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舞蹈折騰下來,大家都有點累了,衛靈等舞者更是疲憊不堪,蘇秦看見她走路都腿發軟,拖着疲倦的雙腳,一步一步地離開了大堂。
蘇秦瞧着衛靈離去,心說:“這一時半會兒的,她們是緩不過來了,田同的第三招也離失敗不遠了。”
衛靈等人走後,大堂之内的熱鬧勁兒頓減,經過了剛才的群舞,賓客們的心勁兒都給調動起來了,但随着舞者的離開,又冷了場。
齊王非常不樂意,他還等着繼續看熱鬧呢,所以撇着嘴,興味索然地坐在那裏。以前他是個好說話的人,此刻卻悶聲不語。鄒衍也若有所失,怅惘地喝着悶酒。
田同哪裏能看不到齊王和鄒衍等人的表情,他略一思忖,再次計上心來。
田同就開口問賓客:“諸位才剛參舞一回,連老夫都動了興頭,如此歡欣,老夫覺得意猶未盡。不知如何?”
齊王當然願意氣氛活躍一些,他搭腔說:“那個舞者衛靈真是一等一的奇才,寡人還想再觀看一曲呢。”
蘇秦白了齊王一眼,心說:“你還未看出舞者暗藏殺機啊,既然防備着第一招和第二招,怎麽這第三招美人計,你就屢次犯渾上當了呢。”
不過,他轉念再想:“那個衛靈也的确有惑人的手段,把女性的火辣身材和眉眼挑逗集于一身,又以招展的舞姿展示出來,令人難以防備。”
面對着這樣一個女人,尋常人怎麽會将她和冷血殺手聯系起來呢?然後,不知深淺的齊王如果仍然這麽糊裏糊塗的,一會兒送了命,也未可知。
蘇秦在那裏思忖,并未給田同明确的答複。他身旁坐着的鄒衍卻忍耐不住,他剛才在舞場上的一通亂舞,在别人看來,純屬肢體活動,但對于他來說,卻自視甚高,甚至覺得自己俨然是舞林高手。
因此,鄒衍大聲附和齊王道:“我可是還沒看夠,再能來個幾曲方能盡興。請田大人再安排一下吧。”
齊王後鍾離春殊不願再觀看樂舞,她巴不得宴會盡快結束呢,還看什麽樂舞?況且,丈夫田辟疆在美女面前的那副花癡樣,也着實令她反感。
她擰着眉頭,高聲大氣地說道:“幾個小妖精扭來扭曲的,有什麽看頭。你們這些男人,不過就是喜歡看人家長相而已,還談什麽觀賞樂舞!趁早罷了。”
蘇秦聽了鍾離春的話,要是擱在平時,也許就笑了出來,因爲誰能聽不出鍾離春話裏話外的醋意。然而,此時,他倒覺得這個醜女人有可愛的一面。
蘇秦附和鍾離春說:“我看那些舞伎跳過兩場後,累得氣喘籲籲,莫不如今晚就算了吧。下次宴會時,再觀賞不遲。”
蘇秦不願說是自己不想再觀看,而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出反對意見,聽起來也入情入理。
鍾離春原本以爲這個風流浪蕩的蘇秦,一定是站在丈夫那一面的,沒料到他竟然是主張罷歌舞的,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沖着蘇秦點了點頭,心想:“這個人今天是怎麽了,竟然不貪戀紅顔了嗎?”她又是疑惑,又是感激。
宴會現場形成了兩派意見,齊王和鄒衍想要接着觀樂舞,而齊王後與蘇秦主張停掉樂舞。場面顯得有些尴尬。
田同眼睛掃過了對面坐着的陳稹,又看了看側面坐着的張儀和周紹,眼神中含着問詢之意,好像是說:“你們的意見如何?何不發表一下意見?”
陳稹、張儀和周紹都沉默以對,陳稹側目假裝沒看見田同眼神,張儀和周紹低頭喝酒。他們之中,陳稹大概是瞧出今日宴會的一些異常狀況,他作爲局外人,不想攪入其中。而張儀和周紹則是覺得自己是陪坐之人,何必發表意見呢?
田同其實心裏也七上八下,他也拿不準是否繼續進行樂舞表演,聽那蘇秦之意,是反對接着表演的。天知道他和鄒衍會不會再來添亂,攪和了預設的局。
他的腦海飛快地想着完全之策,思忖片刻,打定了主意。
田同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蘇丞相害怕老夫家裏的舞伎過分勞累,那倒不必,老夫再多賞賜他們一些錢财,讓他們堅持一下便是了,還是讓他們再爲賓客表演一場吧。”
田同的話隻是回答了蘇秦的疑慮,令鍾離春特别惱火,她近乎大罵地來了一句:“你們幾個臭男人倒是快活了,讓那些個女子拖着疲憊的身子取悅你們。”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滿腔的怨氣寫在臉上,異常鮮明。
田同呵呵地陪着笑,作爲叔父的他被侄媳婦挖苦,想必心中也不是個滋味。但他竟能壓住了羞慚,向賓客們說道:“既然列位意欲一觀,老夫這就爲你們去安排一下。”
他說着,從坐席上起身,向堂外走去,下手坐着的兒子田銘看見老父親要去忙活,那裏能坐得住,他也忙起來,随着父親一同前去。
蘇秦看着這對父子的舉止,猜測他們的用意,他覺得奇怪:“安排一場樂舞,按說有孫管家去不就可以了嗎?何必興師動衆地父子同去?”
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田同可能也要在第三場樂舞之中加入些變化,有特殊的設計,不可不警覺起來。
就在田同父子出去不久,蘇秦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自言自語道:“我也要去方便一下,坐久了,身體還真夠累的。”
他是借方便之名,實則要出去觀察一下,“即便發現不了什麽蛛絲馬迹,也比呆在這裏被動等着強得多。”
蘇秦一邊舒展着胳膊腿,一邊向堂外走去,他向門口的侍女打聽方便之所,侍女指着大堂右側的小房子,說道:“那裏便是。”
蘇秦于是就向小房子走去,他向四處觀瞧,發覺在大堂外的遊廊下,臨時用布幔圍成了一個舞者的休息之所,裏面傳出了人們交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