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趕緊回應周紹道:“我哪裏不相信你了?你剛才所說的,我句句相信。隻是覺得,我不如暫且避開齊王爲好。一來是我自己也想要清靜一會兒,二來也不願打擾齊王的雅興。”
蘇秦叮囑周紹道:“今天晚上還是由你來陪齊王吧。我暫時住在星明軒内,齊王問起來,你就說我忙着公務,不能分出身來陪同。”
周紹有了中午陪同的經驗,信心滿滿地應道:“丞相放心,齊王與我很對脾性,讓我來對付他,一點兒問題都不會有。”
蘇秦向周紹豎起了大拇指,說道:“周将軍既能在戰場沖鋒陷陣,所向無不披靡,也能在花月場面上應付自如,一展身手。佩服,佩服!”
周紹哈哈大笑了起來,更是得意萬分,他此時已經是喝了很多酒的人,哪裏能分辨出蘇秦話裏其實有過度誇贊成分。
蘇秦又提醒周紹道:“你也不能太托大,該收斂的時候也要收斂一些,畢竟我們現在是主人,齊王是客人,主人要保持清醒方好。今夜的巡邏還是由你來安排人手,如若咱們自己的親信之人問起我在哪裏,你就如實告知。如果是不相幹的人,就說我忙于公務,今晚不在園中。”
周紹點着頭,答道:“丞相寬心,末将不會犯糊塗的。我一定是陪同齊王與帶隊巡邏兩不誤,你就瞧着我的本領吧。”
蘇秦微微一笑,再次豎起大拇指稱贊周紹。之後,他就沒有往原先居住的後院去,而是直奔星明軒而來。
蘇秦選擇星明軒爲暫歇之地,并非是有意怠慢田辟疆,他是因自己太過忙亂,無暇分身,所以才不得已避開了他,以免田辟疆又拉着自己喝酒跳舞,那時他出于情面,也不能不答應。
然而一旦答應下來,那自己怎麽能拿出時間和精力來,處置目前遇到的種種雜事、怪事和危險事呢?
蘇秦來到星明軒,挑選了其中一間僻靜的房間,坐了下來,想要捋一捋最近發生事情的脈絡,他隐隐覺得,這梁月兒被刺與宗正趙容舉辦的莫名其妙的宴會,以及大後天要正式舉行的合縱大會之間,存在着某些關聯。
但是,就目前蘇秦掌握的各種線索而言,他實在是看不出什麽門道兒來。不僅是線索混亂,就連梁月兒等一衆人是敵是友,都很難說得清楚。
想到了梁月兒,蘇秦突然記起昨夜自己讓屈辛改明中護衛爲暗中監察,容許梁月兒出桃花園活動。蘇秦不知道此刻梁月兒是否還在園中,于是他趕快讓手下的人去琅華軒探看。
沒過多久,手下就回來報告,說他們在琅華軒中沒有找到梁月兒姑娘,據那裏的守衛講,梁月兒一早就出門去了。
蘇秦聞報,心想:“那梁月兒果然急不可耐地要出去辦秘密的事情,此事絕非尋常。”他再次打發手下的人去找一下屈辛将軍的下落,後來手下人回報,屈辛将軍也不知去向。
蘇秦至此可以猜到,屈辛大概是聽了自己的調整後的策略,變明爲暗,暗中跟随梁月兒出了門。
可是,這梁月兒的舉止詭異,她究竟掌握着什麽樣的秘密,又要去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呢?蘇秦實在想不通。
正當他苦思冥想的時候,星明軒中來了人。他侍衛随身跟着的貼身侍衛過來禀報,陳丹緊急求見,問蘇秦見還是不見。
蘇秦一聽,心中急切,連忙吩咐:“見,馬上就見,快把陳丹帶到我這裏來。”
不會兒,陳丹就趕到了蘇秦臨時說呆的屋子裏。陳丹臉色凝重,看着好像心中有很多的愁緒,蘇秦不由得也緊張了起來,他心想:“看來陳丹今天出去探聽所得的情報,沒什麽是利好的,估摸着壞消息多。”
陳丹見到蘇秦,她首先感到了奇怪,問道:“蘇丞相怎麽會在這裏呆着呢?你爲什麽不回自己的後院?”
蘇秦笑了一笑,簡單地向陳丹說明了讓出後院、避開田辟疆的用意,當然他隐瞞了田辟疆的身份,隻說他是自己一個十分要好的朋友。
陳丹說道:“怪不得我剛才去後院找你,進去屋子後,看到的人不是你,而是一位微微發胖的男子,身上的衣衫不整,正在那裏高聲唱歌,與舞伎們一起跳舞呢!”
蘇秦說道:“我的朋友是個不拘小節之人,你就别和他一般計較了。”
陳丹撇了撇嘴,說道:“你的那個朋友看到了我,眼睛立馬就直了,聽說我是樂舞班的管帶,還要強拉着我一起跳一曲呢,多虧其他舞伎爲我抵擋住了,我這才脫得身來。向周紹将軍一問,才知道你秘密換到了星明軒中來了。”
蘇秦岔開了話題,問陳丹道:“你今天打聽的情況如何,那梁月兒是李清府上普通的一名歌舞伎人嗎?”
陳丹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她說道:“我和我的好姐妹上午親自去李清府上了,但李清的家人已經都不再府上住了,自從李清被以通敵之罪腰斬,李家就爲了避禍,賣掉了府邸,搬到了其它地方居住。”
蘇秦聽到這裏,以爲陳丹沒有打聽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他說道:“這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了,李家人仍住在原處,隻有壞處,沒有好處,搬家能免受騷擾,況且還有一大筆錢可賺。何樂而不爲呢?”
蘇秦失望地又說道:“那李家人一旦搬走,梁月兒的身世暫且就是一個謎團了。”
陳丹說道:“李家雖然搬走了,但是我緊急之中想到了原來李家的傭人們,他們總不至于全部随着李清家人搬走了吧。”
蘇秦說道:“對呀,這是一個很好的思路,李家敗落之後,他們也養不起那麽多的傭人,勢必會有一部分傭人留給新的主家。”
蘇秦向陳丹豎起了大指,贊道:“丹妹兒聰明,在下佩服得很。”
陳丹苦笑了一下,說道:“丞相且聽我講完了你再誇贊,後面的事情估計你聽後都覺得駭怪。”
陳丹接着說道:“我們後來終于找到了原來李清家裏的一個打雜的老媪,她都六十來歲了,據說在李清家裏呆過三十來年。我們向她問起了梁月兒這麽一個人,但是他一問三不知,根本就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蘇秦滿是疑惑地說道:“如此看來,這個梁月兒告訴你的好姐妹的身世,也可能是編造的,甚至是她的名字也是假的喽。”
陳丹回道:“我看正如丞相說言,這一切都是她編造出來的假訊息,借以迷惑我們的。那個老媪還介紹說,李清家裏十多年前曾經養過一個樂舞班,後來因爲費用高,早已解散了的,哪裏還會有歌舞伎人留在府上!”
蘇秦一聽,不由得“咦”了一聲,口中稱“怪哉”,又說道:“這梁月兒雲山霧罩的,究竟要幹什麽?她一個清秀的女子,看起來楚楚動人的,竟然編造出這麽多的謊話。”
陳丹應和道:“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從今往後,我們再招收歌舞伎人,一定要仔細地盤查身世,不能再有第二個‘梁月兒’出現了,有這麽一個不省事的伎人,就把我們給煩死!”
陳丹頓了一下,又說道:“那個老媪還和我們說起一個線索,但是妾身不知有沒有用。那人也是無意中提起的。”
蘇秦警覺了起來,問道:“什麽線索,丹妹兒你趕快講來。”
陳丹說道:“據那個老媪說,李清家裏的大小姐很小的時候跟随樂舞班學過幾天舞蹈的,不過是練着玩兒的,并非專門的歌舞伎人。”
蘇秦聽到了這個情況,頓時跳了起來,說道:“這可是一個有價值的線索,李家的大小姐雖然不是歌舞伎,但是她可以冒充的呀。隻要她會唱歌跳舞,那就随時可以充當歌舞伎人的。”
陳丹聽到蘇秦的分析,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她還是不敢相信,說道:“堂堂的大小姐,怎麽想到冒充歌舞伎人呢?即便是李家破敗了,也不至于淪落到以當歌舞伎人爲生吧?”
蘇秦回道:“沒有不可能的事,也許李家大小姐當歌舞伎人,目的不是糊口爲生,而是志在其它方面呢?”
蘇秦心想:“當年孟婷不也冒充過歌舞伎人嗎?她爲了刺探秦、魏在安邑交戰的虛實,故意混入了陳需的府上,臨時當起了歌舞伎。因此如果李家大小姐冒充歌舞伎人,這是完全可能的事情。”
然而,蘇秦有此猜測,但卻不能肯定,畢竟這些線索都是斷開的,連接不起來,除非是讓那個老媪親自見到梁月兒認一下,否則仍是沒有實在憑據。
蘇秦想到了這一點,陳丹幾乎同時也想到了,她馬上向蘇秦提出類似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