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也不解,他急忙吩咐道:“快讓來人入堂相見。”
随着他的話音剛落,一個矮個子的中年男子跨入了廳堂之上。來人掃視了一下廳堂之上的五、六個人,辨認出其中正中間站立的,身穿錦衣綢緞衣袍之人應該就是秦國而來尊貴的客人。
他沖着張儀說道:“小人奉主家靳尚先生之命,前來給尊貴的秦國丞相報個口信。丞相想見的人答應今晚相見。靳尚先生黃昏酉時,在府上恭候秦國丞相。”
這個報信的來人對着張儀報信,但是他也拿不準面對之人是否真就是張儀,所以口口聲聲地“秦國丞相”,倒也顯得十分得體。如果面前之人不是張儀,他報的信兒也會轉述給所謂的“秦國丞相”的。
張儀聽罷來人的報信兒,欣喜若狂。他終于等到了口信中所談到的“想見之人”的肯定答複,事情出現了轉機,張儀豈能不欣慰又興奮?
然而,這轉機也出現得太突然、太奇怪了吧。剛才還是否定答複,這就又來了肯定的答複。這其中一定有蹊跷?
張儀吩咐鄭成賞給了送信兒的人一串錢,打發他走了。然後他也遣散了廳堂上的其他人,然後想着鄭袖爲什麽會轉變态度。想來想去,他覺得還是自己昨晚上的一番布置起了作用,那鄭袖也感到了深深的危機。
他進而又想到:“一定是在昨晚的傳言未充分散步之前,靳尚就向鄭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鄭袖自然不會随随便便地答應下來。之前靳尚自恃從小服侍鄭袖,有功于她,所以過于自信,他哪裏知道在見張儀這件事上,鄭袖應該是有心理負擔的。她畢竟是親自參與了當年設計誣陷張儀的行動。”
從鄭袖起初拒絕相見的細節,張儀嗅到了她内心的一絲不安。當年在令尹府的消夏之宴上,當張儀身受鞭刑,皮開肉綻之時,他也掃見了鄭袖的驚恐和不安,她無疑是被太子等人利用的工具。
張儀漸漸地也就明白了鄭袖爲什麽态度來個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轉變,那就是她聽到了張儀還帶着一個秦國公主來到了郢都,這個公主要嫁給太子爲妃。如果秦國公主入太子府,無疑會取代鄭袖的地位,因爲以秦國公主的尊貴身份,楚國太子沒理由不立她爲正妃。而鄭袖的出身與秦國公主相比,那無疑要遜色得極多,幾乎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盡管還沒有親自見到鄭袖,聽她口中說出自己的感受,但是從前後兩個截然相反的口信,張儀已經大概猜到了鄭袖的心理。他想到:“這鄭袖這回是有求于自己,豈能由得你再拿我不當回事。”
張儀帶着一絲滿意的心情,籌劃起了下一步的行動。他想了一下,覺得還可以再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一些,于是吃過午飯後,就把鄭成再叫了過來。張儀準備好了一個裝滿禮物的木盒,讓鄭成事前送到靳尚的府上,就說是由靳尚轉交給張儀的客人。
張儀猜到鄭袖可能會提前到達靳尚府中,他想着事前送上一份精美的禮品,顯示一下秦國的富有和慷慨,讓鄭袖也能從與秦國的交往中嘗到甜頭。
當天傍晚酉時,張儀準時出現在了靳尚的府門口,他剛一下車,就發現靳尚已經在府門口站立相迎。與張儀相見後,他顧不得向張儀行正式的相見之禮,急忙把他引入到府中,自己親自去關上了府門。之前還特地往府門的四周觀察了一番,發覺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時,才緊緊地掩上了大門。
靳尚領着張儀穿過了前院,來到了第三進的院落,然後将他帶到了其中一間西廂房内。進到了房間裏,張儀發現這是一間有内外隔斷的套間。靳尚向裏屋指了一指,然後說道:“張丞相要見之人在那裏,你們慢慢談,千萬别聲音太大,以免驚動了不相幹的人。此事非同小可,我親自到府門口去警戒。”
張儀緊張得身體上冒汗,但是他極力表現出鎮靜自若的神情,他向靳尚點了點頭,回道:“多謝靳管家費心!我會十分小心的。”
靳尚仍然不放心,他囑咐道:“我家鄭袖姑娘其實心中很不快樂,張丞相莫要言語刺激于她,惹得她不高興。”
張儀再次點頭答應,靳尚這才出了屋門,臨走之前他還不安地向張儀看了一眼。其後,他才小心地緊緊掩住房門,漸漸地走遠了。
張儀稍等了一會兒,他一面平複一下内心的情緒,一面等着靳尚走遠。然後,張儀推開了裏屋的門扉。
他看到鄭袖正坐在靠裏面的座席之上,盡管屋子裏光線十分昏暗,她還蒙着一副薄薄的藍色頭紗。聽到了張儀的推門之聲,鄭袖緩緩地撩開了面紗,露出了精緻俏麗的臉龐。張儀看到她還是那年初見時的模樣,薄粉敷面,點染曲眉,風鬟霧鬓,皓齒星眸,身材豐盈窈窕,姿态風情萬種。
鄭袖向張儀微微一低首,輕聲細語說道:“小女子見過堂堂秦國的張丞相,你請坐吧。”
張儀拱手回禮,然後慢條斯理地坐到了鄭袖的對面之席上,兩人相隔有三、四尺,但是張儀分明聞到了陣陣芳香襲人,這一定是鄭袖精心地調朱弄粉所帶來的香氣。
張儀也向鄭袖說了一句:“張儀見過鄭姑娘,此地是靳管家府上,我就以你出閣前的名份來稱呼你了,萬望勿見怪。”
鄭袖不置可否,她覺得張儀這麽做也無可厚非,盡管這個稱呼一般隻有靳尚這樣,從她未出嫁之前就跟随着的家人才會用。可是張儀是靳尚介紹相見的,以此稱呼,也說得過去。
然而,此時兩人的身份比較特殊,一個是秦國的丞相,一個是太子的寵妃,都是各自有自己特殊身份的人。對于張儀而言,他這麽做無非也是要拉近一些與鄭袖的關系,辦成了自己所要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