贊我也。朕舉兵滅宋,不過二三年。然後讨平高麗、夏國。一統之後,論功遷秩,分賞将士,彼必忘勞矣”

5月27日,金使蕭恭、魏子平北返。回朝後,完顔亮問以南方之事,并問“蘇州與大名孰優”魏子平答“不可比。宮室、車馬、衣服、飲食,人之所美也。江湖地卑濕,舟船以爲居、魚蝦以爲釀,夏服焦葛,猶不堪其熱。以此言之,殆不侔矣”但完顔亮卻絕對不這麽看。他是詩人,平生作了很多詩,更讀了很多名家的詩詞,裏邊有一首深深打動了他——柳永的《望海潮》“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玑,戶盈羅绮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将好景,歸去鳳池誇”

好詞否?當然好!柳三變并不是一味的靡靡悱恻,不是永遠陷在溫柔鄉裏不知死活。單以這首詞爲論,用做杭州市旅遊宣傳詞怎麽樣?還有比它更好的嗎?完顔亮就被它迷住了!這是他夢中的江南、錢塘、臨安…他要以最豪壯的聲勢、最宏偉的舉動,把這枚明珠攬爲己有!

沒等女真老貴族們适應新生活、品味大都市,完顔亮又有了新想法。燕京還是太偏僻,無論傳統意義還是經濟文化發展上,它都不是最好的選擇!最好的那個選擇人人都知道,它是那個夢幻般富庶繁榮,通八方之水路,集南北之萬阜于一體的——開封!

她的确已殘破了,可她仍是無可争議的天下第一名城。曾市民百萬、經營百年才建成的人間奇迹。她是當時每一個人的向往,更何況逸興飛越、神思萬裏的完顔亮?完顔亮下令:重修開封城,她才是大金國的首都!

5月,完顔亮召見李通、翟永固、敬嗣、韓汝嘉四人,商議遷都汴京與南征之計。李、敬2人極力贊成;翟、韓2人極力反對“燕京甫成,帑藏已乏,民力未蘇。豈可再營汴邑?江南通好,歲帑無阙,遽興征伐,亦恐出師無名”完顔亮怒斥“非汝所知”馬上。提拔李通爲尚書右丞、敬嗣晖爲參知政事。許了翟永固的退休。

12月,完顔亮命張浩、敬嗣晖兩人前往營建南京宮室,并命太監梁珫不時的前來視察工程進度。張浩上奏“往歲營治中都,天下樂然趨之。今民力未複而重勞之,恐不似前時之易成也”而對于完顔亮的南征野心,張浩用了諷谏“臣觀天意欲絕趙氏久矣。趙構無子,樹立疏屬,其勢必生變,可不煩用兵而服之”

裝修最能體現一個人的追求和品味。具體到完顔亮,可歸納成兩個字:魄力!這位了不起的詩人在最醉心的兩件事——戰争、享樂上,不能忍受哪怕一點點的遺憾!

完顔亮修開封,達到這樣一個境界“運一木之費至2千萬。牽一車之力至5百人。宮殿之飾,遍敷黃金,而後間以五彩,金屑飛空如落雪。一殿之費以億萬計”這隻是開始,往往完工後,完顔亮派來驗收的梁珫太監隻要對哪裏稍不滿意。立即全部推倒重建!大家回憶這一場景是不是很眼熟?

是的!宋徽宗趙佶修開封時就這檔次!當然,不管完顔亮本人多奢侈、金國國力多雄厚,他也沒法重現開封城昔日的輝煌,最起碼他沒法複制艮嶽…

修完燕京修開封,搬進這座傳說中的名城後,完顔亮對居住環境滿意了。環顧整個世界,還有比他住得更好的人嗎?沒!

很好!開始下一件事——戰争!戰争是完顔亮的另一個夢想,而兵鋒的指向,則是完顔亮夢想中的精華!

紹興29年(1159)2月22日,金國在中都路的通州建造戰船。3月1日,蕭恭受命出使西夏,重定金夏邊界。完顔亮又派使者分赴各路,督造兵器。

這一切,引起了一些有警覺的南宋官員的注意,紛紛上奏請求早做戰争準備。奈何趙構無動于衷。4月8日,賀金生辰使黃中還朝“金主再修汴梁,役夫萬計。此必欲徙居以見逼,不可不早爲之計”趙構答“但恐爲離宮也”黃中答“臣見其行事,恐不止爲離宮。果南徙居汴,則壯士、健馬,不數日可至淮上,可無慮乎”宰相沈該、湯思退也和趙構一樣“沈監之歸,屬耳不聞此言,公安得雲”

同月,洪邁、李宗闵等也紛紛上奏,請爲邊備,皆不聽。

9月5日,正副奉使大金稱謝使王綸、曹勳還朝,極言鄰國恭順、和好無它。6日,宰相湯思退入賀。趙構大喜“朕自綸等歸,中夜以思,不寒而慄。蓋前此紛紛之論,皆欲沿邊屯戌軍馬,移易将帥,及儲積軍糧之類,便爲進取之計。萬一遂成輕舉,則兵連禍結,何時而已?今而後宜安邊息民,以圖久長”14日,尚書右仆射湯思退升任尚書左仆射、參知政事陳康伯升任尚書右仆射。

20日,80歲的韋太後壽終正寝于慈甯宮。23日,周麟之、蘇華被任命爲正副大金奉表哀謝使,出使金國報喪。

10月25日,完顔亮再次下令:尚書右丞李通在燕京負責諸路夫匠打造兵器。兵部尚書蘇保衡、侍郎韓錫在潞河負責督造戰船。

完顔亮非常清楚他們金國是怎樣從宋朝那兒賺取到最大化利益的。那從來都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外交上。于是12月10日,他所派出的第一撥使者:大金正副賀正旦使施宜生、耶律翼入境。

16日,張焘被任命爲吏部尚書。第一件事是勸趙構馬上給普安郡王趙瑗、恩平郡王趙璩兩人定下名分。随後,他被命令去接待金使。

26日,施宜生、耶律翼在垂拱殿與趙構相見。因此時趙構正在服母喪,所以隻是草草的命坐、賜茶招待了一下,就下令張焘代自己在館驿接待金使。前北宋進士、現任金國禮部侍郎施宜生心懷故國,本不願出使,現在終于忍不住像閑聊一樣,對張焘說“今日北風甚勁”張焘不解。施宜生拿起桌上的筆,敲了敲桌案,又說“筆來!筆來”這時張焘猛醒,筆來就是必來!這是在暗示金軍必将南侵,且爲期不遠!

這個暗示的代價極其高昂,施宜生回到金國後被全家抄斬,他本人被扔進鍋裏活活煮死。如此慘烈,宋金兩國的官場卻都波瀾不驚…

完顔亮心情好得很,他派去的這支使團在公務之餘走遍了江南山水,爲他帶回第一手的行軍路線圖,還有大量的臨安湖山美景、仕女圖形。他詩性大發,讓人把美景繪成屏風,他在上面題詩“萬裏車書一混同,江南豈有别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誠然好詩!

在南宋,趙構很認真觀察了金國近期所有動态,聯系了施宜生以全家性命爲代價傳遞的信息之後,很悠然地說“天下并無事,庸人自擾之!修了燕京嗎?修了開封嗎?集結軍隊嗎?都隻是蓋幾所離宮而已,多了些護駕的軍隊罷了…”無心肝一至于此!

25日,金國禦醫祁宰因上疏谏南征,被完顔亮戮于市、全家滅族。

紹興30年(1160)1月9日,吏部員外郎虞允文上奏“金完顔亮渝盟爲南征之計,他日必分兵五路:蜀口、荊襄兩路,宋軍可以兵相持。淮東非用騎之地。完顔亮必以正兵出淮西、奇兵出海道,這兩路最需爲之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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