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役法的推行非常謹慎,它最初隻在京城附近試行,要一年後看效果成績如何,才決定是否向全國推廣(想想500多年後李自成爲何能揭竿而起,你就該知道這個“免役法”推行困難有多大了)這就給了反對派一線生機。著名的東明縣事件随即發生。
話說年底的某個早晨,開封城城門在清晨時打開了,突然間湧進來數百人。這些人直奔市長辦公室——開封府大衙。可惜這時包拯己死很多年了,工作習慣早己恢複成原樣,這些人被兩扇厚重冰冷的大門擋在外面,隻能小心翼翼把來的原因報告給門房:他們是開封府轄區内的東明縣居民,因免役法讓他們活不下去了,才來告狀!
事發到這,應說一切都在控制範圍之内。國家政策法令在實行中出現問題了,老百姓有些不理解,他們不管是來告狀還是來請教,用的辦法、找的部門都非常正确——開封府尹,這就是他的職責!就算他是反對派,不想也不能對免役法的對錯做出合理解釋,他至少有責任把局勢穩定住,讓這數百人在開封府或别的什麽地方老實呆着,然後請示上級怎樣處理…
可他不!他的作法真的很牛。開封府那天大門緊閉,放出話去,三個字“不受理”你們去找負責新法的人吧!
這是東明縣事件第132章團完全是瞎胡鬧,且存心惡毒,變着法的剝削小民。必須及早廢除,才能恢複天朝上國的祥和秩序!
可王安石那邊很快也有了自己說法。東明縣縣官名叫賈藩,查履曆是樞密使文彥博大人的前部屬,是他擅自修改了東明縣裏戶籍等級。他現在己逃離職守,從東明縣逃進了開封城。可在哪裏?就是搜不到!那麽請問他這麽做是不是有人指使,如德高望重的文大人?可沒誰敢這麽說…
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爲止,不了了之了。
熙甯4年(1071)1月3日,韓绛命種谔偷襲西夏。兩人密謀出兵取橫山。郭逵上奏“種谔狂生,今朝廷因種氏世家而用之,必誤大事”韓绛爲使種谔領兵不受掣肘,于是上奏朝廷,召回郭逵。而種谔也不負韓绛所托,大敗西夏軍,奪得羅兀城,以2萬兵士守之。
2月1日,王安石終于重提舊事,再度向大宋朝的祖宗家法挑戰!第6項新法——科舉改革出台!規定從此以後,罷詩賦及明經諸科,以經義、論、策試進士。
這項新法一經實施,就标志着王安石徹底和現在的大宋官場絕裂!
他是用新課本教育出新人才、新考試考出新官員,來取代現有官場上和司馬光、蘇轼、韓琦、文彥博、歐陽修們擁有同樣思想、同樣**的官員們。
這是什麽樣的精“…力戰天下之人,與之一決勝負”在自古至今所有官場,這都是不敢想像、也從沒任何人敢做的事!爲的,是創造一個思想統一、全民族爲一個目标而奮鬥的環境。關于這一點的必要性,我們身爲現代人,都深深知道,這是改革的首要條件,必須得完成的…
8日,曾布被任命爲檢正中書五房公事。曾布作爲王安石的死黨,史稱“布每事白王安石,即行之。或謂布當白馮京、王珪兩參政。布曰‘丞相已議定,何問彼爲?俟敕出,令押字耳’”
3月2日。西夏得大遼聲援,舉兵反攻,攻陷撫甯城及種谔新修築的諸寨堡。3日,慶州守軍兵變。種谔奉命平叛,羅兀城就此被西夏收複。21、22日,種谔、韓绛2人分别因此受罰。
4月18日,司馬光在京城見了呂誨臨終一面,接受了呂誨的臨終遺言後,開始給皇帝寫辭職信。請求趙顼允許他從永興軍離開,到更遠的西京洛陽去完成一生的宿願——寫書!
去完成那套名垂千古、與漢代不世出史學大師司馬遷同樣輝映後代的史學巨著。神宗同意了。從這時起。司馬光就徹底退出了神宗朝的官場。他遠遠停留在西京洛陽。冷冷盯着新黨集團的一舉一動。絕口不提國事,專心編撰,靜靜等待着翻身複辟的時機…
這是個可怕的對手,他絕不是放棄。而是審時度世,明白這時的王安石己不可撼動,那麽就絕不再戀戰!有時後退更是一種策略!
開封府推官蘇轼也被貶出京城,出任杭州通判。
從職務上說,開封府推官時隻能算京城無數官員裏的中下等,但文筆好一切都好。蘇轼哪裏都可以去,和誰都能見上面、說上話。于是蘇轼出現在任何場合,就算己死了大名士範仲淹,他都不放過。特地跑到文正公故居去臨風灑淚。高歌憑吊。
如宰相曾公亮被貶,他跑去指責前首相大人膽小懦弱,讓王安石無法無天。曾公亮歎了口氣說“上與安石爲一人”皇帝和王安石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我有什麽辦法?
這次對話後,蘇轼的名聲在士大夫群落裏直線上升。好青年。說出了俺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非常勇敢嘛!但請問,你是以什麽身份、奉了誰的命令,去質問前首相大人的工作業績?且如你真有膽子、有責任心,你怎不在曾公亮還是首相時跑去問呢?那時曾首相有權,才能按你說的辦嘛!
曾公亮之後是範鎮。在範鎮辭職回鄉前,蘇轼出現了。蘇轼就像代表着什麽神聖團體一樣,對範鎮珍而重之地宣布“你真是位壯士”範鎮深沉歎息“自己做得很不夠”
如沒前面關于新法的各種分析,單就他說的話來說,的确沒什麽錯,甚至年輕人很有激情,值得贊賞。但有前面的分析後,就會知道蘇轼立場已越滑越遠,徹底抛棄了自己原來的出身,變成了喝民血、食民膏、奴役百姓爲樂的士大夫…
王安石終于忍無可忍了:小蘇同學,就算你文章再好、聲譽再高,你也不好對政府決策這樣名目張膽的抵觸吧?你終究還是國家公務員吧?
于是蘇轼被下放到江南的杭州、人間天堂一樣美麗的城市裏去做官。在大宋文化史上占有非常重要地位的蘇轼杭州之緣正式開始…
5月10日,前禦史中丞呂誨去世。
回憶一下:他在王安石新政還沒實際公開,也就是連最初的均輸法還沒面世時,就和王安石勢不兩立了。那次著名的彈劾後,他主動要求外放,絕不和“奸邪”共處一堂!
皇帝滿足了他,讓他到鄧州當知州。接着呂誨看到王安石的新法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地鋪開後,他的憤怒真正達到了不共戴天!生生地氣病了…
神宗知他病了後,特意下旨接他回京城調養。但心病還需心藥治,新法如火如荼、遍及天下,這種局面一天沒改變,呂誨心情就一天沒法好轉…終于,呂誨在京城病死。他的死也改變了一個人命運。呂誨重病時,司馬光在陝西的永興軍,知道呂誨病危後,火速趕往京城,去見最後一面。
當他趕到呂誨病床前時,呂誨己閉上了眼睛,呼吸都停止了。司馬光放聲大哭,恨自己就遲了這麽一步。可突然間呂誨強睜開眼睛,掙紮着要坐起來,他望着司馬光的方向,不管看沒看清,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天下事尚可爲,君實勉之”
可想見司馬光當時的心情,他之所以來,是因呂誨一直是他的戰友。往事曆曆在目,從仁宗立太子,到英宗濮議,再到此時的王安石變法,兩人政見驚人地一緻。可說一直爲着同一目标在奮鬥。而現在的局面,可說他和呂誨都是失敗者,王安石則是勝利者。可臨死前的呂誨還這樣重托他。這是信任、更是責任!他得怎樣做,才對得起一垂死者的最後願望呢?
呂誨用自己鬥争到死、絕不妥協的活生生例子告訴司馬光:定要和王安石鬥到底!天下事還沒絕望!君實,你要努力啊!
18日,诏許富弼在西京洛陽頤養。在司馬光、富弼等人的号召下,西京洛陽漸漸成了與東京開封相抗衡的保守派的大本營…
22日,因當年遼聖宗親征、不得不服從于契丹兵威之下,且因陸路被阻隔,43年不通中國的高麗國王王徽終于通過福建商人黃真,向福建轉運使羅拯表達了自己心向天朝上國之心。這讓念念不忘收複燕雲的皇帝很是興奮。之後王徽遣使走海路,在山東登州登陸後輾轉進到開封城朝見宋神宗。大宋與高麗的關系在斷絕了整整43年後又重新恢複。
本月,王安石将一位最不應得罪的好友給得罪了。事情起于他的保甲法在推行過程中的一些意外。竟出現了截指斷腕以避丁者。開封知府韓維将此事上奏,卻因此引起王安石的反感。韓維是趙顼還是穎王時的親信,又是将王安石介紹給皇帝的大恩人。于公于私,王安石都不應做的如此決絕。當宋神宗要任命韓維擔任言官之首的禦史中丞時,韓維以其兄韓绛現在是大宋宰相、兄弟不宜并立爲由力辭,王安石也力促其辭。後來皇帝又想提拔韓維進樞密院,也不果。終于韓維被趕出京城,出任襄州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