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曼陀怒歸怒,但是卻怯于張儀手中之劍,那柄劍寒光閃爍,冷森森地指着他,而自己還沒有将彎刀拔了出來,一旦打鬥起來,一定是占下風。更何況,他追到了秦軍的陣營之中,那麽多的秦國将士都看着自己呢。
如若在這裏和張儀發生直接的争鬥,那他曼陀還不是好漢架不住對手多,吃虧無疑。想到了這裏,曼陀壓住了與張儀拔刀相向的沖動。但是,他卻仍然不減怒色,狠狠地瞪了一眼張儀,粗重地冷哼了一聲,然後撥轉了馬頭,向着自己的部隊趕去。
張儀見曼陀轉身離開,心中的緊張情緒才有所消除,他看曼陀剛才發怒的樣子,還以爲今日與他一場正面對抗在所難免呢。
同時,張儀也發覺自己剛才有些沖動,對方畢竟是自己曾經的盟友,況且還是林胡狼騎軍的總指揮,這種正面的直接沖突,一定會完全撕破了兩人之間的合作,将秦軍與林胡狼騎軍之間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可是他畢竟也是一個要尊嚴的男人,豈容這個胡作非爲的林胡左賢王,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己的将士面前行兇。如果連這都能容忍,那他張儀今後還如何在秦國的将士面前逞英勇?
張儀在後悔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絲快意恩仇的痛快,剛才那一劍,揮出了他胸中對林胡騎兵,尤其是那個傲慢将軍曼陀的不滿和怨恨情緒。他若不是顧及到兩軍的協作,早已将這個無禮的家夥拿下了。
以利合,利盡則交疏。此時的張儀與曼陀之間,充滿着互相之間的埋怨和仇視。曼陀怨恨秦、魏聯軍不能相救于自己,處處把自己當槍使,而且在狼騎軍損失最慘重的時候,還不給一條活路。
張儀怨恨曼陀以及他所率領的狼騎軍疏狂自傲,目無軍紀,幾次執行任務都不實質性地賣力。尤其是這次圍困晉陽之戰,明明自己事前一再囑咐曼陀,要他對城中的人嚴加防範,精心地安排崗哨警戒。可是到頭來,卻是放跑了幾萬的敵人。
張儀心想:“如果不是你曼陀故意贻誤軍機,那麽多的敵軍從你眼皮底下溜走,你能不立刻發覺過來?隻要你用點心,那幾萬敵軍就一定會被堵在城裏,哪裏能逃得出來?如今你們狼騎軍在追擊過程中遭遇了損失,那能怨得着我們秦、魏聯軍嗎?”
張儀此時也犯了難,他該認真地考慮一下進一步的行動計劃。如果沒有了林胡狼騎軍的支持和配合,以他和公孫延所帶領的兩萬秦、魏聯軍,很難與蘇秦派來的解救趙國太子的合縱軍相抗衡。
即便是自己和公孫延兩人率部追擊了上去,隻恐也是徒勞無功,搞不好還要遭受林胡狼騎軍一樣的命運,被人家以優勢兵力,以逸待勞,全殲于趙國境内。張儀怎敢冒這個險?
可是如若就此罷休,铩羽而歸秦國,自己又該如何向秦王赢驷交代,那個幸災樂禍的上将軍司馬錯還不得笑掉了大牙。更爲可惡的是,自己原本堅持的以連橫持續對抗合縱,也怕是要告一段落了。
他怎會忘記事前在秦王赢驷和公子樗裏疾面前的承諾?一旦這次行動失敗,他就要放棄一貫主張,與司馬錯配合着,率兵去征服巴蜀地區。這無疑是張儀自己在事業上可能遇到的一次大挫折了。
捉拿區區幾百人護衛着的趙國太子,原本是一件多麽輕易的事情,張儀本來以爲自己能穩操勝券。爲了能确保行動的成功,他還特地聯合了林胡部落,将這次行動掩藏在林胡人報複宿敵趙國的借口之下。
而且,出于小心起見,他與公孫延聯合林胡部落,出動了近五萬人來執行這個計劃。調集了這麽多的人手,不過是考慮到行動是在趙國展開的,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趙國人有地利之便,所以才不惜人力物力地動員各個方面參與行動。
本是鐵闆釘釘之事,卻陰差陽錯地演變成了一場災難,相信不僅是自己難以面對秦王赢驷,就是公孫延和曼陀,也都難以面對各自的君主。
當前捉拿趙國太子的任務尚有一線希望之際,林胡狼騎軍又撂了挑子,完全不顧大局,這令張儀惱火無比。然而,他想來想去,也徒喚奈何,心裏亂糟糟的,煩悶異常,沒有頭緒。
這時,那個傳令的小兵到了張儀的馬前,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口中說道:“小的深謝丞相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丞相及時出面救我,恐怕小的早已命喪那個林胡野人的馬鞭之下了。”
他說着,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張儀擺了擺手,回道:“你趕快起來吧。不必謝我了,你去執行任務之前,我向你做過保證,保你平安無事。那個曼陀要當着我的面打你,我怎麽會袖手旁觀。不救你,我不就成了一個言而無信的懦夫了嗎?”
小兵聽了張儀的寬慰之語,頓時感動得哭泣了起來,他帶着哭音說道:“雖說丞相曾說過保證我沒事,可是小的本來就是一個傳令兵,來回地傳遞訊息和指令,就是我的份内之事。丞相能出手相救,我還是應該銘記恩德于心。”
小兵謝過了張儀,胸中又湧起了強烈的不忿,罵道:“都怪那個林胡将軍,簡直是一個不可理喻的野人。有事說事,何苦欺負我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傳令兵呢?人家都說林胡人是屬豺狼的,看來果然是有道理的。”
張儀聽小兵的訴苦,突然又想起了曼陀剛才在追逐抽打傳令兵的時候所罵的話語,他十分好奇,于是就問道:“我好像聽到剛才曼陀一邊追你,一邊口中還咒罵聲不斷。他究竟罵些什麽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