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完顔宗翰率西路金軍,押着宋欽宗趙桓等一行人北歸。金軍帶着難以想象的财富、世界上最尊貴的俘虜,組成超級龐大的車隊,離開了滿目瘡痍的開封城。他們把人類有史以來最富裕美麗的都城啃殘了。從這以後,開封城沒落在曆史塵埃裏,再也沒能恢複往夕風采,隻留下《清明上河圖》和《東京夢華錄》供後人追思懷念…
被俘的人很多,除兩位陛下外,還有2位女士,4個男人需關注。兩位女士在以後會随着時事浮沉而出現,這時尚早。4個男人分别是:何栗、孫傅、張叔夜、秦桧…
他們是金國重點關照的,不是職務太高如何、孫。就是表現太好如張、秦。金國鐵了心的定要帶到北方,就近看管!張邦昌的第8條要求中,金國就沒答應這4位…
何栗跟着大隊人馬走,經曆了幾乎一切,到達金上京後絕食而死。看結果,似很剛烈,義不屈節,甯可一死。但細思量:要死爲何定要到了目的地才死?且是絕食?一路上那般風霜雨雪,如他不努力掙紮的話,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怎能熬到終點站的呢?不可思議…
孫傅死在何栗之後,在到達金上京後再1年多,他死了。史書裏沒說他死因,應不是絕食之類的自殺。他是主動赴金的,想盡自己最後力量保護皇太子趙谌。他的死,應是身心凋敝。無力支撐了?
曾招安宋江的張叔夜死得最早,離開開封城後,他就不再吃飯,一直躺在車裏,每天隻喝一點水。搖晃的車廂,半生半死的張叔夜,直到有一天,駕車的人對他說到了當年宋遼兩國的界溝,白溝了…張叔夜突然間站了起來,他向四周張望。這是國界。他所要保護的人要離開國境了,從這一刻起,他的皇帝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俘虜!再沒半點可能改變這一點!他失去了所有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當夜,63歲的張叔夜自己掐死了自己!
秦桧是囚徒中的名人。他官職高。被俘時是言官之首。他名節高。明知事不可爲仍爲趙宋力争,如不是現在還活着,那麽他的名望将達到和李若水一樣的高度:李若水保護趙桓的身體、榮譽;秦桧爲趙宋的江山、名位盡力!
讓他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年齡。秦桧這年38歲,堪稱年富力強。這樣的青蔥年齡、錦繡前程,爲了國家全都抛棄,還能找出更壯烈的嗎?
于是宋人感動、金人敬佩,誰對他都高看一眼。到達金上京後,他被分配到金肅宗完顔頗剌淑之子、當今皇帝完顔吳乞買的堂弟、大将完顔撻懶(漢名完顔昌)手下做事。每天裏抄抄寫寫,并沒怎樣受苦。不必到冰天雪地裏去勞役…
他壽命很長、故事很多,一生充滿了疑點和不确定,都等待着歲月時事的變幻而遊移,是非真假,隻能到哪步說哪些…
翻開靖康一頁,仿佛是片人間地獄,女真人真野蠻!其實這樣說,有些過頭了。北宋末年的金軍在曆史裏殘酷排行榜上隻能排中等偏下,它幾大硬性指标都不過關,讓真正的殘暴者止不住的鄙夷…
1他們至始至終沒進入開封内城,更裏邊的皇城更是邊都沒粘。所有搶劫、抓人、搜刮等醜惡事件,都是金軍提出任務,宋人自己完成的。
2他們殺的人太少,什麽叫滅國屠城呢?清軍入關後“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每次都殺得全城死光,遍地血池。更不用說日軍的“南京大屠殺”和這些相比,這時的金軍夠得上暴虐二字嗎?
之所以這樣“溫和”,是女真人的底蘊所決定的。女真人崛起隻有10多年,卻覆滅了東亞最大的兩個帝國,其管理難度早已超過極限。不說才能,光是派人管理,金國都沒那麽多純種女真人!現實要求他們:隻能把宋朝打服,當成個長期的房間收租子…
尤其是大太子完顔宗翰的理智在起作用。他身上有些許完顔阿骨打的影子,天生就懂得怎樣當個成功者。他知女真人優點在哪,更明白缺陷是什麽,所以不那麽貪,從沒想過把漢人的土地一口吞下去,因吞下去會脹死!
可惜的是他眼光太超前了,讓絕大多數女真同胞們所不理解。他們内部有些人憤怒得要死,覺得明明能利益最大化嘛…
所以結論:完顔宗翰有異心,胳膊肘向外彎,不是個爲國爲民着想的好女真人!這分歧造成了完顔宗翰、也造成了他政治同盟者的悲劇。當然:反對者們也沒落着好…領兵将領飛揚跋扈、各分派系、互相殘殺的女真人傳統馬上就要上演!
天下兵馬副元帥宗澤此時在衛州,聽到金軍俘虜着徽欽二帝北歸的消息,馬上決定在滑州、安利軍、大名府等黃河一路沿岸截擊金軍,奪回二帝。可惜他發出的勤王号召,竟無一人響應…
回到開封城、大楚皇帝張邦昌陛下身邊。這段日子裏,他過得很憋屈。趙家人走了,宋朝卻沒消失,167年的底蘊,每時每刻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這時,權佥書樞密院事呂好問來見他“你是真的要當這個皇帝,還是隻是爲應付金人的無奈之舉?如今金兵已退,大元帥趙構在外、元祐皇後在内,此乃天意。爲福爲禍,就看你一念之間了”
張邦昌也知道是時候了。5日,他先将元祐皇後孟氏迎回延福宮。再通過她,去選中興宋朝的新皇帝…
還選什麽,唯一在逃男丁不就隻有趙構一人嗎?直接選他不就對了?不!還有别人。宋朝立國167年,9個皇帝,每一代男丁都積極工作。生出n多後代,怎會隻有趙構一個漏網之魚呢?
這幾十天裏,有兩位趙姓宗室出現。一個是宋太祖趙匡胤後裔趙子崧。一個是宋太宗趙光義子孫趙叔向。他們各自招攬了一支班底,宣布自己是宋朝合法繼承人。其中趙叔向動作迅速,充分發揮了大賤人對皇位超級向往的遺傳基因,帶了7000士兵殺到開封城郊…
可惜都是白費勁,繼承權是有排列序号的,他們能躲過金軍搜捕的原因就是他們争奪皇位失敗的原因所在!因事發時,他們都在城外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句話:是散得不能再散的邊緣宗室,隻要趙佶這支血脈的男人沒死絕。他們就沒半點機會!所有焦點都向趙構彙聚。可要找到他。卻不太容易…
這時趙構的頭銜很猛:天下兵馬大元帥。這個銜一般來說隻出現在評書小說裏,宋朝從立國那天起就沒這個職務!這麽獨一無二,應努力工作?他該響應他皇兄趙桓的求救,率“天下兵馬”向開封靠攏。與金軍決戰。救父兄、社稷于水火之中。這才是正道!如救不了,那麽壯烈戰死在開封城邊,也是無上光榮!這樣才會流芳千古。爲世人後代所敬仰!可惜的是趙構沒這麽幹…
趙構從當上大元帥後就一直在搬家。從相州跑到大名府,再跑到東平府,轉了兩圈又到了濟州,覺得還是不安全,于是宣布:下一站是淮南東路的宿州!真要到了那兒,随時都能渡過長江,跑到江南了?
這時内外兩個消息拖住了他飛快的腿,讓他不得不停下來…
7日,張邦昌的外甥吳何、趙構的舅舅韋淵2人,8日,謝克家奉張邦昌之命,帶着“大宋受命之寶”的玉玺跨越千山萬水、踏着趙構曾走過的腳步,追到了濟州,通知趙構回京城去即位當皇帝…
這消息很震撼,但在預料之中。趙構很清楚自己的血統地位。繼承權的順位,這事隻要他不死,永遠都是他的!當然:前提是他不死…
那就好辦了,他決定先不回去,即使回,也要再等等,看看金軍是不是會在短期内使回馬槍?可另一方面就沒這麽好對付了,他班底内部也出了點事情:
看看行軍路線,大元帥領導他們在中原大地上劃了個大弧,聽說下一站是淮河邊上的宿州,這都是要搞什麽?他們都是北方人,天生對長江就敏感,長江之南等于異域,該不會是要背井離鄉了?他們有大批親友家眷都在老家呢!
這些人強烈要求大元帥趙構給個解釋,不能再不明不白走下去了!衆怒難違,尤其開封外城禁軍嘩變的例子近在眼前,大元帥迅速做出決定:回北方!
同時他給宗澤去了封信,信裏很明朗地解釋了下他逃跑的理由,歸結成下屬們不讓他去拼命,不然早就“身先士卒,手刃逆胡,身膏草野,以救君父”又很隐晦地提了下自己是回去幹什麽“謂祖宗德澤,主上仁聖,臣民歸戴,天意未改”就是說:人民還是宋朝的人民,而宋朝唯一合法繼承人就是他趙構!宗澤,你知道該怎麽辦了?
誰都知道該怎麽辦,這是趙構主動搖給宗澤的橄榄枝,這種時刻勸進,是雪中送炭,更是錦上添花,能輕易确保一世榮華富貴,是每個官場中人都夢寐以求的,可宗澤接到這封信時,心裏感覺膩味透了!
宗澤這一生都沒幹過所謂“錦上添花”的事,他之所以一生都過得憋屈,就是因他和整個官場對着幹,不阿谀、不拍馬…
可現實卻要求他必須配合趙構!因如今擺在他面前的隻有兩個選擇:1選趙構、2選張邦昌…這還有得選嗎?哪怕他已清楚了趙構的本質,也得第一時間擁戴!
9日,張邦昌正式頒布手書,請元祐皇後孟氏正式垂簾聽政,以等待趙構登基。而孟太後也第一時間派尚書左丞馮澥、尚書右丞李回爲正副奉迎使,拿着正式诏書去濟州迎接康王趙構。
4月11日,元佑皇後孟氏正式垂簾聽政,做了33天大楚皇帝的張邦昌退位。13日,文武百官上表趙構勸進。15日,元佑皇後親寫诏書。3天後,诏書送達濟州的趙構手中,百官再次上表勸進。趙構答應火速回京,若回京之日父兄未返,自己将以權知國事之名代理朝政。
21日,趙構從濟州出發。當天,劉光世率軍趕到,被火線提拔爲五軍都提舉。24日,趙構來到太祖皇帝趙匡胤在後周時最後一任節度使所在地、大宋南京應天府。25日,哭拜祭奠先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