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也向曼陀豎起了大拇指,反過來稱贊于他。曼陀大笑了一聲,通過翻譯向張儀說:“我這次率領的林胡騎兵,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騎士,這支部隊在林胡部落中被稱爲‘狼騎軍’,因爲部隊的旗子、徽号上都有一個張牙舞爪的狼頭,所以才得到這麽一個美名。請秦國張儀先生放心,我們的狼騎軍還沒有過打不勝的戰仗!”
張儀一聽,心想:“怪不得自己總覺得林胡騎兵的旗幟很紮眼,原來那上面畫着的猙獰面目的東西是狼頭啊!”
不過他也覺得那個狼頭太過于招搖和刺眼,不是很喜歡,因此覺得曼陀所謂的“美名”一說,他不敢苟同。然而,林胡人派出了自己看家的精銳騎兵,看來還真是下了血本。
張儀爲了動員林胡人參戰,說服秦王赢驷送給了林胡部落三萬斛粟米、一萬匹各色絲錦,這都是林胡人難得的好東西。
再加之張儀深知林胡人與趙國的邊境争端不斷,彼此有血海深仇,所以派出一個通林胡語的使者到林胡單于的王庭隻走了一遭,就說動了單于派兵。隻是張儀沒想到林胡單于這麽慷慨,竟然派出的是精銳部隊狼騎軍。
張儀這回舉起雙手,豎起了兩個兩個大拇指,曼陀見狀,更是笑得開懷。他右手向前一指,命令林胡人的部隊向前,然後自己一縱戰馬,風馳電掣而去。呼啦啦地林胡大片的騎兵追随着曼陀向前疾馳。
張儀也催動了自己的部隊,率軍從後面猛追,不到二、三裏,先頭部隊就發覺了公孫延部隊的隊尾。張儀大喜過望,心想:“看來自己的判斷一點兒都沒錯。”
他急忙命令傳令兵快速到前面向公孫延傳話,說明了秦軍的位置。
公孫延聽到了張儀傳來的消息,他也略做了停頓,等上了張儀。兩人相見,略一拱手,粗粗地見了一禮。公孫延擦了擦滿頭大汗,向張儀喊着說道:“張丞相,莫叫溜走了趙雍。”
張儀也點着頭,說道:“公孫将軍放心,我已經派左賢王曼陀率精騎迂回了過去,林胡人的騎術精湛,一定能順利地截殺住趙國太子。”
公孫延說道:“那我就放心了。這幫龜孫子一下了山路,就溜得特别快,我在後面緊追慢趕都追不上。正在着急呢,張丞相就到了。”
公孫延又道:“不過這會兒我放心了,有林胡人前面追截,趙國太子一定會陷入到咱們的口袋陣中的。”
張儀與公孫延盡管都對林胡騎兵信心滿滿,但是他們自己率領的秦、魏聯軍兩萬人,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于是就再發出号令,命令三軍将士往前猛趕。
不到半個時辰,公孫延就再次看到了趙雍的隊伍。剛才他在山谷的小路上,行動慢,因此盡管發覺了趙雍的座駕,但是苦于人家到了平地,可以加速,而他自己則難于進展,所以很快就失去了影蹤。
如今公孫延再次隐約地看到了太子座駕的纛旗,豈能不興奮異常。這太子的座駕高大醒目,壁上還塗畫着青色的蒼龍紋路,頂上豎着一杆高高的纛旗,就是一個明顯的活靶子。
趙雍此時遇到了最爲緊急的狀況,剛才先行一步做前導的十來個侍衛遇到了林胡人的大部隊,他們吓得臉色煞白,急忙調轉馬頭,向後面猛跑了過來。
侍衛向趙雍和趙希禀報了前路被堵截的消息,趙雍本人也被吓得面無血色,他嘴唇發青,聲音發抖,問趙希道:“趙大夫,你看現在怎麽辦才好呢?”
趙希四下望了望,發覺周遭的地勢相對平坦,他想想後退回去,一定行不通,因爲既然林胡人可以繞到前方堵截,那麽後面豈能沒有追兵?
向南則是一片崇山峻嶺,山路崎岖難行,恐怕沒走幾步,就會被捉拿住了。
趙希心想:“爲今之計,隻能向北碰碰運氣了,向北可到達晉陽城,躲進了晉陽城中,或許利用城池的保護,能暫時避開了林胡人的追殺。”
可是即便是向北,趙希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爲自己一方行動時,對手豈會幹等着嗎?他們一定緊緊尾随而來。此時向北而去,盡管是平地,但是沒有道路,太子的座駕仍然是個大問題,必須丢棄掉才行。
趙希來不及細想是否妥當,他向太子說道:“我們隻能向北前進,看能不能趕到晉陽城躲避。情況緊急,請太子一定要下車,騎馬前行,否則萬事休矣。”
趙希有些氣憤,心想:“都是你太子的這輛座駕給鬧得,舍不得丢棄,一路上人擡馬拉的,拖累了行進的速度。否則,何至于如此窘困?”
到了最緊要的關頭,趙希也不能再和太子客氣裝好人,他明言必須棄掉座駕,換作騎馬一路向北逃亡晉陽。趙希說道:“即便如此,微臣都覺得我們逃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萬望太子殿下速速決斷。”
太子趙雍在前後都被堵住的情形下,哪裏還能在顧得上擺譜,他跳下了馬車,命令身邊的侍衛道:“快,你們快給我解下車轅上的馬匹,我還是騎馬走吧。”
倉惶之下,都沒有富餘的鞍鞯,趙雍看着那匹拉車的轅馬,發覺它脊背汗淋淋的。太子愁眉緊鎖,他覺得自己簡直不能忍受騎在這麽髒兮兮的馬背之上。
趙希看出了他的難處,他于是跳下了自己的戰馬的馬背,将它牽到了太子的身前,說道:“我的這匹馬配有鞍鞯,太子還是騎着它走吧,讓我騎那沒有鞍鞯的馬吧。”
太子很高興,他點了點頭,感激地向趙希說道:“謝謝趙大夫成全,我日後一定重謝于你。”
然而,太子跨上馬匹,卻覺得怎麽也不得勁兒,因爲他還穿着深衣,深衣是一塊大布,一層層地裹在了身上,而深衣之下,就是穿着胫衣的兩條長腿,可是靠近大腿根兒的地方卻沒有****遮擋。
如此方式騎在馬身上,無疑是一種受罪,戰馬剛向前走了不到十步,太子就叫停了下來。他要求改換騎乘的方式,不再跨騎在馬身之上,而改爲一屁股坐在馬的鞍鞯上。
接着他又催動戰馬,如此方式再向前跑了不到百丈,戰馬行進之中難免一颠一跛的,一個趔趄就将趙雍給摔下了馬來。
趙雍氣得臉色鐵青,真想破口大罵這馬匹的不聽話,但是再一想,其實馬兒有什麽錯,它已經夠老實聽話,要恨就該恨這身深衣制的服裝,太不适合騎乘馬匹。
趙希見太子跌下了戰馬,他也跳下了戰馬,前來探看。
趙希有先見之名,他與當時趙國一些率先改良的人一樣,改穿了中褲于内裏,褲腰處有一條帶子緊緊紮住,而且改深衣的曲裾爲直裾,裁掉了多餘的部分。
他的服飾要比太子趙雍的方式前進了一大步,但是在騎乘方面,與胡人的長褲短褂相比,仍然在靈活性上差得一大截子。
太子看了一眼趙希,大聲抱怨道:“這身深衣太累贅了,特别是騎馬時,簡直就是受罪。如果有一天我當政了,一定改掉了穿着深衣上朝的習慣。而且一定首先從軍隊中改起,讓軍中健兒少受些辛苦。”
趙希一聽,立刻當地跪倒,口稱:“萬歲,微臣等得正是殿下的這句話。人說君無戲言,微臣永遠記得太子殿下今天所說的改良趙國服制之語,萬望太子謹記今日,不要令趙國百姓失望,讓軍中将士灰心。”
太子見趙希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又逼迫自己承認今日所說的話當真,他正想分辯幾句,誰知趙希又動員了周邊的侍衛,他向周圍的侍衛喝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跪下感謝太子體恤民情。”
侍衛們也不知内情,但是趙希有令,他們也就随着行動,大家一氣跪倒在地,口稱:“幸甚!幸甚!”
這麽一搞,太子下不來台了,他不好意思收回自己話語。于是,就糊裏糊塗地說道:“就這樣吧,你們快快起來,咱們還是趕路要緊。”
趙希這才起身,他想出了一個辦法,脫掉了自己的外面的袍服,給太子墊在了鞍鞯之上,然後讓太子上了馬。這回由于有了屁股底下墊着的東西,鞍鞯不再摩擦着光溜溜的大腿,太子覺得舒服多了。
之後,太子與趙希打馬揚鞭,使出吃奶的力氣向北逃亡。然而,畢竟還是晚了一步,這一通折騰,浪費了很寶貴的時間,張儀所率領的秦、魏聯軍和曼陀所帶領的林胡騎兵合聚在一處,他們發現趙國太子已失去了蹤迹。
此時即便是一個小孩子也知道趙國太子會逃往哪個方向,因爲除了北邊,其它幾個方向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