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鈞聽了,刷地直起了身子,他沖着蘇秦深深鞠了一躬,說道:“此計十分妥當,蘇代爲人穩重,辦事考慮周詳,他應該是最合适的人選。文琪和孩子的事有勞季子從速安排吧。此事如能周全,我甯鈞定當知恩必報。”
蘇秦一面沖着甯鈞擺手,一面說道;“甯将軍何須如此客套,以我們的生死交情,這點事情不在話下,是我理所應當做的。”
蘇秦說罷,向着帳外的警衛喊了一聲,說道:“帳外侍衛聽命,去把中軍校尉李留找來,讓他在帳外聽候我的命令。”
門外的警衛答道:“在!小的這就去傳令。”蘇秦之後立即站起了身,他轉到了帥案後,坐了下來,取出了一方絲帛,然後在上面寫起了一封給弟弟蘇代的信函。
在信函中,蘇秦首先簡略交代了一下甯鈞的那段往事,以及當前秦軍欲以甯鈞的孩子爲要挾手段,逼迫他就範。
蘇秦又向甯鈞問清了文琪和孩子居住的地址,然後,他在信函中盡量詳細地告訴了蘇代具體的位置,請他代爲傳達口訊,要文琪和孩子馬上搬離曲仁裏。
蘇秦最後又寫明了自己的不情之請,他寫明:“如能将文琪和孩子帶出鹹陽,交與甯鈞将軍,幸甚幸甚。如文琪和孩子願意留在秦國,當然不能勉強她們,但是務請她們注意安全,不要随便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蘇秦寫好了給蘇代的信函,交給了甯鈞看看是否合适,甯鈞認真地從頭到尾看罷,他再次躬身抱拳深謝于蘇秦。
蘇秦把信函折疊好,取來一個錦盒,将信函裝到錦盒之中,用火漆封号了口。之後,他就向帳外喊道:“李留校尉是否來到了帳外?”
門外立時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應答:“在,校尉李留前來聽命。”蘇秦又回了一句:“有請李校尉入帳。”
李留邁步入帳,甯鈞一看,發現他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壯年漢子,身上素袍銀甲,眉目英秀,一表人才。此人長得很是精神,看着就有好感。
蘇秦讓李留到帥案旁坐下,給他布置起了一個特别緊急的任務。蘇秦讓李留換上普通百姓穿的便裝,帶好幹糧,今夜就從西陂動身,轉道于上官城,前往鹹陽城送信給蘇代。
蘇秦爲了讓李留方便地找到蘇代,特意給他詳細地叮囑了高勝府邸在鹹陽城中位置,囑咐他如果找不到高府,盡管向鹹陽人打聽一下,務求快速有效。
李留不住地點着頭,連連稱是。他是随着趙國援軍到達渑池戰場,盡管從前沒有跟随過蘇秦,但是此人是蘇秦相府的令史肥義提拔起來的,是丞相府兵中的嫡系人員,可算得上是最可能忠心于蘇秦這個趙國丞相的可派出之人。因此,蘇秦才在考慮了良久後,選擇李留去完成送信的任務。
蘇秦交代完任務之後,他還有點不放心,又解下了腰間的佩玉,那是一塊閃着碧綠光澤的小兒巴掌大的圓形玉石,把它交給了李留,囑咐道:“你見到蘇代時,把這塊佩玉給蘇代看,他見到我這塊随身之物,立刻會信任于你。”
之後,蘇秦又從内室中取來了五金,也交給李留,讓他在路上做盤纏。李留一一領受,用心地記下了蘇秦的囑托。
李留領命之後,即刻向蘇秦和甯鈞辭行出帳,卻在帳門口與前來的一人差點相撞上了。帳門口傳來撲通一聲,李留也驚呼一下,随即說道:“是周将軍,小的沒有看到将軍,多有冒犯,萬望将軍恕罪!”
李留的聲音十分驚慌,蘇秦聽到他喊“周将軍”,猜到可能是周紹前來中軍大帳,蘇秦馬上想到:“周紹這是來幹什麽?他不是病情嚴重,靜卧休息嗎?昨天自己還去看望了他,盡管他已能起來行走,但走動時牽動了身體上的傷口,還疼得呲牙咧嘴的。”
蘇秦急忙站起身來,到帳外去看個究竟,甯鈞也坐不住了,他随後而來。蘇秦出到帳門外,就見李留小心地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周紹。周紹勉強托着李留的胳膊,慢慢地起了身。
蘇秦一看這個場景,就猜到一定是李留着急出帳門,不小心給撞在了門外的周紹身上。而周紹畢竟是受重傷之後行動不便,竟然躲閃不及,被李留撞到在地。
蘇秦上前一步幫着李留把周紹給扶得穩住,甯鈞也前來幫忙,他剛伸出手去架周紹的胳膊,卻被周紹給一把甩開了。
甯鈞沒有料到周紹會對自己如此不客氣,原本兩人之間非常熟悉,還經常在一起開玩笑的。突然之間,卻變成了仇雠一般。甯鈞尴尬地站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周紹。
蘇秦看着周紹那一副氣哼哼的神态,心中就知道他所想的是什麽,他還不是怨恨甯鈞“出賣”了合縱軍的作戰計劃?可是,自己剛才和甯鈞已經有了深入地交流,深知此事怪不得甯鈞,盡管可能甯鈞也稍與洩密有關,但那也是無心之失。
蘇秦向李留擺了擺手,說道:“李校尉你去忙自己的事兒去吧,我來攙扶周将軍入帳。”
然後他要架着周紹的胳膊往前走,然而,周紹是個脾氣倔強的硬骨頭漢子,他輕輕地推開了蘇秦的胳膊,自己強撐着往中軍大帳内走去。
蘇秦向帳門口的兩個警衛使了一個眼色,那兩個警衛一個開帳門,另一個不由分說地上去幫了周紹一把,托住了他的一隻胳膊。周紹這才穩穩地進到了中軍大帳之中。
蘇秦和甯鈞兩人随後進來,蘇秦指揮警衛們将周紹攙扶到客席上坐了下來,他和甯鈞兩人各自歸坐到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