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敗盟篇


本月,張青乘海船北上遼東,攻破遼東半島的蘇州城,中原百姓被掠來遼東者紛紛起兵響應。而太行義士王忠植也攻占了河東北路石州等11州郡,趙構傳旨封王忠植爲華州觀察使,統領北方各忠義社兵馬。

而南宋軍方,嶽飛、韓世忠等鷹派人物也再按捺不住,紛紛上書要求立即向北方挺進!韓世忠态度最強烈,他再次重申:要去戰争最焦點處駐軍!

同時,金國北方也正承受着來自蒙古方面的軍事壓力。本月,女真萬戶胡沙虎北征蒙古,糧盡無功而返,反被蒙古軍隊一路追擊至上京府的西北,在海嶺被蒙古軍大敗。

這才有了完顔宗弼的心腹漢人愛将韓常對同僚宮茵的一番感歎。當時,宮茵盛言金兵之強、南兵之弱,韓常歎曰“君知其昔,未知其今。今之南軍,其勇銳乃昔之我軍;我軍,其怯懦乃昔之南軍。所幸者南方未知耳”

紹興10年(1140)中國曆史終于走到了這關鍵一年。這是319年兩宋曆史上最風起雲湧、最輝煌動蕩、最壯懷激烈、最遺憾摻雜、最屈辱難當,又光耀後世的戰争之年!在中國曆史上占有特殊的意義!

1月上旬,大金都元帥完顔宗弼被任命爲行台尚書省事主管,諸州郡的軍旅之事全部由完顔宗弼一人決斷。而民訟錢谷之事,完顔宗弼也有參與管理之權。同時,金熙宗完顔亶将其18歲的堂弟、太師完顔宗幹的次子完顔亮(未來的金海陵王)派往完顔宗弼軍中,爲行軍萬戶,準備即将開始的南侵。

此時,一隐居北方、名叫張彙的前北宋官員夜渡黃河,趕到臨安,建議南宋“王師先渡河,勝負之機。在于渡河之先後爾”當此時,目标不應隻限于河南開封一帶了,要北渡黃河,趁機收複河北,進占燕雲!

一時間朝野振奮,可趙構卻再一次無奈,這都哪跟哪啊?什麽事都沒弄清楚呢,同志們你們瞎鬧什麽?首先是消息來源,如這個張彙,他可靠嗎?他是北宋的官。爲什麽南宋立國這麽多年不見他回國?這期間他在幹什麽?是怎麽生活的?如赤膽忠心的話,爲什麽不在最危險、最需要的時段渡江回歸,參與國家建設?這時眼見宋金和平有望,他卻跳出來煽動鼓吹戰争,這真是爲宋朝好嗎?

同志們啊,你們要頭腦清醒考慮問題,不要被人輕易蠱惑。且回到宏觀角度上來,這時金國的對宋政策改變了嗎?還沒有!所以這時由宋朝挑起戰争是錯誤的、不合時宜的!

所以,趙構對這件事處理決定是:他們變他們的。中華的傳統是以不變應萬變!以和平之心,等待金國的友善。哪怕對方曾野蠻,正在返祖,也絕不動搖。相信女真人總會有醒悟的那一天!那時。和平終究會到來!

爲實施這個理念,9日,南宋再次派出莫将、韓恕爲正副使者,去履行議和合同剩下的條款。如迎接趙構死去的老爹、活着的老娘的回歸…

在北方,完顔宗弼有點哭笑不得。他實在搞不懂:是趙構的大腦太喜感,還是他本人鐵血本質的濃度不夠?居然到這一時刻。他都殺得本族人血流成河了,趙構卻還在搞什麽和談進行時!那好,繼續扣押南宋使者!看看是南宋的使者多,還是俺金國的牢房多!

到這一步,趙構終于絕望,他終于認識到:議和暫時是沒搞頭了,他将再一次面臨女真騎兵的威脅!

在中國曆史上具有特殊意義的1140年以一位名臣的去世拉開序幕。李綱,這位身負天下之望的兩宋之交第一名相終于死了…

他死于這一年1月15日的元宵佳節。沒能親眼目睹這一年裏的風雲變幻。他所企盼、所憎惡、所追求、所預言的都一一發生了,如金國敗盟、發兵南侵…

翻閱史冊每到這一頁,腦海裏總會浮現出另一個人的名字,春秋末年吳國的伍子胥。伍子胥在被吳王夫差逼得自殺前曾說:把他眼睛挖出來挂在城門上,他要親眼見到越國士兵攻陷吳國都城!十年後他的預言成真了。他當年是那樣強烈地建議殺勾踐、滅越國…

不知李綱死前是怎樣的景況。回顧他的一生,在無數宋朝宰執高官中,他隻是昙花一現,匆匆的過客,任南宋第一任首相之職不過才77天。可他在曆史中、在中國人心中的地位,是無可比拟的!他領導了第一次東京保衛戰、他扶起了趙構初建的建炎集團、他無數次判斷國事,稱得上每言必中,可就是沒人聽他的!

悲哉,李綱!他印證了一條官場中的鐵律——“重要的不是你有怎樣的才華,而是看你能否爲領導所用”誰讓這時漢民族的皇帝叫趙構呢…

2月6日,趙構終于下旨派兵過江駐防,隻是派去的軍隊讓人看不懂…

從地理方位來看,距離開封最近的無疑是駐紮長江中遊鄂州的嶽飛,按兵力戰績排名的話,也非他莫屬?可嶽飛從始至終,安靜地呆在原地,一直不動,哪怕南宋派去開封探望祖陵的使者從他轄區路過,他申請帶兵護送,也被勒令安靜!無比動蕩的1140年初,嶽飛被死死的摁在鄂州,沒半點的自由!

嶽飛如此,韓世忠也是這樣!可說整個南宋前沿陣地一片寂靜,派出去的将軍名叫劉锜,率領的軍隊是八字軍…

侍衛馬軍司主管劉锜被任命爲開封副留守,率八字軍深入河南!真搞不懂趙構、秦桧他們的用意何在!且要注意的是:全部兵力隻有18千!以河南幅員之廣褒,區區18千人不過是一小撮胡椒面,撒進那麽大一鍋湯裏,什麽都看不見…

22日,西京留守孟庾被改任爲東京留守、開封知府。而由李利用任西京代理留守、洛陽知府。

3月11日,新任成都府路安撫使張焘到達成都,一到成都就與胡世将見面,商議金人即将背盟之後的應對。兩人一緻認爲和尚原地勢險要。是由陝入川的必經之道,當年吳玠就曾死守和尚原,如今還是應将吳家軍精銳調防和尚原。

16日,韓世忠、張俊來朝。趙構特下旨在皇宮内賜宴。

22日,趙構下旨“川陝之地一旦有警,其調發軍馬、措置錢糧諸事,如不及上報,一切可委胡世将便宜處置”24日,鄜延路經略安撫使郭浩調任永興軍路經略安撫使、京兆知府。

4月,68歲的女真無敵戰将尼楚赫去世。随着完顔宗翰、完顔宗望、完顔婁室、尼楚赫等一批功臣宿将的離世。金兵在四太子金兀術、啼哭郎君完顔撒離喝等人的‘英明’領導下,戰鬥力隻有三個字來形容:弱爆了!這本是擁有嶽飛、韓世忠、劉锜、吳璘、李顯忠等無數名将的南宋朝廷最好的奮起機會,可惜…

不過四太子應該不會這樣想,他覺得自己就是大金的戰神,而劉光世昔日的愛将郦瓊一番無恥的恭維話更讓他信心滿滿,那就讓殘酷的戰争進程來拍醒他…

5月3日,金國正式敗盟。金熙宗撕毀第一次紹興和議,悍然派大軍複取河南、陝西之地!大軍在河北西路祁州的完顔宗弼的都元帥府集結後,分兵四路南侵:孛堇聶黎出山東。李成犯河南,完顔撒離喝自河中趨陝西,都元帥完顔宗弼與孔彥舟、郦瓊、趙榮等率十餘萬主力精兵,自黎陽攻開封…既猛烈又出人意料。實事求是說:别說後方文官們,就連前線的嶽飛、韓世忠、張俊等都沒預判到這一點。遊牧民族總在深秋或嚴冬時節發動攻勢,這時馬上就是夏季了,打仗先要挑戰是否會中暑…

13日。完顔宗弼大軍來到開封城,東京留守孟庾開城投降,并拉開了南宋官員望風歸降的大幕。

完顔撒離喝在河中府西渡黃河。進入同州,便馬不停蹄直奔西南方250裏、渭水南岸的永興軍路的首府京兆府長安城,一路上永興軍路的諸多州縣望風而降。永興軍路經略使郭浩當時正在鄜延路的延安,代理都總管郝遠便打開了長安城門投降。14日,完顔褒的軍隊來到歸德府城下,南京留守路允迪出降。15日,在河池的四川宣撫副使胡世将收到同州知州張恂的急報。得知長安已被攻破,隻有本路衿轄傅忠信、盧士闵兩人不從,斬關逃出、還有吳琦則在死守陝州。同時,郝遠則派人送來了一封金國方面的勸降書,胡世将大怒,斬使焚書。16日,李成攻破洛陽城。代理西京留守李利用、副總管孫晖皆棄城而逃。隻有河南府兵馬衿轄李興率領他親自招募的萬餘忠義民兵與敵死戰,最終傷重倒在定鼎門外,半夜重又蘇醒,再次逃到外地去積蓄力量反擊…

對以上這一幕,宋高宗趙構很失落地歎了口氣,這樣說

——“夷狄之人,不知信義,無足怪者”這是對金國敗盟的評價,定性爲不懂事、沒禮貌,屬沒開化的種群,像精神病一樣,不管做了什麽,一律免責。

——“士大夫不能守節,至于投拜,風俗如此,極爲可憂”這是對各位留守大人的評價,士大夫臨難不死節,真太讓人失望了!連基本的君臣協定都不遵守,真是讓人擔憂!

下面就沒了…趙構嚴苛地批評别人的投降,繞過自己的投降,把之前發生的一系列失策都忽略掉。什麽?這很無恥嗎?不!這是非常高明的戰略!在外敵侵犯時,保持領袖的光輝形象是非常有必要的!

現在,南宋必須迅速做出應對!經分析:戰場分成東、西、中三處。西部戰場由胡世将迎戰完顔撒離喝;東部韓世忠部主動出擊,攻擊京東路一帶。中路戰場形勢最險峻,面臨完顔宗弼的十餘萬重兵,要由嶽飛、張俊兩大将合力迎戰!不過說實話:這很困難,兩大将的防區寬闊,越是兵多将廣地大,集結起來就越有難度。完顔宗弼的突然襲擊,搞得南宋這邊也人仰馬翻…

這時,估計南宋朝廷上下沒人會去關注一支18千人的部隊已殺入了河南敵占區!

東京副留守劉锜率八字軍從臨安出發,以900艘船裝載,走水路渡長江,向開封進發。當金軍鐵騎漫延整個北中國時,他已進入淮河流域,臨近京西北路的颍州順昌府城。它“襟帶長淮,東連三吳,南引荊汝,其水洄曲,其地平舒,梁宋吳楚之沖,齊魯汴洛之道,淮南内屏,東南樞轄”看着很險要,可實際情況是城既小、牆又矮、沒軍械、沒人手,當年就是個小府城,這時經十多年兵火洗蕩,更破敗不堪!

擺在劉锜面前的選擇題是:他是進呢?還是不進呢?

不進是理智的,因以18千的八字軍,與完顔宗弼的十餘萬重兵相比,實在懸殊過甚,無異于螳臂當車。奮一時血氣之勇,賠光南宋本就不多的軍隊,尤其是開戰之初就全軍覆沒,這對士氣是無可挽回的打擊!難道劉锜敢說他必勝嗎?

這是一番道理,可從另一層面考慮:什麽是理智?是大局?沒局部哪來的大局。面對侵略,必須要做到人不分老少、地不分南北,一寸山河一寸血,像幾百年後面臨日本帝國主義侵華時那樣,每一個中**人都抱定随時戰死的決心,才能頂住日軍攻勢,保住中國最後的國土!

大局是領袖考慮的,局部是軍人的職責!曆史隻會記錄決戰時的勝負,可之前的每一場角逐,都是決戰勝負的基石!

劉锜選擇進駐順昌,就在順昌之戰打垮金軍!時間是1140年5月17日。進城後,劉锜和他的八字軍都真切感受到了冰火兩重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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