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被江何的言語給激得眉頭緊皺,但是他畢竟是反應奇快之人,未等在場的趙容和太子等人接話,馬上回敬江何道:
“我什麽時候也沒有禁止你說話和獻禮,你勿以我是不是六國之相來激我。不管是你是否懷有魏王的指令,但是在宴會堂上獻禮,要遵循一定的禮節,不是随便就可以撒野的。”
蘇秦抓住了化名魏甯的江何失禮來做文章,揪住一點不放,集中猛攻他的這個虛弱處,令江何無可逃避。江何終于沒那麽理直氣壯了。他說道:“蘇丞相說起了禮節,那我倒想要聽聽,那究竟是什麽?”
蘇秦見江何态度軟化了一些,他又跟進說道:“你獻璧與太子殿下,何須親手交給他。由我們轉交也是可以的。不妨現在就拿出來,把它交給我,由我來呈遞給太子殿下吧。”
蘇秦的意思,根本就是不想讓江何靠近太子趙雍,一旦他以呈獻白璧爲由,貼近于太子身前,突施冷箭,那太子還能躲得過去嗎?
因此,蘇秦才想出了這個辦法,由他自己來轉交太子。如此則魏甯與太子之間總隔着那一衆全副武裝的護衛校卒,重重的人肉盾牌阻隔着,江何沒有任何縫隙下手行刺太子。
江何聽後,卻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兒似的,堅決不同意。他回道:“我出發前,魏王将白璧親手交給我,對我說:‘你一定要親自把白璧獻給趙國君侯,那樣就如同寡人與趙侯手足相連。’”
“魏王爲了表明心迹,還特意在白璧上刻了‘永結盟好’四個字,以示誠意。如今我不能把白璧親手獻給趙侯,如若連親自交予趙國太子都不行,那我如何向魏王交代?這也絕非趙國應有的待客之道吧。”
江何一邊說着,一邊用膝蓋向着太子的方向爬行了幾步,神态十分急切,對着護衛們之後的太子高喊道:“末将懇請趙國太子殿下恩準親自獻璧,想必太子殿下年少有爲,不會爲了這麽點小事,影響了魏、趙兩家的關系。”
江何的話說得很懇切,而且一再拿魏王的指令來做憑仗,很令太子趙雍爲難。魏國與趙國原本都是三家分晉時的親密夥伴,彼此之間有着很深的淵源。今天太子代替父親前來出席宴會,也是他露臉的好時機,他又怎好在衆人的面前表現得怯懦。
太子從護衛們的身後站了起來,露出了半個臉來,望着地上跪着的江何,說道:“那就請魏國使臣獻璧上來吧。”
蘇秦見趙雍竟然糊裏糊塗地一激動就答應了江何的請求,十分地着急,他說道:“太子殿下,這可使不得。還是由我轉交的爲好啊!”
蘇秦說着,就跨步上前,擋在了江何的身前,江何擡頭瞟了一下蘇秦,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這時,與太子并排而坐的趙容也站起了身,他也對蘇秦不客氣了起來,說道:“蘇丞相,請容許我這個宴會的主人插一言。今天趙國喜氣洋洋地筵宴,奈何爲難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太子殿下本人也都答應親手接過白璧,你爲何偏偏要加以阻攔。”
蘇秦回過頭去,狠狠地瞪了一眼趙容,心想:“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安排下了這個把戲。現在你終于狐狸的尾巴藏不住了,親自跳出來了吧。”
蘇秦不加理會,依然沒有放任江何前去給太子獻璧的意思,他和江何一個站着,一個跪着,僵持在宴會堂的正中間。
衆賓客也不明就裏,他們有的人覺得蘇秦做得對,有的人認爲江何的請求并不過分。堂上頓時吵鬧聲大起,嗡嗡地在堂上擴散開來。
太子趙雍聽罷了叔叔的話後,他更覺得應該答應江何所求,于是在蘇秦的身後喊道:“蘇丞相,你不必疑神疑鬼的,我本人尚且不在意,你又何必阻攔人家?”
太子的話傳到了蘇秦和江何的耳朵裏,兩個人的反應截然不同,蘇秦有些氣餒,心想:“這個糊塗的趙雍,我苦心積慮地爲你的安全着想,沒料到你卻反怪我的不是!”
江何則心中竊喜,更加腰闆挺直,不時地瞄着蘇秦,好像是在說:“怎麽樣,你蘇秦沒有辦法阻攔我了吧。”
蘇秦見事已至此,他想要完全阻止江何面見太子是不可能的了,如果自己執意要那麽做,恐怕整個宴會堂上沒有幾個人會理解自己。尤其是太子本人,更是認爲自己是有意要駁他的臉面。
那個相随太子而來的趙希,本來就與身邊的人交頭接耳,數落這蘇秦的不是,他在聽到了太子第二次要求親見魏國校尉後,趙希更是挺身而出。
他來到了蘇秦的近前,帶着十足的埋怨說道:“蘇丞相,你太過謹慎,小題大做了吧。太子有令,你爲何不遵?難道要當着各國的使者,表現得你比太子更高一籌嗎?”
蘇秦“嗤”了一聲,臉上顯出了一絲不屑,他實在是懶得和趙希一般見識,此人盡管也算有原則,但是總是偏于一門心思、一意孤行。
蘇秦對趙希說道:“趙大夫,這裏本來沒你什麽事兒,你攙和什麽?還是回去老老實實地坐着去吧。”
趙希讨了個沒趣,他悻悻然地歸到了自己的坐席,心中頗爲不平:“這蘇秦也太可氣,仗着他率兵而來,就想要主宰宴會堂,真是不可理喻。”
他同時也深深地爲自己的文官身份而無奈,誰讓自己根本就沒有兵權來着,關鍵的時刻還是有兵權的人說了算。趙希也打定主意,今後自己一定要硬着頭皮也要參與趙國的軍機,否則,隻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蘇秦在太子等人的強烈要求之下,他不得不讓步,可是他仍然深深地明白江何獻璧的危險性。他腦子一轉,又緊急想出了一個變通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