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就求周紹道:“将軍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蘇丞相,下次再也不敢了。”
禦林軍的其他軍士剛才見識到了周紹勢大力沉的幾腳飛踹,都不敢貿然上前相救于自己的首領。這時,蘇秦站了出來,他勸解周紹道:“周将軍息怒,這等小人不值得你和他計較,就放他一馬吧。”
蘇秦也訓斥那個校尉,呵斥道:“你也忒無禮了,不知尊重别人。你知道剛才教訓你的人是誰嗎?”
那個校尉眼中含着恐懼,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周紹。蘇秦說道:“他是趙國最出色的大将之一,在渑池之戰中立下了奇功,趙侯封他爲護軍都尉,這次又出兵去救太子,再立新功。你一個小小的校尉,就在丞相和将軍面前狂妄自大,挨了暴揍,不正是咎由自取?”
校尉見蘇秦也臉色鐵青,好像他也極度不滿自己,校尉這時更是心中害怕。校尉猛地直了一下身子,跪在地上,向蘇秦接連磕了三個響頭,謙恭地請罪道:“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丞相和周将軍,但願你們給小的一個機會,改正錯誤,下次再也不敢輕慢無禮。”
校尉之所以在桃花園的門口放肆,本來是輕看了蘇秦一眼,因爲他正是趙國的宗室人員,朝廷難免都有内外朝之分,有宗親和外臣之别,此時趙國宗室貴族權勢傾天,對于外朝的大臣不很放在眼裏。
更何況校尉出宮之前,在宮室中聽到了一個絕密的訊息,說是趙侯和太子等人籌劃着要廢掉了蘇秦丞相之職,以本國的宗正趙容來取代他。這件事在宗室族群中已經風傳開來,沸沸揚揚的。
校尉因此更是覺得自己有恃無恐。誰料他到了桃花園中後,竟然被本國的一位周将軍給痛扁了一通。這一通暴打之後,他也就老實了下來,不敢再僭越無禮,目中無人了。
蘇秦擺了擺手,示意校尉别在跪地磕頭,他于是小心地站了起來。蘇秦問他道:“你深夜到桃花園中來,一定是君上派你來的吧,究竟所爲何事?”
校尉叉手躬身施禮,回道:“小的奉君上之命,宣蘇丞相即刻進宮,面見君上,不得有誤。”
蘇秦一聽校尉傳達的趙侯的宣谕,更是心中奇怪,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看來趙侯真是遇到了緊急情況,否則何必半夜派禦林軍前來宣旨!”
他口中答道:“蘇秦聽命,這就前往宮中去,請禦林軍前面帶路吧。”蘇秦正講着話的時候,這時從宴會堂中跑來了一大堆的人,跑在前面的是小将屈辛。
屈辛氣喘籲籲地來到了這裏,開口便問周紹道:“你們是不是和宮中的侍衛打起來了,怪不得如此喧鬧,連宴會堂中都能聽到這裏的呼喝之聲。”
周紹笑着說道:“我剛才教訓了一下這幾個不聽話的小兒,沒什麽事的,驚擾了諸位将士,竟然打斷了你們的歡飲。”
屈辛回道:“你們這裏打架的動靜那麽大,遠在宴會堂都聽得真切,尤其是你這個大嗓門,一聲斷喝,能傳出去幾十裏。宴會堂上的歌舞剛散,就能聽到你這裏的呼喝之聲的。”
周紹咧着嘴大笑了起來,笑聲中有一絲得意,有一絲尴尬。屈辛擔憂地看着蘇秦,問道:“蘇丞相确定不讓我們跟随你一起行動嗎?聽說你要深夜入宮,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蘇秦沖着屈辛微笑,回道:“屈将軍多慮了,我到宮中走一遭,不過是去處理一些緊急政務而已,哪裏會有什麽危險的。”
他說着,就馬上帶着周紹,跟随着禦林軍前往邯鄲宮而去。屈辛在他們的身後,注視着蘇秦和周紹的離開,眼中更是流露出一片憂慮之色。
屈辛從自己的身世中,對于宮廷的争鬥有着切身的體會,他的父親屈建曾經是楚國的宗正,他一貫與當時尚爲太子的熊槐不睦,後來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太子登基的前夕,其中必定隐藏着巨大的陰謀。
所謂伴君如伴虎,朝夕之間,昨日還是紅極一時的寵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權傾朝野,轉眼到了第二天,卻可能淪爲階下囚,甚至是被極端地處死。
屈辛從禦林軍的來勢中,隐約察覺到了蘇秦此行入宮的危險,說不定有一場宮中的陰謀正在暗暗籌劃,等着他呢。
屈辛有心勸說蘇秦不要前去,但但蘇秦好像是擔心合縱大會生出變化,執意要去親自看看情況。屈辛自己也想随身前往,但蘇秦根本就不答應,大概也是考慮到屈辛是楚國人,與他随行去見趙侯,不太方便吧。
屈辛憂心忡忡地回到了宴會堂,此時堂上尚且還有一大半的賓客留着未走,他們三、五成群地圍坐在一起,手執短箭,做着投壺的遊戲,在一丈之内,能把短箭投入壺口的人,有權豁免一杯酒,而那位沒投中的倒黴鬼就要被強迫着喝下去懲罰之酒。
軍中無以爲樂,将士們一般都喜歡做投壺的遊戲,一方面是打趣,另一方面也能鍛煉眼力,還因爲軍中箭簇都是現成的,因而這投壺之戲,便成爲了軍中的常戲。
今日諸位将士在觀賞歌舞表演時,就有那不好歌舞的人心中癢癢,想要盡快呼朋喚友地玩耍投壺遊戲,奈何咿咿呀呀的歌聲不絕于耳,長袖飄飄的舞女轉個不停,他們豈能在此時刻,大呼小叫地投壺?
蘇秦離開了宴會堂後,屈辛就叫來了陳丹,向她轉述了蘇秦叮囑的停止歌舞的指令,陳丹于是就下去準備樂舞散場。
樂舞表演剛一結束,屈辛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周紹的呼喝聲音,他于是率先沖出了宴會堂,要去給周紹助拳,随着他奔出來的還有二、三十位将士。那些沒有動窩的賓客就在此等候的工夫,開始了自娛自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