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路聯軍在進擊的路上遇到了公孫延部隊的多次阻擊,甯鈞則按照戰前的部署,一路穩紮穩打,步步推進。
他将右路聯軍分爲三個梯隊,韓、魏、燕三國軍隊輪番繞前攻擊前進,甯鈞自己也披堅執銳,每次都是一馬當先,沖鋒在最前面。
秦軍起初抗擊很激烈和頑強,後來因爲人數不占優勢,在右路聯軍的輪番進攻下,節節敗退。
右路聯軍與秦國人的鏖戰一直持續到了夜裏,甯鈞根本不給秦軍喘息的餘地,他身先士卒,不斷高呼着進擊命令,激勵聯軍将士奮勇殺敵。
上官城中困守的李由,發現解圍的聯軍殺到了城下,他也率部從城中殺出,夾擊秦軍。最後,公孫延所部終于抵敵不住,放棄了在上官城下的陣地,敗退而去。
蘇秦側耳認真地聽着信使的彙報,心中不免想到:“這甯鈞對于作戰計劃的執行能力果真是一流的。如果是一般的将領,遇到秦軍的頑強阻擊,可能早已停下了攻擊。有那軟弱無能者更是丢盔棄甲而逃,就像先前韓國太尉許牧,渑池之戰的艱難狀況,更是與他有幹系。”
甯鈞打通了與上官城的聯系,就意味着這次作戰行動至少是成功了一小部分。
如果連甯鈞率領的右路聯軍也如同左路聯軍一樣被迫撤離,那麽投入渑池之戰的全部合縱聯軍面臨的可能就是一個“死局”。
而那時,西陂谷地也勢必會放棄,因爲此地通過山路與渑池、上官和焦陽相通,正是三面受敵的險地,在那種情況下,蘇秦怎敢将十來萬大軍放在這麽個狹窄的地方。
蘇秦聽着右路軍信使的禀報,他的腦海裏也對今後的作戰有了新的眉目。而這新的眉目無疑是立足于已經取得了上官城控制權的基點之上。
在此形勢之下,西陂的地理位置變得十分重要,退可往上官城,或者回崇光城。進則可威脅渑池和焦陽的秦軍。
蘇秦想到了這裏,不禁露出了笑容,他心道:“估計司馬錯得到上官城下秦軍兵敗的消息之後,氣得肺都要炸了吧?同時他也可能腸子都悔青了,因爲秦軍失去了西陂這個戰略支點。”
正如下棋時的棋盤落子,一個不經意間的變化,引起了全局形勢的突變。這上官城下的勝利,恰恰凸顯了西陂的重要,盤活了整個渑池大“棋局”。
那個報信的信使一邊向蘇秦說着話,一邊觀察着蘇秦的表情,發覺主帥簡直是掩飾不住内心的喜悅,一會兒抿着嘴偷樂,一會兒又呵呵呵地笑出了聲。他心說:“主帥這表情可真有些怪。即便是一場勝利,也不至于讓他如此失控吧。”
信使哪裏知道,其實蘇秦之喜,不僅是爲右路軍的勝利而喜,他更多的是因爲看到了渑池戰局扭轉的極大的希望,焉能不樂?
信使用了半個多時辰講說了右路聯軍的作戰情況,蘇秦耐心地聽他說完,然後叫來了中軍校卒,吩咐道:“右路聯軍信使連夜趕來,十分辛苦。你們這就帶他去吃早餐,好好地安頓一下他,莫要怠慢了信使。”
中軍校卒連連答應,帶着信使離開了大帳。蘇秦這時才發現自己起床後還沒有拾掇一下呢,他于是帶着愉快的心情洗臉、漱口,吃些早飯。
當天上午辰時,蘇秦再一次擂鼓聚将,把趙、齊、楚三國組成的左路合縱軍的将領們聚到了中軍大帳之中。
蘇秦首先向大家宣布了右路聯軍獲勝的好消息,接着又下令自己所率的左路聯軍就地在西陂休整五天,等待下一步的行動。各路部隊一方面要休整,同時也多多加強戒備,謹防秦軍偷襲。
諸将得知右路軍的喜訊,也都喜上眉梢,覺得甯鈞将軍爲自己出了一口惡氣。諸将因作戰不利而導緻的心頭沉重的壓力也頓減了許多。他們得令後紛紛離開,顔遂卻留了下來。
蘇秦知道顔遂留下,一定是有話要講,他看着其他将領出到了中軍帳外,就邀請顔遂坐在自己的身邊,問道:“顔将軍一定是有所賜告于我吧。”
顔遂聽蘇秦話裏十分客氣,連忙擺手,說道:“丞相過謙,末将豈敢言賜告?我不過是有些小小的疑惑,想要請教于丞相的。”
蘇秦說道:“顔将軍有話直說,我定當傾耳細聽。”
顔遂憨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蘇秦看他的舉止,更發覺顔遂很憨直的一面,别看他作戰時勇猛得像一頭張牙舞爪的獵豹,但是平日裏卻是三句話可能就會臉紅,不善言辭的樸實之人。所以,蘇秦與顔遂講話,向來都是要多加鼓勵之語的。
顔遂聽了蘇秦的勸谕,這才說道:“丞相容禀,我感覺咱們現在駐守在這西陂,恐怕非長久計。西陂地方狹窄,十幾萬大軍在這裏根本施展不開,一旦受到圍攻,我軍人數的優勢全無。而且西陂人煙稀少,與後方聯系不便,糧草和給養供應都很是費力。”
蘇秦聽出了顔遂的擔憂,他也是出于對合縱軍安全的考慮才故意留下來進谏。以顔遂憨實的個性,如果不是心中實在不安,他是不會随便向自己抛出這個問題的。
蘇秦心中當然已經有了對下一次作戰的全盤考慮,但他再次面臨着一個抉擇:那就是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其實,這也正考驗他還要不要信任自己的身邊将領。
蘇秦沉吟了良久,他的内心在掙紮,有心要一股腦兒地把自己的盤算告訴顔遂,可是,前車之鑒又是那麽地沉痛。
蘇秦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到底是說出來好,還是保守秘密爲好,因此沉默不語起來。
後來,他也覺得自己長久地不答複顔遂顯得很尴尬,就随便應付地“噢”了一下,客客氣氣地回了一句:“顔将軍所言,也是十分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