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梁月兒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屈辛沒有即刻離開,而是在琅華軒周遭又巡視了一番,這才離去,回到了自己在星明軒的住所。
經過這幾番地來來去去的,屈辛盡管人很年輕,也曆經了軍中艱苦作戰的磨練,但是感覺到身體還是有些疲憊和倦怠。于是,他就斜依在幾案後面的坐榻上,微微閉上眼睛,想要休憩一會兒。
然而好景不長,還沒過半個時辰,守衛琅華軒的校卒又來禀報,說道:“梁月兒姑娘又從房間裏出來了,我們問起她要去哪裏,她又說,隻對将軍你一個人說明。她讓将軍過去一趟,她有話要對你講呢。”
屈辛心中來氣,覺得梁月兒真是不安本分,她這麽來來去去的,不是窮折騰嗎?這對她本人能有什麽好處呢?盡管琅華軒和星明軒之間緊緊相連,過去也不過是十來丈的距離,不到一刻鍾的事兒。
然而,反反複複地往返于兩處院落,來來回回地五、六趟地窮折騰,任是鐵漢也吃不消,關鍵是心裏上的負擔,屈辛不知道自己這麽辛苦地跑來跑去,什麽時候是個盡頭。
但是,他盡管生着氣,可主動請纓來守衛樂舞班居住的琅華軒,重點保護梁月兒,這個任務是自己請求來的,最終是以将令的形式由蘇秦下達的。所謂有令必從,軍令如山,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屈辛無奈之下,再次離開了自己居住的星明軒,前往琅華軒,應付梁月兒的刁蠻取鬧。
他進到了琅華軒,見到梁月兒之後,再也拿不出從前的那股熱乎勁兒,他勉強振作了一下精神,可是話語依然顯得有點有氣無力,懶洋洋地問道:“我聽校卒禀報,說姑娘又要單獨告訴我你去哪裏,不知是不是這樣?”
梁月兒這一回卻沒有了氣憤不平的神色,她甚至在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泛起了臉頰上淺淺的一對酒窩。
屈辛本來氣惱着,看到了梁月兒嬌美動人的那一對酒窩,還有她眼眸中閃現出的明波,一時發癡,竟然心中原有的氣惱頓時消失不見。
梁月兒帶着玩笑的口吻問道:“你當真想知道我要去哪裏嗎?不過我告訴你之後,你可千萬不要後悔喲?”
屈辛向梁月兒點了點頭,回道:“我真的是想知道你的行蹤,也好向蘇丞相交代。我接過将令保護你的時候,你本人當時也在場,知道得很清楚的呀。”
梁月兒說道:“那我就告訴你吧。”她未等說出來,忍不住自己先笑了一下,大聲喊道:“我要去方便,你會跟着我過來嗎?”
梁月兒說着,噗嗤一聲,徹底地笑了出來,身體前仰後合的,樂不可支。
但是,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辛,則沒那麽好受了,他本是誠心誠意問起梁月兒姑娘的行蹤,不料人家卻是以如廁爲名,再次打趣自己。
屈辛氣得半響說不出話來,臉色鐵青,身體随着粗重的呼吸一鼓一漲,如若梁月兒是戰場上面對面的敵人,恐怕此時早已倒在屈辛的劍下,死無葬身之地了。
然而,此刻屈辛卻不知如何回答梁月兒,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會跟着梁月兒去如廁,想想梁月兒所爲,分明是拿自己開涮,屈辛心中氣苦。
屈辛瞪着眼、咬着牙,臉頰漲成了紫紅顔色,想罵人。但是該罵誰呢?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呀。他狠狠地“哼”了一聲,最終一言未發,氣呼呼地轉身背對着梁月兒。
屈辛這次汲取了上幾回的教訓,他幹脆就自己呆在了琅華軒中,以免回去星明軒之後,再被梁月兒呼喚過來,來來回回地,窮溜達,白費力氣。
如此這般,梁月兒鬧了個沒消沒停,屈辛被折磨得四肢無力,心神疲憊。到了晚上,梁月兒看似自己也累了,休息了去。屈辛這才前來找蘇秦,向他問計。
屈辛一路上也想着:“一旦蘇丞相也沒有主張,那我幹脆就退掉了這道将令,不能再這麽折騰下去。虧我還是一個經過大戰和惡戰的大将,倒被一個少女給折磨得渾身懈怠。”
蘇秦聽罷了屈辛的一番講述,他心中暗笑,同時也想到:“怪不得屈辛不當着陳丹的面向自己彙報,原來是懷着這等難以啓齒的不堪之事。”
但是屈辛的彙報也很重要,蘇秦琢磨了一下,對屈辛說道:“梁月兒姑娘這麽喜歡折騰,你覺得是性格使然,還是另有它圖呢?”
蘇秦補充了一句:“我認爲,她不是愛折騰,而是有十分重要和緊急的事情要辦,但又不方便你跟着她,讓你發現了她的隐情。”他首先擺明了自己的觀點,不認爲這是梁月兒任性的個性使然。
屈辛倒沒往這方面想太多,他原來還多從梁月兒本身的性格方面來想問題了,他說道:“丞相說的似乎有道理,我沒多想、細想,可能也是因爲實在是疲于奔命吧。”
蘇秦說道:“依我看,這梁月兒不僅是暗藏絕大的隐秘的心思,而且從她的這個舉止行爲來看,也絕不像是一個出身寒苦人家的女子。”
“試想,一個從小被賣了出去的女子,吃了那麽多的苦,哪裏來的這刁蠻的脾氣?隻怕是她沒機會刁蠻,但是别人千方百計地折磨和刁難她吧?”
蘇秦的話提醒了屈辛,他一拍自己的大腿,說道:“丞相所言有理,我也心中覺得奇怪,這月兒姑娘的所爲,完全是一副大戶人家的小姐的做派,她說自己地位低下,怎麽會沾染上這種習氣呢?”
蘇秦說道:“我所認識和了解的人,隻要是從小吃過很多苦,對于别人的苦和難都會身同感受,對他人那些不得已的苦衷也是很容易有所體會。”
“你本來是我指派去守衛琅華軒,重點保護她的安全的,你當然不能違令。梁月兒姑娘深知這一點,還不住地折磨你,看來,你的難處她也沒有往心裏去。”
蘇秦故意說出了梁月兒不通情理之處,本意也正是給屈辛潑點冷水,讓他冷靜一下。
屈辛現在已經完全陷于愛戀梁月兒之中,難以自拔,必須要身外旁觀的冷靜之人點撥一下。蘇秦自認爲是屈辛身邊的類似親人的身份,所以也就當仁不讓。
然而,屈辛想起了梁月兒後來幾次與自己的交際,腦海之中浮現出梁月兒的那對迷人的酒窩,感覺她是在與自己開着玩笑,并非像蘇秦所說的:不會體諒他人的苦衷。
屈辛想到了這裏,搖着頭,回答蘇秦道:“我看月兒姑娘不是那種不通人情之人,她也許真是被我逼得急了,所以才想出了不斷如廁的借口,最終還是要讓我松懈,放她出桃花園去吧。”
蘇秦心中暗歎:“愛戀之中的人都是昏頭漲腦的,别人勸解之語,即便是再有道理,也難聽進去半句。”
蘇秦略微琢磨了一下,問道:“你現在來找我,是要撤掉對梁月兒的保護,任由她出桃花園之外活動嗎?”
屈辛點了點頭,回道:“如果梁月兒姑娘執意要出去,我們也不必阻攔她了,我也不想讓她把我看做是一個壞人。”
蘇秦感覺屈辛很在乎自己在梁月兒心中的形象,再次心中暗笑。
這也是年青人的心理,君不見青年男女,去見自己的心上人時,反反複複地修飾自己的衣着和服飾,又傅粉描眉,不都是在意自己在心上人眼中的印象嘛!
然而,蘇秦今日從陳丹那裏得知了梁月兒對自己身世的謊言,他豈能輕易讓她離開了掌控之中,如果梁月兒是敵對方派來的潛伏之人,那對于自己和桃花園簡直太不利了。
蘇秦不願往壞的方面想,但也不能不預作防備。他想了一下,對屈辛說道:“我知道屈将軍你與梁月兒打交道十分辛苦,但是你當初既然已經領受了命令,豈可半途而廢呢?況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你對梁月兒有好感,這個美人在你面前,你爲什麽不主動探明她的虛實?”
蘇秦認真地又說道:“現在梁月兒的身世不明,所以我不太贊同你一下子就深交于她。将來一旦可以确定她是一個正派的女子,我反而會勸你赢得美人心,抱得美人歸,不要贻誤了好姻緣。”
屈辛發現蘇秦的話說得又誠懇,又認真,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不由得也以嚴肅的态度來思考蘇秦的話,此時他的那些青年男子的害羞勁兒反而一下子就弱化了很多。
當他把與梁月兒的交往看做是終身大事之時,自然心中要凝重得多,羞臊之情在這件大事前自然會減弱。婚姻非兒戲,若是萍水相逢,各取所需,像很多遊曆在外的遊子,找個臨時搭伴的異性,當然不必多想,可是屈辛對于梁月兒卻不是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