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日天剛蒙蒙亮,王淵就來請趙構快逃。這一天他們逃到常州。
當天,東平府的範瓊逃到淮南西路壽州的壽春縣,殺害守臣鄧紹密。
6日,趙構一行逃到常州無錫縣。7日,逃到平江府蘇州。
8日,趙構召見當年在揚州曾數次上言揚州非駐跸之地、應早日巡幸建康的衛膚敏。衛還是那番道理“杭州不可都。曆史上隻有吳越錢氏曾以此爲都,那是不得已。建康六朝王者之都,陛下當年不選建康而選揚州,緻有今日之禍。現在不可一錯再錯。杭州可暫時安居,但請陛下終要回銮建康”同時,衛膚敏還向皇帝介紹了東吳、南朝如何在長江沿線布防、哪些地區應當重點守備,聽的趙構連連點頭。
金軍仍在長江北岸。當天攻打泰州。守臣曾班投降。
9日,中書侍郎朱勝非從鎮江趕到平江府。趙構任命他爲蘇州平江府、秀州嘉興府控扼使,與禮部侍郎張浚一起留守。想了想,又任命朱勝非兼禦營副使。禦營都統制王淵也一起留下,共守平江府。之後趙構才覺得安全了,自己從平江府出發,當晚到達吳江縣。
同時,趙構派劉俊民去與金人談判。劉俊民提出想讓張邦昌的一位親戚同行,說這樣可增加和談成功的可能性。于是張邦昌的兒子張元亨、女婿廉布、兄長張邦榮、張邦榮的女婿吳若被全部赦免,同時爲大楚皇帝張邦昌恢複名譽。當初張邦昌與金人的書信原稿如今在李綱家中,馬上派人去取!
當天,金軍攻破滄州。知州劉錫棄城而逃、通判孔德基投降。
10日,趙構逃到秀州。11日逃到秀州與杭州交界的崇德縣。即将進入杭州,要爲安全做最後一次的部署:呂頤浩被升爲佥書樞密院事、江淮、兩浙制置使,節制劉光世、楊惟忠所有兵馬,火速到江甯府建康城上任!并撥出禦營2千精兵,由恩州觀察使張思正統率。駐守鎮江府。中軍統制張俊率所部8千人去蘇州吳江縣防守。同時吏部員外郎鄭資之爲沿淮防扼,從荊南府一直到江南東路的池州,守住這長江防線。監察禦史林之平爲沿海防扼,從淮南東路的泰州到兩浙路的杭州。守住東邊的大海…這樣一來,随軍護駕的隻剩下苗傅一支軍隊而已。
12日,趙構到達臨平鎮。13日終于到達杭州。馬上下令:将州衙門升格爲行宮!
趙構到達杭州的同一天,完顔婁室的西路軍經過3個月的艱苦圍城以及城内一叫石赟的漢奸内應,終于攻破河東路晉甯軍。守臣徐徽言被俘。婁室沒有計較他殺死自己兒子的仇恨,反而勸其歸降。徐不從。又派折可求出面勸降,卻被徐一頓大罵…晉甯軍當初被圍時,太原府路兵馬都監孫昂曾率其父孫翊當初救太原犧牲之後的那些殘兵來到晉甯軍城中與徐徽言一起守城。如今城破,孫昂猶率300人巷戰整整一天,殺敵數百人。最終被擒。金軍勸降他也不果…最終,徐、孫2人雙雙被殺。
14日,趙構下罪己诏。看内容,他先是“慰撫淮揚遷徙官吏軍民”隻是搬家嗎?到底有沒有搬出來的人呢?對于結果,他“痛切朕心。愧負何及”可他強調,這一路上“他勞形克己,側身修行,宅中經遠,均布惠澤。省刑薄斂,一毫不擾郡邑”也就說他積極逃難,收獲很大。心性随之成熟。無論住着還是走着,他到哪都做了很多有意義的好事,一點都沒騷擾所過州縣…多好的皇帝啊!爲更深切體現他的仁慈,他下令外放180名宮女…這位皇帝一直對外宣稱不喜不近女色,這時倉惶逃命,居然還随身攜帶了這麽多女人?
19日。呂頤浩、劉光世移兵揚州瓜洲渡口,與金兵對壘。當晚金兵放火燒揚州城,士民皆死,幸存者數千人而已。
20日,禦史中丞張澂彈劾尚書左仆射黃潛善、右仆射汪伯彥20大罪。其實黃、汪本人也知道自己繼續當宰相不合适了。其實說起來。趙構也很恨他們,畢竟事發突然,把趙九弟給吓萎了,這是多麽巨大的損失啊!參照前面李綱、宗澤的遭遇,黃、汪應會死得非常難看才對?可趙構凝神思索了很久,把黃、汪兩人找來,三個人談了很久,才下達了命令:因工作失誤,黃潛善罷相,貶任江甯知府。汪伯彥罷相,貶任洪州知府!戶部尚書葉夢得兼尚書左丞、禦史中丞張澂兼尚書右丞。
一個今南京市長、一個今南昌市長,這是貶職嗎?在現代這兩個地方有多顯赫不用說了,在當時也是江南東路、江南西路的首府!
再看另一條:因工作失誤,前首相、現單州團練副使李綱不得赦免…貌似李綱跟揚州慘案沒半毛錢的關系吧,爲啥牽到了一起?官方給出的理由是:爲維持宋金友好關系,所以必須要控制住李綱這不安定因素!
其實誰都知道:這是黃、汪怕了。這二位很清楚自己在這段時間裏做了什麽,他們是很認真、很缜密、竭盡所能做着壞事的,并不是在無意識或精神病狀态下幹的,沒法免責任。所以必須牢牢摁住李綱!不然此人複位,再次清算的話,别人不一定,他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21日,金軍出揚州城,往北撤軍。22日來到揚州城北45公裏的高郵軍城下。守臣趙士瑗已棄城而逃。判官齊志行出城投降、迎接金軍。金軍大肆劫掠而去…
24日,一個月前兵潰沭陽縣的韓世忠部将李在在楚州寶應縣聚集了數百殘兵。當金軍劫掠高郵軍而去之後,他火速南下,殺掉齊志行。之後又打劫金軍後路辎重,搶來無數金銀。之後就在高郵軍安頓下來。
同一天,亂軍靳賽進犯淮南東路最東端、長江北岸的通州,一封蠟書從長江南岸的蘇州平江府緊急送到,是朱勝非和張浚聯名寫的,看過蠟書之後的靳賽馬上停止攻城,再次回歸大宋朝廷。
27日。宋高宗下诏征求直言。同日,禦營前軍統制張俊來到杭州行在。趙構下旨:你來幹什麽?你的駐地在蘇州吳江縣。哪來的馬上回哪去!
29日,呂頤浩上奏揚州已收複,宋高宗下旨安民。
同日。王燮從利州路首府興元府千裏迢迢來到杭州行在,被任命爲禦營前軍統制。王燮上疏請求趙構去往西川準備興複大業,趙構不從。同時趙構也知道了陝西諸将不和的消息,特地下旨:王庶爲京兆府知府、陝西六路軍馬節制使;曲端爲延安府知府、鄜延路經略安撫使。但曲端竟連皇帝的聖旨也不放在眼裏:延安府剛被金軍攻破,皇帝你讓我去不是送死嗎?且我的軍隊是泾原軍,你要把我從泾原路調到鄜延路,想幹嘛?我不去!但鄜延路我也不想放棄!泾州知州郭浩你是我的下屬,你去!代理鄜延路經略司的一切事務!
張用自從和杜充的“官軍”開戰、“叛變了大宋”之後,一直在陳州淮甯軍徘徊,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最近他找到了:蔡州!來到蔡州城外20裏的黃離,守臣程昌寓派出汝陽縣尉杜湛将萬餘叛軍誘至城東的埋伏圈,結果張用大敗,不得已找到了蔡州西南40公裏不到的确山爲根據地,雖經一次大敗。但實力仍然頗強,自号“張莽蕩”蔡州、以及它東邊、南邊的淮南西路的光州、壽州這一帶,都成了叛軍搗亂的天下…
3月2日,中書侍郎兼禦營副使朱勝非緊急上崗,成爲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兼禦營正使。
朱勝非進士出身。看履曆很一般,靖康年間的他跟何栗一樣,也是臨時提拔起來的應急品。但他命好,在關鍵時刻出現在了關鍵地點,居然是大宋南京應天府知府!還記得吧,趙構是在那兒當上的皇帝!當時朱勝非大談皇帝威信論,說大元帥頭銜太淺,無論如何沒法讓民衆們激動。隻有皇帝才能号召複國。由此建炎集團欣賞了他,讓他進入核心。而被罷的黃、汪相信:有這個人在,建炎政策的延續性還是可期待的…于是他再次被緊急提升,成爲南宋朝繼李綱、黃潛善之後的第三任首相!
有人歡喜就有人愁,劉光世、張俊、張浚他們估計是很失意的。他們眼巴巴看着趙構在另一群人的簇擁下在杭州城裏耀武揚威,那群人裏有王淵、有宮女、有太後、還有無所不能的太監們…
3日,做了14天尚書左丞的葉夢得被罷。同日,呂頤浩也創了一個記錄:他以佥書樞密院事的職務同時兼任江南東路安撫制置使、江南東路首府江甯知府。自大宋立國以來,宰執大臣同時兼任地方一路總管的,呂頤浩是繼太祖朝的呂餘慶、神宗朝的郭逵之後的第三人。
但說實話:這一天官職任命的主角既非朱勝非、葉夢得,也非呂頤浩,而是他:王淵!禦營都統制王淵當天從蘇州平江府來到了杭州行在。
要說到王淵的升官,就要先說一說建炎集團核心的那群太監們,杭州城裏有他們的财産,都由王淵的部下們嚴密保護着。這時他們來到了傳說中像天堂一樣美麗的杭州,每時每刻都能觸摸到他們的錢,多麽的幸福啊…在杭州城裏,他們的快樂又成倍的在升級:太監們在城裏轉了一圈,看中幾間最大最豪華的宅子,沒說的,搶過來!我們都是北方京城裏來的上等人,住你們江南土著們的房子,是很給你們面子了!接下來,太監們開始了欺行霸市、強買強賣,從此過上了久違的都市幸福生活…
爲此,太監們感謝了一下王淵。王淵在揚州城外、長江邊上,把皇帝、百官、百姓都扔在一邊,用官船把他們的财産運到了杭州城裏。這是多麽巨大的友誼,是經過戰火考驗、甚至是用皇帝生命安全爲代價做到的!
太監們無以爲報,給王淵升了官。讓他繼續當禦營都統制,同時升到了軍方最高領導機關:佥書樞密院事!注意,雖是樞密副使,但現在沒有正使!他和路允迪、呂頤浩3個人都是副的!且王淵還有軍隊的實權,可幹涉國家大事、可任免軍隊幹部、可貨真價實地趾高氣揚!
對太監來說,這事很平常,他們幹了很多次,沒啥意外。對王淵來說,這是按勞取酬,他冒着風險送出了人情,這是收取等價回報,有啥不對?可他們都沒意識到,情況已經變了!建炎集團再不是在逃亡路上奔波,那時大家隻要求能活下去,不死在金軍刀下,不淹死在長江裏,就什麽都好。官位、錢财,都是身外物…這時已定居,每個人都面臨着住房、工資、待遇等一大堆的物資需求,這時太監們和王淵明目張膽地做買賣,把其餘軍人當死人嗎?
宋朝軍人是職業性的,從沒什麽精神文明教育,他們能在戰場上把戰機和兇險都扔在一邊,舉着人頭向主将要賞錢,物資激勵是一切!
康履等不懂事的太監、王淵這不合格的軍人都沒意識到這一點,他們在杭州城裏體驗着幸福的新生活,遲鈍到當危險臨頭時,居然是新宰相先知道了!朱勝非緊急向皇帝報告:軍隊裏很多人都嫉恨王淵,這一定會出事!
趙構這段時間吃夠了軍隊、戰争的苦,他非常重視,第二天4日就立即命令解除王淵的簽發權,讓他隻擔着一虛銜…皇帝想着:這樣就能平息軍隊裏的意見了吧?可惜晚了!
比朱勝非稍晚些,大太監康履得到了一線報。軍隊裏有人來告密:苗傅、劉正彥2位将軍與王世修、王鈞甫、馬柔吉、張逵、吳湛等人密謀要殺王淵和他們,預定明天在天竺寺動手…這還了得!康履馬上向皇帝彙報,皇帝緊急召見宰相,宰相緊急召見王淵…這樣一個大循環,事情終于到了王淵手裏。生死危險,王淵沒含糊,他派出500精兵直撲叛軍預定的集合地點天竺寺!
下了這命令之後,天晚了,王淵吃完飯後洗洗睡覺,第二天3月5日是宋神宗皇帝的忌日。早起的王淵神清氣爽,照常上班、拜祭、議事(當天,宣布了中興四将之一的劉光世升任殿前軍老大)下班…整個流程都走完,天竺寺那邊也沒消息傳來,而他也沒追究。隻是一線報嘛,或許天竺寺裏沒叛軍,或許派去的重兵正在守株待兔,什麽情況都可能,沒必要大驚小怪…
就這樣,王淵走到杭州城北橋畔,突然間橋下沖出了大批伏兵。這時他才猛醒:中計了!那個線報是假的,用來迷惑他們,把重兵調到天竺寺轉移視線,真的叛軍一直埋伏在這裏等他下班!清醒得太晚了,叛軍把王淵拉下馬來,劉正彥親自操刀,當場砍下了他的人頭。同時嘩變在城裏各地點爆發,100多名資深太監身首異處…
做完這些,叛軍帶着衆多人頭向臨時皇宮前進。這時候絕大多數人都認爲叛軍們并沒很大企圖,之所以逼近皇宮,隻因裏邊還有更多的太監及太監裏的精華:康履、燕珪、高邈、張去爲、張旦、陳永錫等等都還沒死,都在皇宮裏躲着,他們隻是要去斬草除根、把太監都殺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