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盧鬥法篇


話說趙普的妹夫叫侯仁寶,是大家子弟。家有千畝良田,生活悠閑自在。忽然有天想當官。那時趙普是宰相,那好!一句話,侯仁寶當上了洛陽知府。但轉眼趙普倒台,盧多遜在趙匡胤面前一番進言,直接把侯仁寶從洛陽派到了邕州。從此一連9年,他都在祖國的最南方站崗,連個探親假都沒。

侯仁寶爲了能回家,居然想出了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辦法,就算把國家扔上戰場都在所不惜。他上書趙光義——陛下,交趾兵變了。主帥被害,國亂可取。我想上京當面向您彙報攻取的辦法。

趙光義大喜。要知交趾在五代時已獨立了。當年王全斌征後蜀放過大理國,令得潘美征南漢也不得不放過交趾。而哥哥的遺憾,就是弟弟的事業。趙光義馬上派人召侯仁寶進京。

眼看侯仁寶夢想就要實現了。他哪是想領兵打仗,隻是想找個機會回開封,然後無論如何都不再走了。可他萬沒想到自己大舅子的死敵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虐待的機會——陛下,召侯仁寶進京,消息就會洩漏。不如派他在嶺南直接出兵,這樣才能出其不意,一戰成功!

于是980年7月6日,侯仁寶欲哭無淚,從駐地邕州領兵出征…

戰況簡單點說,就是侯仁寶誤國誤已。一從沒上過戰場的文官,殺了1千多交趾人,就開始盲目樂觀。不等全軍到齊就嚴令進軍。結果交趾人似也怕了他了。太平興國6年(981)3月來投降,他一高興就受了降。結果受降大會上被交趾人一刀砍掉了事。于是許仲宣一面快馬回京報告侯仁寶戰死,一面直接宣布撤軍。理由是——如等朝廷的命令,遠征軍就都得死光了。

就這樣,征交趾失敗了。朝廷的黨争第一次影響了宋朝的軍事勝負。但在當時,沒人去想這個…

因3月18日,先帝另一個在世的兒子趙德芳說死就死了,年僅23歲。這次沒怒斥、沒自殺、沒水果刀。也沒現場直播、抱屍痛哭。似人們己習慣了…沒有證據。至于當時人們的猜測,這就不好說了…

6月9日,首相薛居正去世。

7月11日,趙光義雄心不死,又想大舉伐遼。給當年号稱海東盛國、卻被耶律阿保機所滅的渤海國王下去诏書,約定合兵伐遼。成功之後,燕雲故土由大宋收回,而漠北草原大地則可盡歸渤海國所有。這大宋曆史上的第一次‘遠交近攻’未得到渤海國的任何回應。

9月,随着趙德芳與薛居正的去世,太宗朝的官場迎來了一次大洗牌。先是一叫柴禹錫的人突然告發開封府尹、秦王趙廷美“将有陰謀竊發”具體表現是“驕恣”趙光義很重視。針對于“将有”他應對以“預防”他需一從政經驗豐富、鬥争水平高超的老同志來給他把把關。到這裏爲止。一切都很正常,都能讓人理解。但下一步就誰也沒料到了,他找的人居然是…趙普!

更出人意料的是趙普主動說“我想在朝廷核心樞紐工作,來觀察是否有陰謀叛亂”且當天下朝就連夜給皇帝寫了封密奏:陛下請到皇宮内院仔細找找,有一重要的小金盒。裏面裝的是您母親、您大哥、還有臣趙普一起簽名生效過的遺囑,可證明您的即位是合理合法的。

好東西、好創意。隻是似晚了點吧?這時,趙光義已做了近5年的皇帝。且先帝的親生兒子們趙德昭、趙德芳都己死了。再談合不合法,還有意義嗎?但趙光義“大感悟”立即召趙普上殿對他說“人誰無過。朕不等50歲,已盡知49年的錯了”17日。趙普被加封爲司徒兼侍中。

按規定,開封府尹、秦王,像以前的開封府尹、晉王一樣,位居宰相之上。每朝列班。爲禦座之下第一人。但趙普恢複工作的次日,18日,趙廷美就主動申請把這位置還給了以前的老宰相,自己甯可後撤。趙普也愉快地接受了。

趙普緊接着用實際行動向所有朝臣做了個示範。告訴他們得用什麽手法。才能做到在盧多遜面前出劍,卻突然刺中秦王趙廷美的屁股,且一劍刺中之後。喊救命的卻還是盧多遜本人。

說到趙普和盧多遜之間的仇,那真是海了去了。除曾介紹過的那些,再來一樁:當年,趙普之子趙承宗像侯仁寶一樣,被迫在潭州做知府,和他姑父一樣回不了京城,後來趙普總算爲兒子說中了一門親事。女方是趙光義姐姐燕國長公主與歸德節度使高懷德之女。與皇家結親後,一般來說可留京工作了。這樣不管職位高低,最少是父子團圓、美滿生活啊!可婚後不到1個月,盧多遜就上表要求趙承宗離京歸任…是可忍孰不可忍!盧多遜你這混蛋搞了我妹夫還要再搞我兒子,定要把我全家都弄死是不是?那好吧!如今我也是宰相了。我們就來個你死我活!

金明池位于大宋京城開封外城西牆順天門外之北,與路南的瓊林苑相對。建成後兩者合而爲一,成爲超過周天子靈池、漢長安昆明池的超巨大洗澡盆。公開理由是爲訓練水軍。這池子是純手工打造的。從太平興國元年也就是趙光義剛剛登基就開始鑿築。不僅征調工匠,甚至動用了35千人的現役軍隊,也要7年才能完工。

皇帝每年都要率百官到此觀賞水軍操練,且還要在瓊林苑大宴科舉的幸運者新科進士“我也曾打馬禦街前,我也曾赴過瓊林宴”這是中國人傳統思維裏至高無上的榮耀,從此成爲定式。

北宋一代,每年3至4月間,金明池向全國黎庶開放,任何人等均可出入這超級華美富麗的皇家園林。那時的金明池就是幅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圖》,到處都是賭博、餐飲、賣藝人群。人們還可免費觀賞大宋水軍的操演,就像現今國慶閱兵一樣,親身感受大宋王朝的偉大與昌盛。

太平興國7年(982)3月,金明池最後一個大工程——水心殿落成。大宋皇帝趙光義宣布他要親臨,爲水心殿的開業剪彩。并泛舟池中。盡一日之歡。很好的事吧?但活動突然被取消,皇帝緊急回宮,沒人知道出了什麽事。

11日,一驚人的人事任免突然發布——罷免秦王趙廷美開封府尹之職、改授西京留守。15日,開封府事務由李符代理。4月5日,宋琪成爲開封府通判。

據說當天有人緊急告發秦王廷美将在金明池發動政變,奪取皇位。且計中有計,一旦皇帝當天不上當,秦王就要裝病,在皇帝過府探病時關門殺人。

這個罪名真讓人無語。趙廷美一生從未掌過軍隊。金明池裏有水軍,皇帝身邊還有龐大的護駕衛隊,他拿什麽去政變殺人?裝病殺人?你想在自己家裏弄死你哥再取而代之?先不說趙光義是一個有着這種經驗的人絕不會上當。就是成功了,你也太給你2位哥哥當年的“完美演出”坍台了吧?

但不管如何,4月1日,被一再催促的趙廷美終于離開了開封。皇上三哥還派以忠厚長者著稱的樞密使曹彬在瓊林苑設宴,給他踐行。隻不知趙廷美在金明池畔的瓊林苑吃飯會有怎樣感覺呢?那可是他準備“殺”他三哥的地方啊!

趙廷美一離京,開封城裏立即天翻地覆。4日,平素與他交好的陳從信、範廷召等人“皆坐交通秦王廷美及受其私賄故”被貶責。其中王榮更是“削籍流海島”成了化外野人級囚犯。

3天後的4月7日。趙普親自向皇帝報告——非常遺憾。盧多遜也和秦王交通了,且兩人有共識,都希望您早死(多遜言:願宮車早宴駕,盡心事大王。廷美答:我亦願宮車早宴駕。并送多遜禮物多項)兩人之間奔走聯絡的人也都被趙普挖了出來。一時間。開封城裏獄吏奔走。盧多遜和他黨羽統統被送進班房。秦王府“**”大白于天下。

15日,皇帝恍然大悟般再也無法忍受弟弟的忤逆背叛,召集文武百官集議朝堂。由王溥領頭,共74位高官上奏“多遜及廷美怨望咒詛。大逆不道,宜行誅滅。以正刑章。趙白等請處斬”

大臣們義憤填膺,一片殺聲。可趙官人卻仍顧念手足之情。16日。他下令盧多遜全家發配崖州,遇赦不還。趙廷美則停職在家反省,不準出屋。趙白、閻密等人全部斬首。并将秦王趙廷美所有子女打回原形。皇子變成皇侄、皇女去掉公主頭銜、連同丈夫們都不再是驸馬。18日将他們全部趕到洛陽去找他們父親,非诏不得進京。19日,沈義倫因不能及早查覺盧多遜的逆節惡行,被罷免相位,降爲工部尚書…趙普在事隔8年多之後,再次成爲大宋的獨相。

攻擊的收尾動作由現開封代府尹李符來完成。他上書“廷美不悔過怨望,乞徙遠郡,以防他變”5月20日,趙廷美被降爲涪陵縣公,房州安置。8月4日,趙普恐李符洩密,便以‘用刑不當’罪名将李符貶爲甯**司馬。

國手布局,步步扣緊。最初時風起于青萍之末,到最後浩浩蕩蕩,無可阻擋。至此,一切完美收官。等塵埃落定後,他不僅把自己死對頭盧多遜緻于死地,就連宋朝最上層官場也重新唯他獨尊。似很圓滿了。他滿足了皇帝,也成全了自己。但誰能想到呢?有一個在這件事裏受益最大的人卻對他充滿了不滿、不屑,甚至是仇視。這個人直接導緻了1年多後趙普的第二次倒台下野。透露一下,此人姓趙,但不是趙光義。

不過本年令趙光義焦頭爛額的事情還有許多。因這一年,大宋的邊疆實是風起雲湧,多事之秋…

4月,遼國皇帝耶律賢又一次禦駕親征。準備走滿城南侵。就是2年多前大家手捧陣圖的地方。這一次滿城的大宋将士們還是沒按常理出牌,根本就沒想着守城,而是沖出去在城下與契丹人狠狠拼了一場,硬生生把大遼皇帝擊退。且箭如雨發,把遼國太尉耶律希達當場射死。之後設下伏兵,把耶律善布給圍住。但可惜得很,馬上就有人來救。來的人正是一代名将、遼國南院大王兼樞密使耶律斜轸。于是伏擊圈被擊破,但遼國人也在次月灰溜溜回國了。另2支南侵的遼軍分别于5月5日在唐興被崔彥進擊敗。15日在雁門被潘美擊破。

但真正讓大宋、讓趙光義興奮的事,卻與這一戰無關。

5月13日,就在潘美在雁門關擊敗遼軍的前2天,大宋國都開封城裏突然來了群陌生的異族人。爲首的是黨項人的領袖、夏州留後李繼捧。他們要把自己世代居住200餘年的祖居之地:夏、綏、宥、銀、靜5州獻給大宋。這片土地就是“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河套平原。

如你是趙光義,這樣一份曠世厚禮從天而降,你要不要呢?

抛開定難5州的豐富物産不說,光看它地理位置,就必須得牢牢抓住,絕不放手。翻開地圖,這5州直接威脅到關中平原。那是趙匡胤曾設想最後定都的長安所在地。如定難5州有人作亂,那麽大宋陝西境内永興、鄜延、環慶、秦鳳、泾原、熙河等6路經略都将不得安甯。其轄區内370餘砦、350餘堡更要時刻備戰。

所以誰如想不要它們,那他純粹是個瘋子、傻子,甚至是個賣國賊。

但請再想一下:這樣的好地方,爲什麽當年的太祖皇帝就沒伸手呢?甚至連天可汗李世民也僅僅是在那兒“羁縻”任當地人在當地自治呢?

但趙光義現在抛開這些陳舊的曆史,仔細分析起這批黨項人無償送禮的原因:1如李繼捧是真心的,那麽黨項部落就己亂了,他已被族人抛棄了2如黨項部落已亂了,那就必須得抓緊時間了。看看它四周,東邊是大宋,東北方是大遼,西方是絲綢之路的西域諸國。西南方是世仇吐蕃。如大宋不下手,那你能阻止别人下手嗎?

趙光義迅速伸手,賜給李繼捧大批金銀财寶,給李氏一族在京城蓋起了超豪華住宅。然後令所有李氏族人立即全體搬家。同時派尹憲爲夏州知州,曹光實爲都巡檢使,文武齊備,幾乎是在瞬息間就把當地的“土官”變成了内地性質的“流官”了不起吧?改土歸流在大賤人這兒做得就是快。

可這都是對大宋而言,請換到黨項人那邊去思考。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李繼捧嗎?内遷消息就像隻篩子,把黨項人中最桀骜不馴的人過濾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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