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金議和篇


此時,梁師成“隐相”地位已成,但他深知創業難、守業更難的真理,并沒躺在功勞薄上吃老本。要與時俱進,不斷提高自己的聲望地位!于是他加入了艮嶽的修建工作裏…

艮嶽,這絕不僅僅是皇帝的一座花園那麽簡單。在當時,這是最大的政府工程!參與它是地位的象征、掌控它是皇帝寵眷的體現,是每一位朝中大佬打破頭都要争一次的好東西。梁師成敏銳意識到這一點,伸手抓了過來,給自己在趙佶、在百官心裏加上了新砝碼!

從此他爲艮嶽嘔心瀝血、竭盡所能,營建出了一人間所沒、連世界公認的古代七大奇迹巴比倫空中花園都比不了的夢幻仙境!

他成功了,艮嶽真的建成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艮嶽是北宋朝的命運之山。它建立起來的過程,就是北宋崩潰的過程。它竣工之日,就是北宋亡國之時!

但現在隻是1117年底,沒人能想到這一點。梁師成全身心撲到建築工地上。到1122年底,把艮嶽第二步驟完成:在原有的山勢走向上,把各處景觀點蓋好!

查原始資料,名目如下:艮嶽廣袤10餘裏、峰高90步。最高點建介亭。以此分山成兩片,爲東西二嶺。

東嶺有萼綠華堂、書館、八仙館、紫石岩、栖真磴、攬秀軒、龍吟堂。山南壽山嵯峨,雙峰并峙,下有雁池、噰噰亭。西有藥軒、西莊、巢雲亭、白龍沜、濯龍峽,蟠秀、練光、跨雲3亭、羅漢岩。再向西有萬松嶺,嶺畔有倚翠樓。嶺上嶺下設有關聯,關下有平地,鑿爲方沼,沼中有兩塊陸地,東邊建蘆渚、浮陽2亭。西邊建梅渚、雪浪2亭。由此沿磴道複上最高峰介亭,亭左有極目、蕭森2亭。亭右有麓雲、半山2亭。介亭之北臨景龍江,引江水流注山間,迸珠濺玉、蜿蜒玉帶。從介亭西行不遠有一小軒,名爲漱玉。漱玉軒再西。道路皆用碎石鋪砌,路旁有煉丹亭、凝真觀、圌山亭。圌山亭俯視江際,可見高陽酒肆、清虛閣雕、霧閣雲窗。景龍江北岸勝筠庵、蹑雲台、蕭閑館、飛岑亭一字排開,其支流蜿蜒南去,另組成一座山莊,别有洞天。南山之外又有小山,橫亘2裏,名爲芙蓉城。景龍江之外另建房舍,格局樣式比芙蓉城更爲精妙…以上就是艮嶽第二步工程,各處景地的原始狀态。

說它是原始狀态。是因還有第三個步驟。這最後一關才是艮嶽的精華所在,第三步是裝修!裝修,那是無止無休,房子有價,裝修就沒譜了。隻要你有錢。真來個白玉爲堂金做馬又如何?

以趙佶的藝術品味、以宋朝的人文精華、以華夏大地的出産豐富,艮嶽的裝修能到什麽程度,是能想象的嗎?

至少童貫、梁師成等人是想不到的,他們局促後宮,眼界不廣。就算童貫,他長年在西北苦寒之地,也沒法想象江南的那種繁華!趙佶也不行。他有品味、有鑒賞力,但現在的他還沒行過萬裏路、沒見過萬樣物,隻能像個吃客一樣坐在餐桌旁,等大廚們把菜做好端上來,才能品得出好壞…

最後還是蔡京想出了主意。之所以是他,是因這次裝修風格基調決定的!趙佶身爲北方人。一直向往美麗妖娆的南方,恪于祖訓,他沒法像後來明清的皇帝那樣遊江南,于是他要把艮嶽裝飾成他的夢裏水鄉…在蔡、童、梁京城3巨頭中,隻有蔡京被貶過長江。在杭州西湖畔生活過。這段貶谪歲月當時是多麽的難熬,但這時已轉化成了最珍貴的财富!都成了蔡京的資本!

艮嶽這樣逐步裝修着、逐步完善着,如從太湖、靈壁運來的石頭們擺在了艮嶽四周。石旁植有蟠木瘿藤老樹異花,随山勢曲折蜿蜒,鑿石成路,從山腳直到峰頂,号爲朝天磴。主峰外的小山都是堆土累石而成,峰淩如削,飄然有出塵雲鶴之姿,名爲飛來峰。植梅最多處名梅嶺;種丹杏最多處叫杏岫;增土壘石、中間留隙穴載黃楊的山坡叫黃楊嶺;于山崖險處種丁香,稱丁香嶂;以紅石砌山其下種椒蘭,名爲椒崖。在山之尾部增土成坡,植柏樹萬株,枝杆柔密,搓之不斷,樹葉結成幢蓋、鸾鶴、蛟龍之狀,命名爲龍柏坡。沿艮嶽西行,載竹成林,林外用清一色的紫色石堆積成山,山北放置一蓄水櫃,山頂鑿挖深池,每當趙佶遊玩,命水工在山巅放水,形成瀑布,命名爲紫石壁,又名瀑布屏…

凡此種種,隻是其中很小一部分,有這些仍不夠。景物雖美,都是死物,必須要有靈禽瑞獸點綴,才能變成人間仙境…

于是找來位馴獸名人叫薛翁,這老兒每天用大量珍貴飼料和艮嶽中的禽鳥走獸套近乎,一個多月後,鳥兒們熟了,他一叫就來,趕都不走。這時可請皇帝來觀賞了…

當趙佶來時,一聲清嘯萬羽騰空,環繞在皇帝車駕周圍,仿佛萬鳥朝鳳。從此這裏叫做來儀所。這時又有能人巧匠把衆多油絹做成絹囊,加水潤濕,挂在山崖之間。這樣每天早晨的晨露烏雲都浸入其中,粘附于絹囊之上。當趙佶再來,一齊把絹囊打開,頓時霧氣氤氲朦胧生花,十步之外山崖隐現,百步内不辨從人,在若隐若現間登艮嶽,仿佛進入仙界,非複人間之境也…

如此享樂,尚人間否?尚有憾乎?但我不得不鄭重其事的指出:裝修艮嶽是宋朝最頂點的輝煌,同是更是它走向深淵的最後一步!

再說神仙王仔昔的結局:别的神仙追求凡間富貴時半遮半掩,可王仔昔不!他赤裸裸、急吼吼撲了過去,盡一切可能抓錢抓權,不放過一丁點!

他把趙佶愛妃的眼睛治好後,成了整個後宮的婦女之友。皇帝耳邊時刻回響着王仔昔是最可愛最體貼最柔順的溫暖型道士的話。時間長了,趙佶由愛生敬,腦子一昏,以客卿之禮待他!

“客卿”是一有尊嚴的詞彙。它不同于大臣,大臣要向皇帝三跪九叩。更不同于家臣,家臣是奴仆。生殺予奪隻在家主一念之間。客卿是種接近于平等的雇傭關系,君有錢我有力,互相信托,以仁義禮儀對待…客卿。是有尊嚴,高待遇,視榮譽爲生命的“士”

自從王仔昔有了這身份後,他超然了。國家法令、等級尊卑,都不放在他眼裏。他在皇宮閑逛,在大臣家出入,給權錢交易疏通關系,參加各種政要集會,徹底變成國家的一分子,再不是神仙世界裏的幕後名人了…

這樣搞。後果怎樣?請參考另一位神仙王老志的遭遇。連王老志給人測字算命都忍受不了的蔡太師,會容忍這現象嗎?

蔡京又寫了封奏章,寫完想了想,王仔昔是個地道的反骨仔,不是王老志那樣好對付的。要雙管齊下才行。這時正好一消息傳了進來——王仔昔雄心大發。要統一京城内的修道界。他在寶箓宮裏像教主一樣,對其他道士頤指氣使,把道友當奴隸…

這太棒了,上天要毀滅一個人,先讓他瘋狂。蔡京于是和林靈素密謀,等王仔昔被道士集團告發、後院起火後,才遞上自己的奏章…

王仔昔當夜就進了開封府的後院大牢。幾乎在當夜就遭遇監獄風雲,死在了小黑屋裏。對外的理由是:他心靈郁悶、肉體疲乏、受了點風寒、少吃了幾頓飯…

政和8年(1118)1月,絕望籠罩着遼國人。就在這時,從金國傳來一讓人迷惑的消息——金太祖完顔阿骨打派人送來封信,說他想來想去,還是對大遼國有特殊感情。盡管打生打死也沒法磨滅。所以請陛下給我個遼國官職吧…

昏倒!全遼國人都變得心情複雜。這意味着什麽呢?阿骨打是個好同志,他回心轉意,終于決定不造反了?那是不是以後就不用上戰場,大家又會過上從前好日子了呢?

4日,美妙的幻想裏。天祚帝耶律延禧派出使者耶律奴哥,和金國人談起了官銜問題,順便也談起了遼金議和的問題。其他遼國軍民也逐漸恢複了心理健康,不再整天想着拼命。一股消失了百年之久,剛剛有望凝聚的鬥志就此減弱消亡了。在這種虛幻的和平假象裏,耶律延禧又到森林裏打獵去了。而其他遼國人也認爲這種局面很好,因這是難得的喘息之機,遼國可用來恢複元氣…

但很不幸,這一年,遼國全境發生大饑荒,達到了人吃人的地步。這還恢複什麽元氣啊?和金國的差距越拉越大…且他們不知道,更大的危機就發生在這一年,這危機遠遠超過了大饑荒…

2月18日,宋朝第一次正式派遣武義大夫馬政爲使者,随高藥師渡海使金,以買馬爲名,真正的目的是聯合金國、圖謀遼國,在契丹人背後插上一把刀!爲保證這次行動順利,趙佶多派了許多人,其中還有一個精通女真語。

這人名字很傳奇,他叫呼延慶。演義傳說裏和楊家将平起平坐、和包拯一樣地位尊崇、達到雙王頭銜雙俸祿的呼延慶帶着這一行人上路了。

本月,耶律奴哥返回大遼,帶來金太祖完顔阿骨打提出的遼金議和的幾項先決條件:1遼國以兄事金,歲歲進貢;2給我上京道、中京道、興中府3路所有州縣;3以親王、公主、驸馬、大臣子孫爲人質;4把阿疏還給我;5給我信符;6把宋、夏、高麗3國的關系轉讓給金國…在滿足以上6條之後,遼金之間才有議和的可能!

議和、定盟,就是雙方讨價還價的過程。于是3月12日,耶律奴哥第2次出使金國去讨價還價…

18日,完顔阿骨打聽從完顔婁室的建議,封婁室爲萬戶,鎮守黃龍府。

5月1日,耶律奴哥返回大遼,第二次使金未獲得任何進展。17日,耶律奴哥第3次使金,這次有一點點進展。對方也派出了正式的使者胡突衮與他一起來見大遼皇帝,不過條件還是沒有更改…

6月16日,耶律奴哥第4次出使金國。這次耶律延禧拿出了巨大的誠意。讓奴哥随身帶上宋、夏、高麗3國曆年與大遼國的書、诏、表、牒去見完顔阿骨打,終于也使對方做出了巨大讓步。7月,胡突衮與耶律奴哥返回大遼,帶來新的條件。與原條件相比:第1條的歲币可以酌減;第2條上京道、興中府可以不要,給我中京道就行了。第3條全免,人質可以不要;第4條沒得商量,阿疏必須給我;第5、6條你已經做到了,就不必再說了。另外再加一條:用漢禮正式冊封我爲大金國的皇帝!

8月20日,耶律奴哥、突欲第5次出使金國,商議冊封禮儀之事。9月,完顔阿骨打扣下了突欲,讓耶律奴哥又再次返回,并讓他帶話“冊封的條件如都不能照辦,以後耶律延禧你也就别再叫你的奴哥這樣辛苦的跑來跑去了”可憐的耶律奴哥啊!在這短短8個月中,他已在遼金之間往返5回了…

而閏9月6日,大宋的使者馬政、呼延慶、金國商人高藥師等,經過了7個半月的準備,才正式在登州下海,橫渡渤海灣,往金國揚帆而去…20日到達金國。

待遇是一條條的繩子。金國巡邏隊實在是無處不在,他們發現生人後,不由分說全都捆了起來,經呼延慶一再表明身份,才派人押着去見完顔阿骨打。阿骨打這時遠在涞流河畔,共走了半個多月才見到。宋金之間第一次接觸終于到來了。

宋朝使者馬政第一句話是“請不要誤會,我并不是宋朝使者…”金太祖的臉瞬間布滿黑線,玩我?卻見馬政臉上的表情很誠摯,說了第二句話“這是爲了友好和尊重”馬政回顧曆史,重溫100多年前女真人祖先對宋太祖的友誼,又痛斥遼國對四鄰的惡劣行徑,最後提議雙方合作,南北夾擊遼國。如金國同意,宋朝才會派出正式使者前來洽談。

完顔阿骨打同意了,他派李善慶、小散多、渤達等3人帶着國書、禮物,随着馬政渡海,去大宋開封見宋徽宗趙佶…

而在馬政到達金國的前幾天閏9月17日,耶律奴哥第6次出使金國。10月,與突欲一起返回遼國,帶來金國國書。

重和元年(1118)12月2日,馬政一行在宋境的登州上岸。7日,大遼單方面議定冊封禮儀,耶律奴哥在本年内第7次出使金國。

重和2年(1119)1月10日,李善慶等金使進入開封城。可說這時的金國誠意遠遠大于宋朝。完顔阿骨打對盟友極度饑渴,趙佶突然的從天而降,簡直讓他欣喜若狂…于是雙方談得很愉快、趙佶很滿意,派趙有開爲正式使者、馬政、王槐2人爲副使,帶着诏書、禮物渡海去金國簽約。使臣團走到登州,準備上船出海時,意外發生了。趙有開突然得病,病得又急又重,直接死亡。緊接着開封城接到在遼國的内線報告,說遼國冊封完顔阿骨打爲東懷國皇帝,兩國已成了友好之邦…

趙佶郁悶,這還搞什麽?都東懷國皇帝了,這幫野人簡直見利忘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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