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想到了梁月兒進入桃花園的目的,這個地方本是人來人往的混雜場所。整個園子之中,也隻有這個後院處,是相對平靜和隐秘的,其它地方都是各種賓客流連之所。
“梁月兒來此,是爲了利用這紛亂的環境,以掩飾自己的身份嗎?”蘇秦首先想到了這一點,但是他又覺得有些不太可能,因爲這裏來的人很多,她即便是再喬裝改扮,但是由于交際的範圍擴大,也極可能露出了蛛絲馬迹的。
去除了這個考慮,蘇秦又想到了梁月兒可能隻是要在桃花園中謀得一個生計,暫且安身。然而,蘇秦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第二層懷疑。
因爲如果僅僅是爲了生活得下去,梁月兒沒有必要隐瞞自己的身世,她越是以本來的出身示人,越能博得人們的同情,也更能賺得更多的錢财。
蘇秦搖了搖頭,實在想不出其它更多的動機,反正此刻梁月兒在桃花園中已成爲了一個等待爆裂的隐患,一旦疏于防範,極可能給自己和其它桃花園中人帶來禍端。
這麽一個袅袅婷婷的少女,看着怎麽都不像是壞人,可是她爲什麽隐藏了那麽多的狀況?而且,蘇秦和陳丹等人,幾次試探着詢問,梁月兒對于一切都矢口否認,這又是爲了什麽?
蘇秦雙手和身體與陳丹纏繞着的時候,總難免再次冒出這些念頭,陳丹有所察覺,她稍稍減緩了一下自己來往搖湊的偎倚。
陳丹望了一眼蘇秦,問道:“丞相是不是仍在想着那些煩心的事情呢,妾身怎麽覺得你不是那麽遂心滿意呢?”
蘇秦動了一動身體,他回道:“我剛才是閃過了一絲念頭,不過隻是一閃而已。”他說着,又投入到彼此翻覆沖突的氣氛中去了。
陳丹發覺蘇秦不願在多談起梁月兒,她也正盼着不必在彼此如風浪相随的追逐之中,總談起這個謎團一樣的梁月兒。陳丹于是再次妖妖娆娆地做盡媚惑,令對方将心火在浪海濤天之中,被流水帶去無蹤。
蘇秦停歇了下來,他也覺得再無一絲力道。一旦歇息起來,蘇秦就難免又想起了煩心的各種事情,他記起了陳丹自己主動請纓去做的另外一件事情,于是就問道:“不知流廬劍的牛三,現在還是不是做那賣狗肉的生意,這個人找起來難不難?”
陳丹善解人意地給蘇秦将衣袍整理了一遍,這一次她從迷離之中脫出來,坐在蘇秦的身側。蘇秦在此時刻,又提出了另外的煩心事,他本人尚且覺得有些愧疚,因爲陳丹已經忙碌了一天,現在再提起牛三,好像有些催逼太緊。
陳丹本人卻沒有絲毫的不快,她此刻的心思全部系在了面前的男子身上,哪裏還能分身出來,她一經魂消,幾不自持,情孚意合,眠思夢想,意亂心迷,情意殷殷。即便是那個男子讓她付出全部,她也不會有過多的猶豫徘徊。
陳丹一心爲了蘇秦分憂,說道:“流廬劍門那裏,我已經讓人出去暗訪門下之人,當然牛三仍在流廬門更好,如若不在,咱們再另尋他人,也不是什麽難事。丞相盡管放心,我一定找到一、兩個流廬門下的資曆很深的門人。”
蘇秦感激地看了陳丹一眼,說道:“我這裏要再次謝謝陳姑娘了,你幫了我的大忙。我這裏是分身乏術啊,越是臨近合縱聯盟的洹水大會,越是雜務纏身。本來想少找麻煩,可趙侯偏偏又答應宗正趙容,要在大會前宴請各路諸侯的使臣,更是平添了很多亂事。”
陳丹十分理解蘇秦,說道:“丞相不必總是這樣謝我,顯得太過客套了。我是真心實意來爲丞相做這些事情的。即便是丞相讓我去赴湯蹈火,妾身也不會猶豫一小下。你就少一些令人見外的客套吧。”
蘇秦感懷地點了點頭,回道:“難道你如此一心爲我,我以後私下就叫你丹妹兒吧,顯得更親近一些。”
陳丹當然不會推辭這個更顯得親近的稱呼,她連連答道:“好啊,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蘇秦接着又說道:“丹妹兒覺得這撲朔迷離的事情,到底是不是與幾天後的合縱大會有關呢?我怎麽覺得不管是宗正趙容的宴會,還是梁月兒姑娘被刺,都好像與這次大會有隐約的聯系呢?”
陳丹哪裏能想到那麽多,她安慰蘇秦道:“妾身也想不清其中的關聯。但是我能爲丞相分憂之處,不會有絲毫的推辭。你現在要忙着接待從各國趕來參加大會的使臣,還要憂慮着宗正趙容的宴會,這一切着實令人頭痛,豈隻是擔心而已,簡直是憂心忡忡。妾身也希望丞相能少操一些心,能順利度過眼下的難關。”
蘇秦再次攬過了陳丹的身子,感激地看着她的俏臉,什麽話都沒有說,但是一切誠心的謝意盡在那一望之中。
二人剛剛收拾好了各自的衣服,說了不多幾句話,院子的門口就有對話的聲音傳來。蘇秦豎起了耳朵,聽了一下,發覺那說話的聲音很低,聽不清交談的内容。
沒過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來人講到:“丞相容禀,屈辛将軍深夜前來,說是有要事相商,不知丞相見還是不見?”
蘇秦聽出來正是他安排在後院的門外暗中站崗放哨的衛兵,蘇秦不僅在後院的門内安排了暗哨,就是在院子之外,也布置了兩處崗哨,派衛兵暗中盯住了院子外的動靜。
他深知當下正是合縱大會召開在即,反對合縱的各種勢力不會輕易收手,作爲主事之人,無論是自身的安全,還是周邊的事态,他絲毫也馬虎不得。
衛兵前來通禀,蘇秦聽出來他們十分地小心謹慎,尤其是剛才自己與陳丹在一起,這些衛兵可能更是不便前來打擾。
蘇秦心想:“這屈辛本是熟識之人,放他進來又何妨?”不過,對于警衛們的謹慎态度,他還是打心裏感到高興。都是因爲精神的極度緊張,蘇秦此時惟恐再生出其它事端,越是小心,他越感到安全一些。
蘇秦和陳丹分開了三尺的距離,然後不緊不慢地回道:“既是屈辛将軍前來,那就讓他馬上進來吧。”
衛兵答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之後,屈辛就從院門口進來了。當他推開了蘇秦的房門,看到蘇秦和陳丹在一起,稍感詫異。屈辛說道:“末将深夜來訪,不知是否驚擾到丞相?”
蘇秦一本正經,說道:“屈将軍快快請進,我和陳丹姑娘正在這裏議事呢,還沒有一絲困意,何談驚擾。門口布置了暗哨,也是防止有人趁亂偷襲的。剛才他們阻擋了屈辛将軍,你不要見怪。”
屈辛沖着蘇秦笑了笑,說道:“丞相客氣了,末将哪裏會覺得不妥,在目前緊要的時刻,丞相就是再加幾處暗哨也不爲過。”
蘇秦把屈辛讓到客席上落座,問道:“屈辛将軍這麽晚了來找我,一定是有什麽事兒吧?”
屈辛“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可是眼睛卻望着陳丹,停住口不說話了。陳丹見屈辛如此的表情,看出來他是有私密的事情要和蘇秦談,自己呆在這裏不方便了。
陳丹向蘇秦提出了告辭,說道:“夜色已深,小女子也需回去休息去了。明日還有很重要的兩件事情要辦,又會是緊張的一天。”
蘇秦也未加挽留,眼望着陳丹出了門,他看向了屈辛,示意他可以講出此來的意圖。
屈辛說道:“末将在執行任務中遇到了麻煩,還請丞相爲我指點一下。”
蘇秦問道:“是什麽麻煩呢?難道是果然發現有人要對你保護的梁月兒姑娘下毒手不成?”
屈辛搖了搖頭,說道:“這一整天根本就連一個可懷疑的人都沒有出現過。如果是這麽簡單倒好了,我甯可刺客現身,與他拼鬥一場,分個你死我活的,也勝過這受悶氣。”
蘇秦奇怪地“哦”了一聲,問道:“是誰讓屈将軍你受氣了?這桃花園中哪一位有這麽大的膽子,惹屈将軍生氣?莫非是那個周紹,又來拿你打趣了?”
屈辛再次搖頭,回道:“不是周将軍,他現在也忙着在桃花園中到處巡邏和警戒,眼睛瞪得像銅鑼那麽大,哪裏有工夫尋我的趣!”
蘇秦見屈辛欲說還止,他更是感到驚詫了,問道:“那究竟是哪一位呢?屈将軍快快講來給我聽聽。”
屈辛咬了咬嘴唇,說道:“這惹麻煩,給我悶氣受的人,是那個月兒姑娘。”
屈辛說到這裏,臉上出現了一片紅雲,人也顯得有些扭捏。蘇秦看出來屈辛對梁月兒是動了深情,否則,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爲何提起梁月兒就羞臊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