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向蘇秦說道:“蘇先生你别難過,我們知道你的難處,一直沒有怪你。當年若非你把我們帶出來,又教我們識文斷字,學習樂舞的深義,我們豈能有今天。我們都很感激你的。”
蘇秦停下了腳步,眼睛裏淚水更是洶湧,他不敢回頭,怕讓華婉見到自己悲傷的表情。停頓片刻,他還是繼續向前走,離開了華婉。
華婉呆在那裏流了一會兒淚,也收拾心情,去辦事去了。
蘇秦徹頭徹尾地明白了事情的前後緣由,他帶着贖罪的心理,更是兢兢業業地值守,不敢有絲毫懈怠。
到了這天的深夜,蘇秦正靠在廊柱上堅持着不倒下身體,一個侍衛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來了,說道:“蘇大夫,唐齊到了您的屋子裏,請您趕快回去議事呢。”
蘇秦困倦和疲乏到了極點,身體軟綿綿的,聽說唐齊緊急相見,于是跟着侍衛向自己的辦公之所走去,侍衛看他都站不穩了,所以就攙扶着他一起往前走。
他們來到了蘇秦的屋子裏,蘇秦懵懵懂懂地看到唐齊正坐在那裏,蘇秦嘟囔說:“噢,是唐中書,你怎麽來啦。”
唐齊這回态度大轉變,變得很是客氣,他站起身來,拉住蘇秦的手,将他扶着,坐了下來。
唐齊說道:“你的任務完成了,太後很滿意,命我們将你召回,從此再也不用去值守啦。”
蘇秦卻仍不放棄,說道:“哦,任務結束啦。可是,太後還沒有親自降旨呢,我還要再去值守才好,……”
蘇秦說着,又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往屋外走,他剛要跨過門限,腳下一軟,徹底倒在了地上,昏睡過去,人事不醒。
蘇秦醒來時,已是兩天後的一個上午,他好像是做了一個悠長而又艱苦的夢,在夢中,他仿佛看見了很多自己的親人、朋友和親人,他們都在和他招手,親熱地打着招呼。
蘇秦想要拉住他們的手,可是怎麽着也夠不着,心裏很是着急。
他又恍恍惚惚地看到了嬴怡,她哭得成了一個雷人,孤獨地坐在馬車上,向着鹹陽城去了。
蘇秦跑啊跑地想要追上馬車,可是不管他怎麽跑,那輛馬車依然在前面奔馳着,蘇秦困乏到了極點,他還堅持跑着,可是轉眼之間,馬車又不見了。
蘇秦大喊了一聲,驚厥了一下,兀自坐了起來。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邊正坐着一個人,蘇秦揉了揉眼睛,立即就看見了淚眼婆娑的嬴怡,他以爲自己還在夢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中所見。
蘇秦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他自己叫喚了一聲。
蘇秦這時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在現實之中,他所見的嬴怡是真的。蘇秦一把拉住了嬴怡的手,說道:“我可算再見到你啦,我還以爲你這輩子再也不願見到我了呢。”
嬴怡輕輕地将手收了回去,眼裏還挂着淚,說道:“我本來再也不想見你的,可是你爲什麽不讓你去巡邏了,自己非還要去呢。你這不是不要命了嗎?”
蘇秦再次拉住嬴怡的手,仿佛生怕她松手就一去不返了似的。口中說道:“我原本要是知道你在太後宮,爲了你,我連命都舍得,哪裏還怕巡邏值守。我這就去太後宮,再爲你去巡邏去。”
蘇秦說着,又要起身。嬴怡這回牽着了他的手,嬌嗔地說道:“你這是何苦呢,我這般折磨于你,你還要爲我值守。實話告訴你吧,那些唐齊訓斥你的話,都是我教給他的。”
蘇秦撓了撓頭發,說道:“怪不得呢,我也納悶唐齊哪能那麽了解我的心思,每次都拿捏得恰到好處,逼我既不能翻臉,又不能松懈。”
他刮搔了嬴怡的小臉一下,半開玩笑地說道:“原來都是你這個機靈鬼在後面搗鬼。不過,當我遇到華婉,知道你在太後宮,就是心甘情願地值守啦。”
嬴怡聞聽蘇秦的心意,心兒早軟了下來。
她感動地攥緊了蘇秦的手,說道:“華婉回去後,告訴我你說的那些話,當時我的怨恨就消除了不少,後來,我看你那麽拼命,就原諒你了。”
她幽幽地感慨道:“能有你的這份真心,我經曆的那些苦痛也是值得的!”
蘇秦凝望着嬴怡依然挂着淚水的臉龐,真切誠摯地說:“我對你哪有半點虛情假意,當年我追了你的馬車很遠,但是實在是追不上,剛才在夢裏還夢到追着你的馬車跑呢。”
他想起了當時的場景,對龐會仍餘怒未消,氣憤地說:“都怪那個叛徒龐會,若不是他搗亂,我們現在豈不是在洛陽家中,過着那琴瑟和鳴、優哉遊哉的生活。”
嬴怡抿着嘴,認真地聽着,不住地點頭,末了,說道:“我那時也看到你跟着馬車跑了,我都想跳車出去,可是那個龐會死拽着我不放。後來,他把我交給了嬴驷,我就被軟禁了起來,哪裏還有半點自由。”
蘇秦一字不落地聽着,想象着當年嬴怡的遭遇,不禁爲她難過悲傷起來。
他也注意到嬴怡提到自己哥哥的時候,不稱呼他爲兄,而是直呼其名。可見嬴怡也是有些怨恨自己哥哥秦君嬴驷的。
蘇秦又向嬴怡問道:“那後來你怎麽又到了燕國的呢,你兄長嬴驷沒有太難爲你吧?”
嬴怡輕哼了一下,說道:“他簡直恨死我了,責怪我幫助你們逃走,胳膊肘往外拐,他怎會輕饒于我。”
嬴怡悲傷地回憶過去,說道:“他先是軟禁了我半年多,後來母後求情,他才将我放出來。又借口與燕國和親,把我遠嫁到了這遙遠的燕國,對方竟然還是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
蘇秦用自己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了嬴怡的纖手,愧疚地說道:“你可真是吃了不少苦。也怪你那個心腸狠毒的兄長,世上那位女子遇到這麽一位兄長,也要吃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