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寇準被開封城拒之門外,另一個人卻再次活着走了進去,重新幹起了老本行——帝國宰相。就在馮拯病重的日子裏,8月28日,王欽若再次回到京城,與王曾一起擔任帝國宰相。這讓人們看到了劉娥的另一面:除驚人的冷酷外,還有着絕頂的聰明。試問如要選出真宗朝裏既是人才又是奴才的絕妙型大臣,不選王欽若還能選誰?無論寇準還是丁謂,都是人才而非奴才。有才但不順手甚至不聽話。就算王旦也有他的局限性。很多事情非暴力不合作,讓他辦事得既請吃還送禮。王欽若就不同。此人博聞強記,才幹卓著,且宦途幾十年,功力已爐火純青。妙更妙在他無條件的服從,是條真正的變色龍。你是明君他就是賢臣,你是昏君他就是奸宦,一切都跟着領導走。這樣的人正是劉娥現在急需的。帝國一切過往都藏在此人的腦子裏。要他來幹事,卻在他身邊綁着個王曾,讓他沒法再興風作浪,隻有老實幹活。且同時又任命2個參知政事:魯宗道、呂夷簡。呂大宰相權傾朝野的時代還未到來,他的事以後再說。而魯宗道号稱‘魚頭’之前就是真宗朝有名的谏官。根據太祖皇帝的祖宗家法,他的任務就是随時随地口吐蓮花教訓朝廷大臣。其火力之猛有時都誤傷無辜,連趙恒都被k過。但氣歸氣,人家有理,皇帝也隻好在辦公室裏簽字留念。一屏風上有趙恒禦筆“魯直”2字。
就這樣,朝政大事依次是王欽若做決定,王曾、曹利用2人審查,最後再由魯宗道挨個地狠狠瞪一眼,看他們是否心虛有愧。沒事了?好!簽發命令執行吧!
以上是不是天衣無縫了呢?劉娥覺得仍不行。劉娥擔心的是她的‘兒子’小皇帝趙祯。這孩子總和王欽若泡在一起,不會成爲趙恒第二吧?看來得加強未成年人教育了。
介紹下“資善堂”位于皇宮東部,太子府東宮的附屬建築。趙祯當太子時就是在這裏學習。師傅都是當時大宋朝學識最淵博、品德最高潔的宿儒:馮元、崔遵度、張士遜、孫奭。可問題是這樣管用嗎?漢文化到底适不适合孕育出強大的皇帝?
這時正是一特殊且敏感的階段。契丹、黨項這兩國的皇儲也在成長中。未來的對手,幾年後就會争鬥不休。現在就互相引見一下吧:
宋趙祯13歲。遼耶律宗真7歲。黨項李元昊20歲…這好像與人們傳統中印象不符。宋仁宗陛下在位42年。印象中是位寬仁厚德的長者。而西北暴徒李元昊突然興起驟然滅亡,給人感覺比他爺爺李繼遷還要年少跳脫。但實際上他是當年東亞三強皇儲中最年長的…
李元昊他定是帶着特殊使命降生人間的。他剛出生,他的爺爺李繼遷也正在生命的頂點,攻占了涼州城,但随即死亡。他1周歲時,宋遼2國經澶淵之戰達成了百年好合,黨項人迎來了千載難逢的喘息之機…他父親李德明開始了20多年的休養生息,爲他積攢家底。不斷的走私、搶劫,同時也不斷進行着‘西掠吐蕃健馬、北收回鹘銳兵’的打仗。這場塞外三國志,每個人都知後來赢家是黨項。但如開頭你就敢這樣賭的話。相信沒人敢跟你的注。回顧下吐蕃、回鹘、黨項這3家的發家史,你就能看出黨項人的底子有多薄,一對一都恐怕不是人家對手,何況以一敵二?吐蕃,初唐時期就已威震西南,逼得天可汗也不得不以文成公主下嫁他們的贊普。回鹘,在突厥衰落後崛起,安史之亂時,天可汗的子孫們正是借了他們的兵力才得以收複兩京。重坐皇位。安史之亂之後,吐蕃在西、回鹘在北,更是在大唐邊境屢屢制造危機!而黨項呢?一直要到黃巢起義,才有一叫拓跋思恭的人帶着一小撮族人來到中原。跟在沙陀人李克用的屁股後搖旗呐喊。最後唐天子爲酬謝他們這一功勞,把定難5州賜給了他們…
但黨項人的運氣實在好的沒天理。李繼遷,一烈火中煉出的真金。他沒能達到松贊幹布、英武可汗的程度,未能及身創建黨項人的帝國。但降遼附宋,基業己都打下了。
之後便是澶淵之盟,這是漢人與胡人幾千年間隻此一次的百年好和。連帶着黨項人也可享受和平。以前的恩怨和附帶的危機都一筆勾消,安心地消化定難5州、靈州、涼州、還有那塊讓人垂涎三尺的絲綢之路河西走廊。這是個慢工夫。得有耐心、有恒心、夠陰險的人才能去做。這時上天派給了他們李德明。他完美守住了老爹基業,邊拉邊打,不停變幻臉孔爲黨項人争奪利益。他成功熬死了大宋真宗皇帝趙恒、熬老了大契丹聖宗皇帝耶律隆緒…
這次上天派給他們的是一變本加厲的李繼遷。需要再次握刀殺人時,李元昊是多麽理想的第三代接班人。
曆史記載,李元昊從小就對他父親不以爲然。在他正式接班前,隻有兩段話留了下來,都是與他父親的吵嘴。
第一段話,當時李德明派去宋朝的使者團回來了,帶回大批貨物。可多雖多,東西卻買錯了。李德明大怒,把爲首的使者給砍了。這時李元昊走了過來“老爸,你忘了我們是什麽人了嗎?我們是戎人,生來就是騎馬射獵的。用我們的戰馬去換這些一時半會用不上的東西己是失策。現在還殺了自己的使臣,以後還會有人爲我們出力嗎”十二三歲的少年李元昊如是說。李元昊從一孩提時代起就意識到了自己身份,甚至民族意識都己覺醒。把黨項、宋朝、契丹分得清清楚楚。且更重要的是,他已知道一個種族最重要的是人,一個帝王最寶貴的是人心。
第二段話。青年李元昊“老爸,你把錢都拿出來吧。我們分了它”李德明驚慌“我們要對宋朝開戰”李德明變得驚恐…
李元昊繼續侃侃而談“我們什麽都缺。這樣下去,我們的人都會跑光的。幹嘛不把宋朝給我們的賞賜都散了,去招募黨項之外的更多部衆?往小裏做,我們征戰四方,搶多少是多少。往大裏說。我們侵奪疆土,自立一國。隻有那樣,我們才能上下富足,才是長遠之計”
李德明己恢複了平靜,拉着兒子來到庫房,讓他去看那堆積如山的绫羅綢緞“孩子,我們黨項人30餘年來穿錦緞羅绮,這是宋朝的大恩。我們不能忘,更不可負心”沒想到兒子不屑一顧,冷笑着說“衣皮毛。事畜牧,這是我們蕃人的習俗。英雄之生,就當稱王争霸。要這些錦緞做什麽”
李元昊的名聲己傳遍了黨項内外,讓邊境上那位黨項人的克星、李德明的噩夢都開始關注他——曹玮。
第一名将的二公子痛打過李繼遷,更明目張膽欺負李德明。黨項族内部有點風吹草動小矛盾,他就敢大範圍大動作的招降策反,結果導緻李德明轄區人口大規模縮水,黨項逃民一批批湧向宋朝邊境。曹玮來者不拒,全部收編。這些人反過來成了宋軍裏的骨幹。忠實追随着曹玮東征西讨…這些李德明都隻有幹瞪眼。但現在不同了,曹玮開始密切關注起李元昊。
李元昊的學識、習慣、性情,甚至長相,都在曹玮的刺探中。終于曹玮決定親眼去看一看這未來的敵人到底什麽樣。爲此。曹玮化裝改扮混進了邊境上的榷場。據可靠情報,李元昊經常帶着大批随從在這裏出沒。但曆史再次眷顧了這位未來的西夏開國皇帝。曹玮等了他好多次,他居然一面沒露。但曹玮的決心不變,他定要看到這傳說中的少年。
曹玮派人深入黨項。畫下了李元昊的圖像。如願以償,曹玮卻突然如臨大敵“真英物也”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他斷定李元昊必将成爲大宋之患…曆史沒有如果。但面對圖紙都讓曹玮如此震驚,那麽假設一下:在混亂吵雜的榷場中兩人相遇。會發生什麽?曹玮會不會不顧一切拔刀幹掉李元昊?而以曹玮之強,就算事後能準确地把帳算到他頭上。李德明甚至趙恒都隻能睜眼閉眼。
但問題是:宋朝沒那個命。當時曹玮遇不上李元昊,現在曹玮己死了…
丁謂最風光的時段,曹玮被剝奪了一切。丁謂倒台後,曹玮立即卷土重來。但不幸很快他就病了。一直到死,他都守護着宋朝北大門…
北宋最後一位配享太廟的武将就此逝去。宋軍對于黨項,甚至契丹、吐蕃的巨大威懾力也就此消散。在他生前,黨項的李德明對他敢怒不敢言。契丹使者經過他防區一律慢行,不敢策馬飛奔。吐蕃的贊普、李元昊的大敵唃厮啰隻要聽到曹玮名字,就立即面向東方,合手加額緻敬。當年三都谷之戰,曹玮一戰滅吐蕃萬餘騎。從那時起,直到神宗年間王韶發動熙河開邊之前,吐蕃人的友誼和恭敬,都是曹玮打出來的。
曹玮出身将門,史稱“将兵幾40年,未嘗少失利”但他沒能趕上李繼遷最嚣張的時候,也未能在有生之年遏制住李元昊的壯大。作爲一名軍人,他錯過了真正輝煌壯烈的戰場。但更大的遺憾卻是整個北宋王朝和漢民族的…
黨項人真好運。上天奪走了漢人的戰神,或許命中注定他們便是要在這一時段興起吧…
現在請契丹小朋友耶律宗真出場。他年歲最小,隻有7歲。但命中注定,他是當時最大帝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說到他的身世,就好有一比:他的皇兄趙祯。
宋仁宗要在9年多後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痛。可這位遼興宗打從出生起,舉國上下就知道他必将帶來場動亂。時限就是他父親耶律隆緒死的那一天。因他不是皇後生的,更因契丹族的傳統…日子一天天過去,耶律宗真一天天長大,同時也是離着那個讓他左右爲難的日子更近了一步…
把視線轉回宋朝國内。在益州發生了一件在中國經濟史上值得大的事件。當年張詠治蜀,曾因鐵錢太重,不易攜帶,召來成都16家富戶,共同做成中國曆史上第一張紙币——交子。用紙币代鐵錢,以便貿易。後經幾廢幾複,終于在11月28日,劉太後下诏,同意薛田、張若谷的建議,正式設置益州交子務,以國家權力發行紙币。官交子與私交子的區别有三項:1官交子上蓋有益州交子務和益州觀察使的官印;2取消以前一張交子面額巨大且随意的填寫法(千貫萬貫随便填,與你當時存進去的數額相當)變成每張都有面值如一貫、五貫、十貫,徹底變成了現鈔;3設立官方準備金。每造一批交子,備本錢36萬貫。以2年爲期,到期兌換。日後随着蒙古鐵騎的東征西讨,紙币與火藥、指南針、印刷術一起傳到了西方。後3者被馬克思稱爲資産階級戰勝封建階級的三**寶。但我認爲資産階級之所以稱資産階級,其最核心處不就是資本嗎?那資本是什麽?不就是錢、是紙币嗎?很顯然,紙币對資産階級的作用應遠遠大于後三者。而今天,我們能方便的使用紙币,是不是該感謝以張詠、劉娥爲代表的千年前我們的大宋先人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