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日,揚州城頒布了一條新命令:不準任何人,包括各級官員,以任何理由,包括爲皇帝的安全着想,去議論邊防之類的事情,不準任何人散布揚州城不安全的言論。不準任何人以揚州城不安全爲理由,攜帶家眷、家産出揚州城!
相比于杜充,京東東路安撫使劉洪道就做的非常道地了,且把目标隻鎖定在乘亂占城的趙晟一人身上。他對趙晟說“萊州在半島上,未遭兵火。現在讓你去守萊州如何”趙晟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去萊州必經濰州。劉洪道便命閻臯、張成埋伏在半路。結果趙晟走到秬米寨時便遇伏而死。之後,劉洪道任命張成爲萊州知州。
之後,濱州軍馬統制葛進與濱州知州向大猷率兵來到京東東路首府青州城下,劉洪道緊閉城門,隻是将酒肉從城頭上吊下來以犒軍。葛進大怒,率兵攻占北城。劉洪道率軍民據守南城。葛進又派向大猷入南城計事,被劉洪道所囚。
金兵攻下颍昌府後,得知當地有一叫陳味道的舉人與蔡州知州程昌寓有交情,便派他去招降。不料被程昌寓磔之于市,以示不降決心。
27日,金軍攻破京東西路的徐州,守臣王複一家被害。武衛都虞侯趙立苦戰,殺出城去。本以爲必死,半夜時大雨傾盆,把他給澆活了。之後,趙立殺掉守城門的金兵,偷偷潛入徐州城中。找到王複的屍體,好好将其掩埋。
這時完顔宗翰在徐州滕縣,聽說韓世忠正鎮守在京東東路最南端的淮陽軍,當即決定:金軍直接南侵,目标直指揚州城和南宋皇帝趙構!完顔拔離速、烏林答泰欲、耶律馬五你們3人5千全騎兵部隊,什麽都不要管!隻要到揚州城把宋高宗趙構拿下,一切搞定!我自己則率大軍和韓世忠較量!
韓世忠兵敗,退至宿遷縣,之後又退往淮南東路最北端海州的沭陽縣。完顔宗翰進入淮陽軍城。守臣李寬被俘、京東轉運副使李炦被殺。在沭陽縣,韓世忠做出了他一生中最丢臉的舉動:他乘夜棄全軍而逃至楚州的鹽城縣!次日天明,在沭陽的韓世忠軍隊頓時崩潰。張遇戰死于漣水軍之張渠村。李彥仙、李在等部将各自收聚殘兵,在各地自保。
30日。揚州東北不到120公裏的泗州被完顔拔離速等全騎兵金軍攻破。守臣閻瑾早已南逃,同時将軍情急報揚州。揚州城頓時大亂…宋高宗趙構一下子蒙了!從胭脂粉香、肉陣成林突然間掉進萬丈懸崖、無底深淵。他腦子裏閃出的全是他老爹、老哥的凄慘生活,現在輪到他了,居然這麽快!等他稍微回過點神來,想掙紮逃跑時,他發現了個更悲慘的奇異現狀:
他萎了!身體那一部分徹底軟了!這種瞬間打擊,誰挨誰知道、換誰誰死梗。當然現代醫學告訴我們:這是意識性的,隻要心理改善了,他還有救。但要命的是趙構從此怕死了金軍,如這是病根的話。他說什麽也不敢面對,更别說什麽去除了!這時趙構沒心思探讨這個,更沒意識到這件事會給他的人生、他的王朝帶來什麽影響。他隻想着盡快離開,快逃!
江淮發運副使呂源也聽到了消息,他一面緊急将江北的數百艘船全部收到南岸、一面命張瑾燒斷所有浮橋、一面緊急上書。請皇帝随時準備南巡…
而在泗州,閻瑾逃走後,孫榮率百餘名弓箭手出城迎敵,幸好這幾天老天幫忙,沒有冰雪覆地,反而是塵氛蔽日。金軍看不透孫榮究竟有多少人,這才使他撐到了極限的1月30日。爲揚州城裏的南宋君臣赢得了千金難買的寶貴時間,孫榮最終力戰而死。
2月1日,閻瑾逃到楚州的洪澤鎮,被部将姚端殺死。
當天,趙構便準備渡江南逃。首相黃潛善勸皇帝留駕,先看看情況。可先把皇宮左藏庫的金帛搬運1/3、戶部尚書葉夢得則請皇帝先派一員大将去長江南岸準備,再請求以戶部錢帛先給軍隊和官吏提前發俸,免得到時大家要有别的想法。趙構一切同意,命禦營統制官劉正彥率部保護後宮嫔妃與皇子們。吏部尚書呂頤浩、禮部侍郎張浚先行出發,去長江南岸準備。
再說金軍:這一天。他們殺到了揚州東北50多公裏的天長軍!守将任重、成喜與萬餘将士全部逃走。趙構則緊急派自己的愛将、江淮制置使劉光世率兵迎敵。可部隊剛走出揚州城,便一哄而散了…
同一天,完顔宗翰軍攻打楚州。守臣朱琳做的很絕:他一面開西北城門投降金軍、一面又大開東門:百姓們,你們愛走愛留都随便…軍民百姓們出東門,一路逃到東南30多公裏的寶應縣,之後被金軍全部抓了回去…
3日,金軍攻占天長軍。而趙構派出去打探情況的邝珣也及時回來向他報告了這一驚天消息。趙構大駭,連黃、汪都不通知,直接帶上禦營都統制王淵、内侍省押班康履等五六個人,跳上馬就往外逃!揚州城中大亂!黃潛善、汪伯彥這才知道皇帝已逃走了,也馬上騎上馬逃!
他們跑向長江,因據說那裏有大批船隻、船隻上有大批物資,等候着皇帝,随時可啓航,渡過長江…
逃跑是迅速的、是恐慌的、是鮮血淋漓的,在這次突發事件中流的第一滴血、死的第一個人,由宋高宗趙構制造。在揚子橋,有一禦營士兵邊跑邊抱怨…結果,趙構一劍就捅死了他!
其他還有史徽、範浩、黃哲、黃唐俊、李處遁,都在這場逃跑中身死。朱端友、張灏失蹤。其中死的最冤的還要屬司農卿黃锷。隻因與首相黃潛善同姓,兵士們說了句“這是黃相公”還沒等黃锷分辨此黃非彼黃,憤怒的群衆就一擁而上,把他剁碎了!
見血後的宋高宗趙構變得亢奮,迅速趕到長江北岸的瓜洲鎮。結果面對滔滔江水,他呆了!江上啥也沒,别說傳說中的大批戰船了,連小船都沒!
“王淵,說:預備下的船呢”王淵小心翼翼翻開記事本報告“船隻都在。都很忙,正加緊搶運陛下的财産去杭州,這也是早就下達的命令”趙構仰天長嘯追問自己的人品,爲什麽就沒想到留哪怕一艘呢?
這時呂頤浩、張浚緊急趕到。帶來了一艘小船。這時的趙構也顧不得了,隻好跳上這艘小船,在長江初春冰冷的江水裏向對岸的鎮江府駛去。而在鎮江府,百姓們也逃走一空,守臣錢伯言率着極少數的府兵來迎接聖駕。
這是宋史上讓人神經錯亂的著名一幕,它本應不會發生的。就算黃、汪之輩再隐瞞實情、金軍的行動再突然,也不會導緻這樣的慘劇發生!因來襲的金軍最多隻有6000騎,且長途奔襲,早已疲憊,退一萬步說。哪怕他們保持精銳又怎樣?趙構的禦營兵馬最少在10萬人以上,對比如此懸殊,爲什麽要逃跑?爲什麽要狼狽到這種地步?真是讓人倍感神奇!于是乎,各種各樣的傳說應運而生,如趙構的著名神迹“泥馬渡江”
傳說裏。處于必死之地的聖天子趙構洪福齊天、壽與天齊,自有神靈護佑。是一位神仙牽着一匹馬把他送過江的。人們認同這個傳說,且一緻認定:這匹馬非金非銀非銅非鐵,它是由草和泥做成的,它就是傳說中的神獸草泥馬!
神獸終于馱着趙構一行人逃過對岸,到了鎮江府。這時要啥沒啥,隻有草和泥。建炎集團全體都睡在草叢裏,隻有趙構本人有一張貂皮當被褥…
當晚,金軍500前鋒到達揚州城,揚州軍民基本都出逃了,金軍順利入城,駐紮摘星樓下。城中還來不及逃走的士女金帛。被金兵搶掠一空。
但逃出城的揚州百姓到達江邊後,他們意識到了真正的絕望:如他們想逃的話,得有無數匹趙構的草泥馬神獸才行…幾十萬人堵在長江邊,拖家帶口,進退無路。怎一個悲慘了得!
4日,金軍殺到瓜洲鎮,眼前的情況讓他們陷進了迷茫中:是先搶船?還是先殺人呢?要注意的是兩者難度差不多。最終結果是全光了。金兵可以搶累了殺人、殺累了搶東西,工作并不耽誤…
當天,建炎集團一頓大吵,由中興四将之一的劉光世領銜吵起。他跪在趙構面前嚎啕痛哭,說他部下幾萬弟兄都跑散了,估計沒被金軍殺死,短時期内也沒法趕到皇帝身邊。這都是誰造成的惡果?王淵!
王淵掌管所有江面船隻,他把船都搞哪去了?他得負所有責任!王淵立即勇于認錯,同時指出事情的直接責任人是江北都巡檢皇甫佐…于是皇甫佐被當場處決。
建炎集團就此恢複團結,之後迅速制定出下一步行動計劃。這麽一大坨人馬要去哪呢?鎮江府是不行的,它靠近長江,隻此一點就必須抛棄。那麽去哪?王淵的笑容非常光明詭谲,他提醒集團内諸位領導:現在我們的船都在哪呢?
趙構還在猶豫,旁邊一群人的眼睛已亮了起來。這群人是特殊的,他們是建炎集團的核心。提到核心,人們覺得應是趙構、黃潛善、汪伯彥、王淵、劉光世、張俊等等,畢竟按職務看,他們是皇帝、宰相、禦營總管、領兵大将?
可錯了!他們都不是核心!在某些程度上,建炎集團這段時間之所以很萎,是因這群人本身就萎,他們是太監。是以前康王府裏陪趙構一起成長的幾位名太監,分别是康履、燕珪、高邈、張去爲、張旦、陳永錫等等。很沒來由的,這群太監裏的小弟弟們覺得自己和梁師成、童貫、李彥一樣,應軍、政、财一把抓!
這是最重要的,這些太監們超級愛錢,王淵的船隊之所以到了杭州,就是給他們運家産的!這時提到船,他們立即心有靈犀,向趙構建議杭州非常好,我們去杭州…
事實上杭州也非常好,趙構發現沒不去的理由。杭州山水之美,是北方無法想象的。杭州的富饒基本上就是開封富饒的根基。在戰略位置上杭州比開封更理想,她處于沒冰封期的長江外緣地帶,在它和長江之間有衆多的關聯城市作緩沖,其間溝壑水道縱橫,女真騎兵将受到空前的阻礙。更妙的是杭州臨海,危急時刻可随時乘船避難。這一點是整個北方無論哪座名城都沒的優勢。綜上所述,有什麽理由不去杭州城呢?
太監們的建議似很英明,但去之前還有很多事要做。因江南雖是那麽美好,貿然前去的話,還是有相當危險的。
趙構沒忘記前幾年他老爸搞花石綱,把江南禍害成什麽樣,這時國破家亡想去逃難,搞不好會被清算的。這時他清點下隊伍,就别說護駕的禦營軍隊了,連儀仗隊都隻剩下一張黃扇,混成這樣到杭州去,說他是冒牌皇帝倒有人信!
既如此,去杭州之前的工作就要多做些了:統領官安義如今在江北已收聚殘部千餘人。這很好!馬上提拔你爲江北統制,嚴守瓜洲渡口。鎮江知府錢伯言兼巡幸提點錢糧頓遞、吏部尚書呂頤浩兼江浙制置使、劉光世爲行在五軍節度使、侍衛軍老大楊惟忠節制江南東路所有軍馬,你們駐紮在鎮江府的上遊,江南東路的首府江甯府建康城,爲朕保駕護航!
接着,王淵撥出300禦營親兵給部将楊沂中,跟他約定“你留在鎮江。如金軍渡江,你就焚甘露寺做信号”之後,趙構一行人終于向鎮江府以南2300公裏的杭州城出發。當晚他們來到鎮江府東南45公裏的呂城鎮。這一夜,金軍進入揚州城西面的真州城,并未渡江,但甘露寺還是被膽小的楊沂中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