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止是他恨這兩個人的原故,而是他心性的表露。而這隻是開始而已!整個兩宋319年,就隻有宋高宗趙構下過這樣的命令,也造成了3大冤案:陳東歐陽澈、張邦昌、嶽飛!
25日,太學生陳東、布衣歐陽澈被鬧市處斬…
30日,因完顔宗望病逝,金太宗任命阿骨打第九子完顔宗輔(未來的金世宗完顔雍之父)爲右路金軍元帥,接管宋徽宗趙佶,駐軍燕京,以安遼宋人心。
本月,金太宗在已占領的遼宋故地分南北選開科取士。主持這次宋地科舉的是降金的大遼官員劉宵。因氣憤宋朝不顧道義,助金滅遼,于是以大宋上皇無道、少帝失信出題,正看着這些漢人秀才們對自己的皇帝極盡诋毀之能事,突然一叫儲承亮的前進士起身正色道“君父之過,豈臣子所宜言”說完也不與劉宵廢話,長揖而出。這一舉動令劉宵無地自容。最後放榜,榜上有名者72人,皆是不趨炎附勢之人。此榜于是号爲“七十二賢榜”
趙構稱帝後,曾在5月29日派周望、趙哲爲右路通金使,去與當時還未病逝的完顔宗望談判。6月20日,派傅雱、馬識遠爲左路通金使,去與完顔宗翰談判。8月,傅、馬2人來到太原,整整等了6天,才被監軍完顔希尹、耶律餘覩召見(完顔宗翰押着宋欽宗一行還未回來)跪在下面的傅雱被完顔希尹一頓數落,可說丢盡了大宋使者的臉面…
9月,趙構下诏,他将去揚州度假,很可能會在那兒長期辦公。如有誰敢亂想亂講,動搖這決議的話,全部砍頭!如有誰能告發這些亂講者的話,官職連升5級!
在這種獎懲條例的震懾下。趙構如願了…但真的沒人反對嗎?
6月中旬,宗澤進的開封城,至此才短短3個月。但宗澤在這3個月裏全心全意經營着開封城,在極短時間裏創造了一奇迹!他竟讓廢墟一樣的開封城變成了空前強大的堡壘!不僅足以自保,還輻射了整個兩河敵占區,和女真人在每一個角落裏争鋒,居然幾乎每戰必勝。這是多麽不可思議!要知道就在半年前,金軍還輕松滅亡了北宋!剛進開封城的宗澤看見的是斷壁殘垣、一片瓦礫的街市,樓橹盡廢、兵民雜居的城防,大白天盜賊随處可見。老百姓沒吃沒穿。且就在黃河邊上,金軍一直駐紮着,像把屠刀一般時刻懸在開封百姓的頭頂上,随時都會砍下來!還有比這更糟的情況嗎?但宗澤就在這種絕境裏振作!他深信自己的民族是強大的!隻要當政的人稍微理智些、勇敢點,奇迹定會出現!
此時的開封城内已有1200輛戰車、每輛戰車配戰士55人。開封城外有24個防禦點,駐兵數萬,和開封城防有機聯合,從郊區就築起了第一道防線。還重新疏通五丈河,以繁榮開封商業。但做完了這些。宗澤仍不滿意。他想着黃河,那是開封城的唯一天險。如沒黃河,開封就隻剩下幾道人工城牆而已。那麽必須要奪回黃河!
可他手裏沒兵。這是再嚴峻不過的現實了,他沒法向趙構申請。禦營兵力絕不會調給他一兵一卒。那麽召募?可用什麽招募呢?當兵是要吃糧拿饷,宗澤是既沒錢也沒糧。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有,民間的兵也對大宋不感冒,保家衛國靠自己。爲什麽要投靠不靠譜的宋朝?
這時就在開封城周邊,你說他是民兵也好、盜賊也好,這種民間武裝壯大得驚人。動辄幾十萬人聚集在一起。如濮州一帶号稱擁衆幾十萬的王善。淮水區域約7萬人的王再興、李貴。洛陽附近擁衆30萬的沒角牛楊進。這些人都在亂世中迅速崛起,每一個都很不簡單,且有個共同點:他們厭惡宋朝,别說讓他們歸順了,如王善,他會主動帶人到開封城打劫!幾十萬部隊沖向剛剛重建的開封城,宗澤要怎麽辦?逃?還是戰?兩者都不現實,而在這兩者間,宗澤選擇了相信:相信自己的理念不會錯,相信自己的民族不會錯!
爲此,他單人獨騎,向王善迎了上去:朝廷危亡,國家大難,這時如有一兩個像你這樣的人挺身而出,金國就不會猖獗。這是你臨危立功的機會,希望你能把握!
這話很高深?很煽情嗎?不!宗澤隻是說了實話,說出了他的希望!而王善的反應是劇烈的,他立即跪謝,流着淚說“敢不盡命”幾十萬人立即收編,成了宗澤部下。這樣的事一次次重演,王再興、李貴、楊進等人都在這些平實的話裏來到了宗澤的身旁…
一個是偶然,兩個三個呢?每一個都這樣放棄了自我,抛開了對宋朝的成見。之所以會這樣,隻能歸功于宗澤的個人威望!那麽他的威望基礎是什麽呢?“我南朝地廣人多,崇尚氣節。俊彥之士,所在多有,自古以來,從不屈膝異族…”
且宗澤并不是一味包容,相反,他底線很高。當年他離開磁州時,把軍隊和政務交給了磁州兵馬钤轄李侃,不知什麽原因,李侃被部下趙世隆殺了。趙世隆奪了磁州城,在戰亂中占據一方。
當趙世隆知道宗澤在開封城的舉動後,便帶着自己弟弟外加3萬兵馬來投奔。在他來想這是件安全的好事,試問連盜賊都能變成正規軍,爲國出力,何況他?他本身就是宗澤老部下,隻是犯了點小錯罷了。
但宗澤卻問了他一句話“河北丢了,是不是我們宋朝法令、上下級之間紀律也都丢了”軍隊嘩變,以下犯上,那是宋太祖皇帝定下來的死罪!
宗澤命人把趙世隆拉下去斬首示衆!當時周圍都是趙世隆帶來的人,趙世隆弟弟趙世興就站在宗澤身邊,這人帶着刀。宗澤很平靜,等殺了趙世隆後,才緩緩轉頭對趙世興說“你哥哥死了,如你能帶領這支部隊報效國家,我就把它交給你,希望你能洗刷你哥哥的恥辱”殺其兄而任其弟。這在常理來說,純粹是找死,宗澤在自己身後埋了把刀,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砍下來。可奇妙的是趙世興居然真心實意接受了,不久後金軍突襲滑州,宗澤命他緊急馳援,他就是率這支部隊殺了過去,在城外大獲全勝…
宗澤就是這樣,讓開封城内軍隊與日俱增,在短時期内達到了100萬以上。同時軍紀嚴明。有了這些基礎,他掃平了黃河南岸的金營,開封城離黃河72裏,宗澤每隔4裏多便設1縣,共設16個縣,且都挖了護城河,縣城南面遍布拒騎兵的鹿角…
到這時,宗澤開始上書,請趙構還汴。但此時的趙構一意南逃!可現在是烽火連三月。又不是什麽煙花三月,你下什麽揚州啊!趙構,我鄙視你!
21日,王彥率嶽飛等7000人渡過黃河。北上反擊金軍!這是北宋滅亡後,宋軍第一次主動反擊!金軍措不及防,連連戰敗,王彥軍長驅直入。一時間河北大地上宋人士氣大振。不過他們也因此而孤軍深入,别忘了,他們是沒後援的…而金軍調來了近6萬重兵。合圍王彥。
接近1:10,王彥感到了危機,他被迫閉寨不出。這在一般情況下是正确的,畢竟衆寡懸殊,可嶽飛不這樣想,大英雄一生中所有戰績都是以劣勢兵力奪得!嶽飛不聽王彥節制,率手下幾百士兵沖出營寨與金軍決戰!混戰中,嶽飛縱橫戰陣,奪得金軍大纛,四面揮舞,軍心大振,于是沖破了金軍重圍,一路追殺,奪占了新鄉縣。
金軍火速向新鄉縣集結兵力,但讓他們想不到的是嶽飛根本沒考慮防守,他放棄新鄉,繼續北進!第二天在侯兆川,遭遇戰打響!嶽飛沒兵力、沒地利,除他自己外,這支部隊估計也無法依靠另外的東西。嶽飛沖殺在最前沿,身中十餘傷,血戰不退!在他感召下“士皆死戰”金軍再次被擊敗!
但嶽飛畢竟人少,且沒糧了。現實逼迫嶽飛必須回去向王彥求助。在嶽飛想來,我們是同一支部隊,我是你的部下,主帥在抗戰中支援些糧草不是件很平常的事嗎?可王彥不那麽想。嶽飛違抗他的命令,沖出營寨與金軍決戰,在他看來是分裂他的隊伍、削弱他本人的威信,從哪一點來看,嶽飛都犯了軍法!
…那麽軍法從事?當時真有人建議他殺了嶽飛。而從種種蛛絲馬迹來看,王彥還真的心動過。他是名将、抗金英雄,這都不假,可他的心胸是不寬宏的。幸運的是,他不寬宏,卻很清白。
他拒絕了嶽飛,同時也讓嶽飛安全地離開。這等于讓嶽飛自生自滅…這次之後,王彥、嶽飛終生嫌隙不消,兩位抗金名将走上了各自不同的道路…
嶽飛回到幾百名饑腸辘辘的士兵中間,在他面前的幾乎是條絕路。沒糧草、沒援兵,周邊卻是數萬金軍,就是想撤退都不容易?我猜這也正是嶽飛無法原諒王彥的地方。身處絕境的嶽飛做出更加勇敢的選擇:繼續向北、一路征戰,目标太行山!太行山綿延數百公裏,是河東、河北、河南三地的天然界山,這裏溝壑縱橫險要叢生,是理想的戰場!
25日,趙構下旨:賜死王時雍、張邦昌!張邦昌在潭州城内天甯寺的平楚樓上自缢而亡。關于他的死,我個人認爲,是堪與陳東歐陽澈之死、曲端之死、嶽飛之死并列的高宗朝四大冤案!如要問張邦昌的死亡原因,4個字足以概括“舍己爲人”不管開封城百姓死活的話,哪來後面那麽多的無奈屈辱!
令人更加憤怒的是宋朝官方給出的正規罪名是張邦昌在當皇帝的33天裏,一個姓李的大宋嫔妃送了一個宮女給他。他…和那個宮女晚上睡在了一起。請注意:不是睡在皇宮裏。因張邦昌除登基之外,沒有踏進開封皇宮大内一步!
和一個宮女在外睡了幾晚…這個罪名,居然比謀朝篡位還要緻命!我們必須理解這樣的邏輯。因14年後,另一場大冤案出來的另一條罪名會更讓人瞠目結舌,以緻成爲經典!
嶽飛離開後,王彥的處境加倍惡劣。本有7000人,嶽飛帶走幾百,傷了點元氣,動搖了些軍心。寨外數萬金軍合圍,王彥決定立即突圍。潰圍之戰是慘烈的,等他沖出重圍召集殘部時發現隻有700多人了,近10倍的減員…于是王彥做了與嶽飛相同的選擇:上太行山!
嶽飛則是先與一股金軍相遇,兩軍激戰,嶽飛生擒金軍主将拓跋耶烏。之後到達了太行山,而嶽飛的部下們很可能疲憊到了極限,已無法支撐,情況逼着他行險:嶽飛單人單騎出戰!以手中丈八鐵槍刺殺金軍主将黑風大王,震懾這支金軍倉惶逃走!
至此,嶽飛孤軍深入,以數百之衆殺入數萬金軍重圍,攻城略地,輾轉作戰,戰無不勝。這是有宋一代從沒過的戰績,相比較連韓世忠都相形見绌。因韓世忠每戰都有依托,或是在大部隊前方作先鋒、或是有城池在後背,而嶽飛此行無所依靠,居然遠飏千裏,銳不可當,刺破了金軍重重鐵幕!如此決心、戰力,就算沒後來的輝煌,也足以在中華名将榜上獨樹一幟!
不過他也到了極限,不得不考慮回歸了。嶽飛在太行山短暫停留後,向開封撤退。史書沒記載他的回歸之路,讓人無法猜度以這樣的傷疲之旅,嶽飛要再付出怎樣的努力,才能進開封見宗澤?
嶽飛終于進入開封城,見到了宗澤。宗澤收留了他,沒計較他之前違抗軍令的事。
而王彥在太行山的營寨裏,處境非常兇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