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日,宋神宗下诏樞密院商議邊防。10月8日,再派出太監出宮向韓琦、富弼、文彥博、曾公亮等元老重臣問策…此時的韓琦很痛苦,每當王安石的一項新法出台,他定會躺在床上爬不起來,一連聲地喊“泣血!泣血”也就說:他哭出血來了。這時終于盼來了皇帝的咨詢,他在激動之餘強撐病體寫了封長信,把自己意見全面說了一遍。
綜合以上4人的奏章,來說一下元老們是如何站在契丹人立場上,總結出7點來證明遼國來找事是很可理解的:
1高麗國來進貢了。高麗在哪?在遼國背後!這讓遼國人太不安了,完全是後院起火,宋朝手伸這麽長,是不是有颠覆遼國的企圖?
2攻占河湟,奪西夏52砦。這是對遼國友好鄰邦動武,難免讓遼國人心驚害怕吧。今天可以打吐蕃、黨項,明天是不是就要輪到我們契丹人?
3植榆柳于西山制約蕃騎。這是契丹人最受不了的,遼國之強全在騎兵,宋朝栽了那麽多樹,簡直比長城還要讨厭!
4實行保甲法。這也很要不得,中國人開始成天打打殺殺,弄得全民皆兵了。這麽大的備戰工作沒完沒了地幹,當鄰居的沒安全感嘛!
5築河北路城池。
6設軍器監大量生産先進武器如神臂弓,新式戰車。
7新置37将,武官們權力突然見漲…
以上種種,招緻天怒人怨。别說外國,連我們内部也達到了“農怒于畎畝,商歎于道路,長吏不安其職”的程度。要想讓外國人安靜,定得先從根子上把自己毛病改好!韓琦建議把王安石的一切新法都删除,回到改革前,遼國人自然就老實了!嗯,如還是不老實呢?按韓琦的預測。隻要内部問題完全解決,遼國人敢來,定可打得他們逃回沙漠裏去“一振威武,恢複舊疆,摅累朝之宿憤矣”連以前舊仇也都一起報了!
隻是我很奇怪:仁宗時代沒改革,您韓相公也正青春年少,那時怎就沒能做到這一步呢?别說遼國,連西夏李元昊都搞不定!
這時,宋神宗召來劉忱、呂大忠,準備同意契丹人的訛詐。但這兩人實在是铮铮鐵骨。甯折勿彎。呂大忠“現在人家來一個使者。我們就割地500裏。如人家魏王耶律乙辛親自來要關南之地。那麽我們是不是也要給他”這樣的強硬注定了無法談判,不得已,皇帝和宰相取消了他們2人的談判資格,準備另選使者、擇期談判。
天下。眼看就是呂惠卿的了。爲真正擁有天下,他在個人聲望提高、實力加厚後,做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而這成了他命運的轉折點。
11月25日冬至日郊祀大典時,宋朝有慣例要赦免一些有罪犯錯的官員,特殊情況還有些恩賞,以示朝廷仁愛。這一次,呂惠卿顯得非常忠于老領導,他微笑着提醒宋神宗:王安石官職有點低。在這普天同慶的好日子裏,請您給他加上節度使頭銜吧…節度使,這在唐朝時是實力淩駕于皇帝之上的各地諸侯,可在宋朝就隻是個榮譽頭銜,沒半點實權。唯一好處就是工資高于當朝宰相?
乍一看真是件好事?畢竟王安石現在隻是江甯知府。可皇帝猛然間驚醒:呂惠卿已站在了懸崖邊上。且把皇帝都扯了過去,陪着他一起冒險…
那一天,宋神宗盯着呂惠卿,緩緩說了一句話“王安石離職不是有罪,爲什麽要用赦免複官”這才是問題焦點!如真答應了呂惠卿,王安石就成了個罪人,從此之後,永遠失去了當宰相的資格!
這一刻,呂惠卿的心沉了下去,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也清楚皇帝的話代表了什麽。這一步踏出,就再也沒回頭路了。他成了宋朝曆史上極其罕見的一特例:他成了個叛徒,從裏到外地背叛了自己的領袖——王安石!
這就決定了他後半生的官場仕途,從這一刻起,他注定了是王安石的敵人。此後不管改革派當權、還是反對派複辟,都跟他再沒半點幹系!他隻剩下了自己另起山頭,自負盈虧的命運…
12月,王韶升任樞密副使。
本年底,宋遼兩國共同的噩夢拉開了序幕:翻開生完顔女真部的曆史,從始祖函普開始,一直處于渾渾噩噩、得過且過的半原始半奴隸時代,在漢民族進化幾千年到宋朝時,他們仍沒什麽事迹值得記載下來,他們的史書一片空白,直到函普的六世孫、未來金太祖完顔阿骨打的爺爺烏古乃。烏古乃當時是一大片散亂的女真部落中的一個,實力稍微強些,但沒優勢。每天幹的事除上山打獵,就是到别的部落裏殺人搶東西。千篇一律,大家都一樣。但在這過程裏,他辦了件不一樣的事:
完顔部旁邊有一叫五國蒲聶的部落,它背叛了遼國。很自然的,大遼重兵前往讨伐。這和烏古乃有什麽關系嗎?貌似有點,遼國人打仗是不發軍饷的,士兵們邊打邊搶劫,往往造成滅一個部落的命令,收兵時卻滅了七八個…烏古乃爲自身安全着想,得提防一下。通常辦法是全部落搬家,躲出去,等風頭過了再回來。運氣好的話,還能把五國蒲聶部殘餘勢力吞下去,發筆小财…
這是慣例,是嚴寒地帶部落生存千百年總結出的經驗,早就證明了是最正确的。可烏古乃沒這麽辦,他派人去和遼軍接觸,說這裏地形太惡劣了,重兵沒法展開,如強攻,五國蒲聶部至少能挺一年,那樣遼軍損失會很大,将軍們會沒法交差。烏古乃提議:把這事交給他的生女真部落辦吧!
當時大遼國掌權的是第一奸臣魏王耶律乙辛。他沒想太多,就此同意了。于是烏古乃出發了。他沒帶刀槍,而是帶着老婆兒子,外加大批禮物去見五國蒲聶部首領舍音。對方一見,立即就把他當兄弟了。
帶着禮物來,或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可連老婆兒子都帶來了,這還用懷疑嗎?何況烏古乃還玩了個絕招,他自己回家了,卻把老婆兒子都留在對方地盤上。怎樣?親愛的兄弟,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
五國蒲聶部被徹底感動。接着就被烏古乃派兵偷襲,殺了個措手不及。事情發展到這步,一般來說是大功告成了。但烏古乃的舉動更讓人看不懂:他把俘虜和戰利品全送給了大遼國,自己一點沒留!女真人氣壞了,那是整整一個部落的好東西,自己流血去搶,卻白白送給别人?人家遼國要的是罪犯,俺們要的是金錢!這麽搞…世上還有比這更傻的事嗎?
答案是有,再過100多年,有一站在全人類軍功之巅的人也幹過這種事。曆史證明:能做出這種事的人都有着巨大的圖謀、深遠的眼光。不是平常人能理解的!
不久後。遼國皇帝耶律洪基召見烏古乃。封他爲生女真部的節度使。從這時起,完顔部女真一步登天,成爲生女真所有部落的官方領導。烏古乃四處砍人,每一刀下去。都帶着大遼國皇帝的許可證。做什麽事都合理合法!
這就是阿骨打家族的起源發家史。烏古乃就是完顔部女真的奠基人,他做出的貢獻有3條。除了得到遼國官職之外,另兩點才真正決定了完顔部女真的命運:
1軍籍:烏古乃得到節度使頭銜後,契丹人爲他刻了官印、修了官署、制定了各種規章制度。一句話:這個官是相當正規的,大遼國沒半點歧視你的意思!可烏古乃拒絕!他是個聰明人,立即意識到問題核心在哪。如他接受了,請問他這女真是“生”的還是“熟”的?
他本是生女真,得到遼國官職後可狐假虎威,趁機擴大自己勢力。但如加入遼國軍籍。再把行政程度規章化,那他還有多少自主權力?所以這一點定得拒絕!
他成功了,不知他用了什麽辦法、說了些怎樣的話,既拒絕了官印、又保住了頭銜、還沒惹契丹人發火。這一點真讓人神往,他得到了所有想要的。卻把附帶的代價統統推掉。留給子孫後代的是條自由發展的光明大道…
2鐵器:當時的生女真部落過的是漁獵生活,處在這種層面的人類有個重要标志,就是武器的品質。他們隻能用自然界裏天然生成的東西,如石頭、木棒…弓箭也有,隻是使用的組件都是綠色成分,像獸筋做弦、木闆彎胎、箭頭是削尖的骨頭…
如想用鐵器的話?很抱歉!那需采礦、架爐、冶煉、錘鍛等一系列複雜工種的配合,于是他們想用鐵器隻剩下一條路——買!這就讓女真人欲哭無淚了,讓漁獵部落向封建國家買壟斷品?可能性有,操作性也太難了吧?
烏古乃解決了這問題!用的辦法既勤勞又誠信。他每天騎着馬、帶着人,沖向一個又一個部落,和人打生打死,搶來數不清的好東西——這是勤勞。
拿着這些東西去找商人,無論多高價都不含糊,長期大量的買鐵,建立起牢固的合作關系——這是誠信。
而就在本年底,烏古乃他死了,他的兒子們悲傷地埋了他,之後堅定的沿他走過的路繼續向前走。即繼續大面積的搶,讓節度使威名越來越強。買鐵、不間斷地買,充實部隊、加強戰鬥力,又投入到搶劫的新一輪浪潮裏。如此循環,生生不息…
繼位的是烏古乃的次子、36歲的劾裏缽(劾裏缽的次子即未來的金太祖完顔阿骨打)這是個承上啓下的關鍵人物,也是宋遼兩國噩夢的開始!金景祖烏古乃讓完顔部女真有了發展的苗頭,金世祖劾裏缽則讓這苗頭轉化成了實際…
熙甯8年(1075)1月7日,因奏事時突然昏倒殿中,蔡挺被罷。同時,皇帝親自去到蔡府賜藥。
同日,參知政事馮京亦被罷。話說從頭:正在發配路上的鄭俠突然間被叫了回去。開封城裏有了新說法,呂惠卿靈機一動,決定把他緻于死地的同時,再發揮點餘熱,把朝廷裏一直做對的人也拖下水。話說有兩個人一直是呂惠卿的死敵:1馮京。2王安國。馮京這位三元及第的狀元郎總是溫文爾雅、輕聲細語的和王安石談話。由于學識淵博、态度良好,所以說了什麽也不受處罰。于是馮京成了改革派腳下一條細膩溫存的繩子,無論做什麽事都絆腿。呂惠卿、曾布、鄧绾等人恨透了他。
而王安國是王安石的親弟弟,卻處處和哥哥作對,無論政見還是私下裏的交際往來。總在公開場合和新法唱對台戲,剛開始人們總因他是王安石弟弟,給點面子,不去計較。可時間長了誰也受不了。
終于有一次,曾布說話了:你是安石的弟弟,可國家變法,與你何幹?這句話半點錯都沒,因國有國法,就算首相是你哥,你也沒幹擾政務的權力!可王安國勃然大怒,說出了另一番理由:宰相都是因你們這班小人搬弄才做了錯事,将來家破人亡、全族遭禍,甚至波及先人,連墳墓都保不住,這還不關我的事嗎?
呂惠卿,這是王安國心目中最可恨最危險的壞人。某天,呂惠卿在王安石家裏商談政務,談得正歡,突然院子裏有人吹笛,曲調相當讨厭。王安石探頭一看,正是三弟王安國。
王安石在屋裏說了句“宜放鄭聲”院子裏王安國回了句“願兄遠離佞人”說完笛聲依舊…佞人?當時呂惠卿恨得直咬牙。明知是說自己,可沒法發作。隻能都記在心裏!
還有種說法是王安國在西京洛陽作國子監的小官時,被司馬光等遺老排斥在當地主流社會之外,每天裏和向往已久的正人君子們不得相見,王安國痛苦之餘開始放浪自棄。主要就是煙花柳巷、聲色犬馬什麽的。王安石很生氣,以大哥身份從京城寄去一信,裏邊寫“宜放鄭聲”而王安國回了那句“遠離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