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紹驚奇于屈辛率領合縱軍全身而歸,幾乎未損失什麽兵力。他問道:“我還一直爲你們的安全擔着心呢。屈将軍是如何擺脫了那些虎狼似的追兵的,快給我講講。”
屈辛謙虛地說道:“小事一樁,不足挂齒。不過是在中途設置了一個口袋陣,利用弩箭射擊和兩翼包抄的戰術,将林胡狼騎軍幹掉了一、兩萬人。”
周紹聞聽,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說道:“哎呀,我的老天爺,你一下子以三萬合縱軍幹掉了林胡部落兩萬狼騎軍,還說是小事一樁啊。要說那狼騎軍的威風,哪一個中原諸侯不是聞風而喪膽。這些人都是百裏挑一的善戰騎士,号稱以一當十的勇夫。”
屈辛卻很不以爲然,回道:“戰争不是光靠勇猛和體力就能取勝的,甯鬥智不鬥力,鬥力者敗,鬥智者勝,這是鐵的規律。陶醉于勇猛剛烈、熱血沖頭的人隻能是任人指使和宰割的可憐蟲,熱衷于此者也是一些智力有限的傻瓜而已。對付傻瓜,辦法多得是,太容易了。”
屈辛說起了甯鬥智不鬥力,周紹突然想起了蘇秦在他們臨行前交予屈辛保管的第三道錦囊,他問道:“蘇丞相的第三道錦囊,不知屈将軍是否用得上,不知究竟寫了些什麽?”
屈辛笑了,心想:“這個周紹,還好奇心還真是足,大概一直惦記着一窺究竟吧。”
屈辛回答道:“臨行前我答應過周将軍的,一定要在我們兩人同時在場時,才拆開了錦囊,豈可輕易食言。那個錦囊我一直保管着,并沒有拆封呢。”
他說着,就在自己的懷裏掏了一陣子,摸出了那個顯得有些皺巴巴的錦囊。因爲屈辛一直忙于指揮部隊邊戰邊走,一天一夜都沒合眼,錦囊難免在衣袍裏被揉皺了。
但是,錦囊封口的火漆卻還是完好無損,屈辛向周紹示意了一下,說道:“你瞧瞧,這不是完好的嘛。”
周紹好奇心重,伸出手去,想要接過錦囊,但是突然想到這樣顯得無禮,他又縮回了手去,說道:“嗨嗨,我隻是奇怪錦囊中有什麽而已,到了萬分緊急的時候,其實屈将軍你拿出來看看,又有何妨呢。”
他不住地嘟囔着:“不必那麽多心,你看就好了。”但是嘴裏說着,眼睛卻一直緊盯着錦囊不放。
屈辛嗤嗤地笑了出來,心想:“你這是嘴上不急,但心裏急,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
他幹脆成全周紹,把錦囊遞給而來他,說道:“這最後一道錦囊還是周将軍親自拆開來看罷。”
周紹起初還謙讓一番,但是屈辛一再推讓給他,他後來也憋不住好奇,取了過來,一把撕開了火漆的封口,然後從錦囊中取出了一塊不大的白色絲帕。
在絲帕之上,隻寫了十幾個字,“最危險處,甯鬥智不鬥力。智鬥者勝,武鬥者敗。”
短短的十幾個字,周紹看了足有一刻鍾,他不是很明白這段話的确切意思,什麽鬥智不鬥力的,怎麽鬥智,怎麽鬥力,不是很含混不清的嗎?
周紹将錦囊還給了屈辛,說道:“這是什麽錦囊妙計,我可看不明白。你來看看,這個鬥智之計有用嗎?”
屈辛其實已經瞥見了其中的幾個字,他看到所謂的鬥智、鬥力的字眼時,就明白了蘇秦的用心。蘇秦之意,還是要告誡他們在遇到危急情況時,要頭腦冷靜,至于戰場上具體的指揮和處置,仍然是要前線的将官自己做出判斷和權衡。
屈辛心想:“這蘇丞相或許還是認爲自己過于年輕,不夠冷靜成熟吧,所以才在這第三封錦囊中叮囑再三。”
可是蘇丞相到底還是沒有估量出,那場對于屈辛而言,格外慘痛的人生閱曆,使他成熟和穩重的程度。屈辛從被迫離開祖國,到喪失了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他怎麽還能再如同一個剛剛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夥子一樣,那麽莽撞和不冷靜!
屈辛微微一笑,就将錦囊重新揣回到了自己的懷中。周紹看他笑了,覺得屈辛已經明白了第三封錦囊的用意,所以他情急之下,就請求屈辛道:“這裏面究竟有什麽玄機,你幹脆告訴我呗,以咱們二人的交情,又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弟兄,你還有什麽可藏掖着的。”
屈辛這才回道:“我覺得丞相所謂的鬥智之計,就是讓我們兩個在最危急的時刻,随機應變,能躲則躲,能藏則藏,能取勝就打一場,不能取勝就撤退爲上。他故意不把話說得太死了,也是爲了能讓我們自己因地制宜地想出解決問題之道。”
周紹“噢”了一聲,他其實還是有些不太懂,但是屈辛已經解釋了半天,他也不好直言自己不明白,于是粗知大意地點了點頭。
他也沒細想:屈辛連第三封錦囊都沒看,就成功地擺脫了追兵,而且在蟠龍塬一戰,将林胡部落的最精銳部隊消滅掉大半,這才是真正地随機應變。經過這場戰鬥,年輕的小将屈辛,迅速成長爲一位智勇雙全的難得将才。
屈辛和周紹兩人會兵一處後,帶領着出征的三萬多合縱軍又返回到了磁山城。依照蘇秦之意,他從渑池戰場帶出來的五萬合縱軍部隊,隻駐紮于磁山,以兵威保障合縱聯盟的洹水大會,而這些部隊不便于直入邯鄲,以免引起趙國朝野不必要的恐慌和猜疑。
他們把部隊在磁山安頓下來之後,這才又帶領着在霍太山前、晉陽城下,以及蟠龍塬上建功立業的有大功的衆位将士,一起趕赴邯鄲,按照原計劃向蘇秦覆命。
蘇秦早已得到了屈辛派出的信使彙報的軍情,當天特地在桃花園中設宴,他要親自爲二位将軍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