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平息，喧嚣漸止。
空氣裏劇烈上升的溫度，緩緩平複。
程乾掃視四周，鴉雀無聲，靜的恍如死寂。
“小…小乾…”
細細的呼喊聲傳來，那群被山匪逼至角落的蘇家村村民，正以一種恐懼、害怕、驚悚的眼睛，看着程乾。
方才那一血腥到極點，堪稱地獄酷刑般的場景，當然也被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驚吓之餘，村民們也不是蠢人。
這一切，仿佛就是蘇景家這個小孩，程乾造成的！
僅是擡了擡手裏的木棍，這群來勢洶洶、殘忍弑殺的黑龍寨山匪，就成了剛才那幅模樣？
妖魔附體？
惡鬼上身？
一時間，除了人群裏的寥寥幾人之外，大部分村民，看程乾的眼光都變了。
他們變得格外害怕，腦海裏甚至想到了很多山間怪談。
“聽聞之前楊家村有個孩子沖撞了山鬼，之後性情大變，天天神神叨叨，最後自殺了…”
“是啊，還有李家村的一個姑娘，夜裏起來登東撞了邪，之後每夜都會莫名浮空，再不久啊，老李頭一家人全活活上吊死了！”
“噓！你們看小乾的眼神，好…好冷漠，人哪裏會有這種眼神啊！”
淅淅索索的話語，從村民的口裏傳出。
人一旦面對未知的事物，自然會有各種各樣的猜想和疑惑。
再加上此刻生死危機暫且解除，他們心緒不甯，竟開始胡思亂想猜忌起來。
對此，程乾默然，并沒有解釋什麽。
“嘿！你們在說什麽！小乾是我的孩子！他救了我們所有人！”
而就在此刻，一個渾身布滿泥土，看上去格外撂倒的枯瘦中年男子，一把推開人群，大聲吼道。
他擋在了程乾的身前，氣的臉色漲紅，挺着身子指着那些絮絮叨叨的村民，呼吸格外急促。
村民們被他的大吼聲弄得一窒，旋即愣神。
“你是他爹，當然護着他…”
“對啊…妖魔附體，指不定要禍害我們全村…”
“這蘇景也是凄慘，聽說昨日黑龍寨奔襲到楊家村，抓走了一大群婦孺上山，他那嫁到楊家的親女兒，似乎就在其中…”
“親女兒被抓到黑龍寨，養子又被妖魔附體…”
可村民們的愣神，也就是一瞬，他們看着蘇景這枯瘦的樣子，話語不但不停，反而更加尖刻。
“你們！你們！”
蘇景當然聽到了這些刻薄的話，整個人氣的話都快說不出來，但眼裏的憤怒和傷心，卻是越來越濃。
他呆呆地站着，最終什麽話也沒有再說，眼底竟是露出死寂。
“姐姐被抓了？”
而這一刻，蘇景背後一溫，隻覺一股柔和到極點的風，吹拂在了身上。
緊接着，程乾的聲音，也徐徐傳來。
“小…小乾。”
蘇景遭這柔風一拂，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都立即騰升了不少，他連忙扭過頭，上下查看着這個自己十五年前收養的養子。
雖然瘦了些，但那眸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身上的泥土和灰塵，不知何時已經一掃而空，隻如立世無瑕。
“你姐姐…我聽人說昨日楊家被黑龍寨襲殺，抓了一大群女子，小柔她…似乎就在其内！”
蘇景緊緊抓着程乾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着，但一邊說，他的淚水就忍不住趟下。
“昨日。”
程乾聽完蘇景的話，腦海裏回憶起諸界身的這個養父家庭。
蘇景妻子早逝，隻有一個女兒，蘇柔。
蘇柔五歲時，他外出賣山貨，見到了襁褓裏的程乾，便帶回來收養。
程乾記得他在十二歲時，蘇柔就早早出嫁，嫁到了楊家村。
至今，也就二十歲而已，算的上很年輕了。
沒想到，昨日黑龍寨也經過了楊家村。
“黑龍寨…”
這一刻，程乾眼前閃過一種柔和的光，猛然朝着蘇景身上湧去。
下一瞬間，那光就開始極速蔓延，将周遭幾百米的地帶，全然覆蓋！
呼呼呼呼！
強烈的風勢，宛如一個巡天而過的風中神靈，灑落蔓延大地的力量，将所有村民，同時包裹！
“啊！這是什麽！”
“妖術！妖術！”
村民們隻來及的心裏一顫，便見到那風勢如同拔地而起，直直将他們徹底籠罩一團，動彈不了一分一毫！
三個呼吸之後，狂風大作，無數塵埃翻轉連天，所有人帶入沉睡！
啪嗒！
啪嗒！
一聲聲摔倒落地聲傳來，程乾立身之地，幾百米處平整光滑，碎石斷木全然排開，隻如平地。
而除了蘇景之外，所有的村民，全部都昏倒在了地上！
“小乾…你？”
見到這如同妖風騰空、拔地而起的一幕，饒是蘇景，也不得不驚詫。
他吞了吞幹涸的口水，看着立身不動的程乾，一時竟不知怎麽開口。
“我去救姐姐。”
程乾露出笑容，手裏突然憑空拿出一道閃爍着白霧的氣流。
那氣流倏地出現，便見一絲極細微的迷霧将其拉扯，旋即糅合！
而緊接着，天空中瞬間出現一朵濃郁到極緻的黑雲，隻如念動間化形，來勢快的令人根本無法反應！
轟轟轟轟！
下一瞬，那黑雲竟然就猛地冒出一道電光，如蛟龍般掀天而下，朝着程乾刺來！
“元炁神。”
程乾順手一扔，把糅合了天元炁和諸界之力的氣流丢開，任由其獨自抗下雷劫。
滋滋滋！
電光閃爍，這一界的雷光，似乎比玄蒼星更加濃郁，元炁神被劈了足足九下，這才化爲一團紫氣，漸漸成形。
呼呼呼呼！
風勢一展，程乾伸手将其拉回，擡手一翻，竟化爲了一個人形的模樣！
“我尚且做不到法有元靈，但也可靠這道元炁神護持你幾日。等我回來。”
程乾單手一扯，元炁神化爲的人形虛影，就這麽朝着蘇景的背後一站，并借着這股生人之氣，漸漸隐藏了進去！
“這…這…”
蘇景呆若木雞地看着剛才急速發生的一幕，隻覺整個人對世界的認知都直接颠覆。
天雷？
天雷劈下來了？
還有那個從雷光裏誕生的東西，是神仙還是妖怪？
而且，它現在附身到了自己背後！
“小乾…你還是你嗎？”
良久後，蘇景終于忍不住心裏的疑惑，朝着程乾發問。
他看着自己這個十五年前撿來的養子，此刻已經起了一種恐懼。
“我一直是我，一直是程乾。”
程乾露出笑意，沉重認真的回答。
兩次降臨諸界，他已經徹底明悟。
諸界身和他自己，恐怕一直就是同根同源，隻是不同世界的顯化罷了。
這其内的深層次規則，他雖然現在不能理解，但至少還是能稍稍推測。
而且，既然降臨，自然也要承擔此身的因果。
“那就好，那就好。”
蘇景看着程乾認真的語氣，以及那極爲真實的姿态，突然心裏一松。
不管小乾變得怎麽樣，隻要還是小乾，他就不擔心了。
“黑龍寨，當滅。”
程乾見蘇景情緒恢複，朝着他點點頭，随後身體一展，朝着村外破空而去。
轟轟轟轟！
劇烈的音爆聲，在這群山之中宛如一道雷鳴，掀起千百重延綿之回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