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亡國篇


遣割地使往兩河地區招降各城池的工作已過去了近1個月,隻有河東路的石州投降金軍。其他所有州縣都據守不降。不得已,宋欽宗隻能再次下诏:兩河軍民開門出降。

5日,大金樞密使、原大遼國降臣劉彥宗上表,請複立趙氏。金太宗不聽。

打劫商人後,錢仍不夠。宋廷團團亂轉,再想不出還要去刮誰?絕望之餘突然靈機一動,還有辦法!貼出皇榜,面向全城公開推銷官職。有大有小,價錢有高有低。如您實在對世俗名位不感興趣,還可選擇當和尚或道士…度牒什麽的再沒數量限制。

多好的優惠,可惜的是挂了整整10天,一個掏錢來買的都沒…大宋君臣們徹底絕望了,無論如何湊不齊,隻好硬着頭皮把搜刮到的先給女真人送去,希望對方看在工作态度認真的份上,不要太粗暴了?

金兵大怒!9日,蕭慶再次傳達完顔宗翰、完顔宗望的命令:如果還不把金銀數目快速交足,金兵就要入城來搶了!現在唯一的辦法:趙桓你再出城一次,與我們的元帥相見!看看能不能給你們大宋再争取一點時間?

趙桓猶豫,會無好會,上次能回來就不錯了,這次再去,誰知會有啥後果?但不去行嗎…城關既破,人爲刀斧,怎一個委屈了得!

第二天10日,宋欽宗留同知樞密院事孫傅和太子趙谌監國,自己出城。他的預感很不好,似知道等待他的命運是什麽…這時,前首相唐恪也出現了,大驚曰“一之爲甚,其可再乎”而吳革則警告現首相何栗“天文帝座甚傾。陛下此一出,便回不來了”但何栗不聽…城門處有好幾萬百姓,他們拉住皇帝的車轅,不放他出城。趙桓流淚了。難道他想走嗎?

這時有一禁軍将領叫範瓊的人出現,這個人在剛剛過去的第二次開封保衛戰中也曾立下汗馬功勞,可是現在卻成了一地道的漢奸、金人的走狗!他對百姓們說“皇帝早晨出城,傍晚就回來了。你們放手。讓皇帝走”百姓們大怒,這是當面說瞎話!他們罵這條走狗,結果範瓊拔出刀來,砍斷了百姓們拉在車轅上的手!

在城外,趙桓見到了張叔夜。張叔夜拉住趙桓的馬頭,勸他回來,千萬不要去金營。趙桓更傷心了,他說我是爲了百姓,我不去,金軍會進城殺人的…

張叔夜痛哭倒地。他是宋朝軍人,他痛恨自己失職。在一片哭聲中,趙桓的車駕動了,離去前,他回首人群。叫着張叔夜的表字說“稽仲努力”這四個字深深印進了張叔夜的心底裏,也決定了他最後的命運…

趙桓第二次進金營,待遇比上一次差了很多。兩個完顔首腦統統不見,在青城準備的隻是接待一親王的禮儀。女真人隻允許趙桓留下300人侍衛及18個頂級權貴,包括郓王趙楷等9位親王、宰執何栗、馮澥、曹輔、翰林學士吳開、莫俦、直學士孫觌、禮部侍郎譚世勣、太常少卿汪藻…分居在青城齋宮别室。

西廂房則留給了趙桓。這間房裏沒床,隻有用土坯壘成的炕,上邊有兩條毛毯。炕前兩隻小闆凳,連張桌子都沒。白天,趙桓可在齋宮裏随意走動。到晚上,他的房門會被鐵鏈拴牢,大群金兵圍在院子裏,點篝火開晚會。吃喝吵鬧…趙桓極力忍受這種噩夢,卻不知他這是在提前适應新生活…

那完顔宗翰這樣做:抓住了,又放回去,再調出來,這樣折騰究竟是爲啥呢?不!一切都是在爲搶劫服務!要把這樣一座人間最富的千古名城榨幹。不使用手段怎麽成呢?第一次把趙桓調出來,再放回去,是讓宋朝皇帝去壓榨自己的子民,女真人坐等收錢。等壓榨到一極限時,趙桓的作用就要換一下。把他調出來當肉票,再一次給宋人心理加壓,才能榨出更多的錢來!

這一次,開封城裏搜錢運動真的加碼了。新增24名侍郎官,全力負責刮錢!連城内著名的貧民區福田院也不放過,被刮出2兩金、7兩銀…這樣搞仍沒多少錢,無可奈何,宋人做了件超級丢臉的事。總結一下:宋朝刮百姓的銀子是傷根基。刮權貴是挖自己樹根。刮商人毀了國之根本,這些刮完,他們開始刮勾欄教坊,榨取脂粉纏頭錢…這種錢都要,可說是徹底不要臉了!

全力以赴做着這些事,但宋朝官員們心理并沒覺得怎樣不堪,因他們有一願望,要用錢去實現——希望能湊足了錢,讓皇帝回城過正月十五元宵節!

錢源源不斷的送進金營,趙桓也一天天的翹首期盼,很快正月十五到了,宋朝百官、子民們站在南薰門外等皇帝,整整一天過去,不見皇帝的車馬歸來…

當天趙桓在劉家寺。那是近千裏方圓之地内唯一一塊歡樂花園。金軍早就聽說過中原開封城内的上元節花燈夜,都到開封了,怎能錯過呢?他們把搶來的教坊樂人、花燈彩山運到這裏,擺開酒宴,歡歌暢飲,賞花燈…

年年歲歲燈相似,此時此刻難爲情。不知當時的趙桓是怎樣的如坐針氈?

16日,一位叫徐揆的太學生,寫信給完顔宗翰、完顔宗望,要求釋放趙桓!兩個完顔大怒,派兵把他抓到營裏,和他們當面展開辯論!女真人覺得自己完全占理,難道還說不赢嗎?結果很慘痛,他們輸了。因徐揆跟他們說的除了是非外,還有公平!兩個完顔惱羞成怒,殺了徐揆…

同日,還有劉韐,他是老資格高官,時任河北、河東宣撫使。在北方招募敢戰士時,嶽飛就曾投奔于他的帳下。金人不僅想讓他賺開城門,更想收降他。他百般拒絕,最後仰天大叫“苟且偷生,事奉二主之事,誓死不爲”當晚他沐浴更衣,飲一杯酒後自缢而死…

天下兵馬副元帥宗澤從大名府一路殺到開德府,與金人連戰13場皆捷。之後,宗澤寫信給大元帥、康王趙構,希望他能親自主持入京勤王。并寫信給北道大總管趙野、兩河宣撫使範納、興仁知府曾楙。希望能合兵入援京師。結果沒人理這位副元帥的拳拳愛國之心。宗澤隻能以孤軍殺到衛南。金軍大舉前來圍攻,王孝忠戰死。絕境之下,宗澤下令“今日死中求生”手下士卒無不以一當百,金軍被殺的大敗。被斬首數千、退軍數十裏。當夜金軍又去劫營。被宗澤事先料到,劫得一座空營。自是大驚憚澤,不敢與之交兵。宗澤趁機渡過黃河。然而一切都晚了,都已無可挽回…

整個靖康2年正月過去了,趙桓仍被關在金營裏。這段時間裏,開封城内的搜刮進入到下一階段。金銀統統都沒了,金軍開始對宋朝文物下手了:皇帝皇後皇太子諸王法駕、鹵簿、儀仗、禮器、法物、禮經、禮圖、大樂、軒架、樂舞、教坊樂器、樂書、樂章、祭器、八寶、九鼎、元圭、鎮圭、渾天儀、銅人刻漏、古器、秘閣3館圖書、監本印闆、古聖賢圖像、明堂辟雍圖等等…如你非要我列出清單的話,萬字以内很難列清…

同時,金軍特意指出要把蘇轼文集、司馬光《資治通鑒》原件帶上,這是重中之重!很懂行吧?這兩件的确是宋朝文學藝術、曆史研究兩方面的巅峰大作!一群大字不識的野人怎會知道它們?多顯然:有内奸!

到此地步。開封城已油盡燈枯,趙桓顯然已失去了其存在的意義。可他本人卻茫然不知,在仍心存希望的情況下,迎來了2月5日。這一天,兩個完顔約他去打馬球…

馬球場上。兩個完顔身穿繡衣,在場内縱橫馳騁、興會淋漓。趙桓強顔歡笑,站在場邊,等着完顔們打完球,好說出憋了快一個月的話“某久留軍前,都人延望,欲乞早歸”快1個月了。我想回家!說這話時,他覺得此前完顔宗翰是那麽的有見識、有風度、有涵養,十有八九會答應他這合情合理的要求?退一萬步講,哪怕拒絕,也會很溫和?如看你順眼,請多留幾天之類的…

卻不料完顔宗翰突然變臉。厲聲喝道“待哪裏去”你做夢!還想去哪?第二天就是趙桓乃至整個大宋朝的沒日!還想回家?

靖康2年(1127)2月6日,完顔宗翰、完顔宗望把宋欽宗趙桓押入青城寨,命其下馬跪聽金國诏書!

诏書裏說宋朝失信悖德,對内對外做盡壞事,金國不得已發兵懲戒。前後兩次給了宋朝自新機會。可仍小動作不斷。現要另選賢人,立爲藩屏。也就說金國要結束趙宋的統治,換一個人當皇帝,給女真人當跟班…

這份诏書被曆代史學家痛恨,認爲金國颠倒黑白、壞事做盡,滅了宋朝還給它潑了一身髒水,真是卑鄙陰毒無恥到極點!我也很想這樣痛恨,但當詳細看完整個宋金的交惡過程,誰是誰非,誰黑誰白,能用誰吃了虧來判定嗎?

當天,蕭慶就要上來剝趙桓的龍袍!不容一指加身的萬乘至尊馬上就要受辱!此情此景,在場的宋朝頂級大臣們看着,僅僅是看着,他們吓傻了嗎,還是一直都軟蛋?隻有一個人撲了上來,用自己的身體遮掩住趙桓,大罵金人“這賊亂做,此是大朝真天子,你狗輩不得無禮”禮部侍郎李若水!堂堂大宋朝,當皇帝受辱時,隻有這一個人站了出來!當天短暫的厮打相持後,他被金軍拉了出去,打昏了…

他死在5天之後,這期間完顔宗翰親自召見,從生命到父母,許官職論是非,各種招數都用遍,想要李若水投降。可換來的隻是一次次的斥罵!

李若水終于被殺害了,被斷舌裂頰的殺害!他不是死于一時激憤,而是他一貫的操守、忠貞,讓他沒法在那樣的情況下苟活偷生。他的死,映襯出除他以外,大宋頂級文臣近乎全部的醜陋怯懦。他是那麽的珍稀,300多年大宋朝,兩次亡國之恨,他這樣的文臣,隻不過還有一人而已…

讀史每到此,心中總不免要問一聲:宋朝、趙桓,你配擁有李若水、文天祥這樣的臣子嗎?而李相公、文相公你們這又是何苦…

值得嗎?李若水會靜靜面對所有質疑,他在做的事是忠于眼前的皇帝,更是忠于這皇帝所代表的東西!此時此刻,不管趙桓是多麽的昏庸愚蠢,他都是漢人的象征,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入侵者侮辱!哪怕死,也得阻止!

這些事、這些人,都在一片慘痛河山間浮沉着,在慘白的國人中閃爍出點點的剛硬風骨!這就是希望!隻要這一點還在,一個民族就不會永遠沉淪!

當然這些都救不了趙桓一家…

當夜,完顔宗翰征求蕭慶、劉彥宗2人的意見,他們都力辭做這千古罪人。于是翰林學士吳開、莫俦2人被放回開封城。他們帶來了一重大使命:要在城内另選出一新皇帝,來取代趙宋王朝,做大金國的新藩國…

第二天2月7日,宋徽宗趙佶和他的皇後被押到金營。押運者還是前面那條叫範瓊的走狗。當天,聰明的趙佶知道等着他的是什麽,根本不想出宮,他拿出藥酒想自殺。結果範瓊一把打翻杯子:趙佶死了,他的功勞也沒了,這怎麽行呢?

8日,宋朝皇室的其他成員被押往金營。這工作量很大,親王、嫔妃、王子、皇孫、公主、驸馬、六宮有位号的等等二三千人,一條狗是完不成的。于是更多的狗蜂擁而來。名單由内侍太監鄧述提供、公文由開封府尹徐秉哲批準,範瓊帶兵,一個個點名押送…

9日,孫傅率百官上表請求立皇太子趙谌,金軍不聽。10日,金軍命皇後、皇太子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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