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偏殿的門外,陸裏擺手示意蘇秦和甯鈞停下腳步,在一旁稍候,自己則走上前去,與一個當值的宦官耳語了幾句。
那個宦官心領神會,向前一步帶路,陸裏向蘇秦和甯鈞招手,蘇、甯二人就趕緊追随上去,一起來到了偏殿的門口。
那個宦官進到偏殿裏,請示了燕侯,帶着蘇秦和甯鈞走進了殿裏。
蘇秦見燕侯姬升二十來歲,人有些蒼白虛弱,他正在一個幾案後閱讀着書簡。
宦官示意蘇秦和甯鈞跪倒行禮,蘇秦一邊施禮,一邊說道:“小民蘇秦拜見燕國君上,君上萬壽無疆。”
蘇秦知曉按照周禮,燕侯還不能享受“萬壽無疆”的祝辭,但是此時天下大亂,各路諸侯都哪裏還把周禮放在眼裏。
所以爲了穩妥起見,他擡舉燕侯,他還是把這套稍顯過分的說辭用在了燕侯身上。
果然,燕侯擡起眼睛來,看着蘇秦和甯鈞,心裏顯然是十分受用。但他說話的習慣比較拖沓,懶洋洋地說道:“你們免禮吧。寡人聽說你倆追回了崇思硯,不知是真是假?”
蘇秦答道:“此事千真萬确,我們已經将硯台帶來,呈給君上過目。”說着,他把硯台遞給了宦官,由宦官接過,轉呈給了燕侯姬升。
燕侯姬升接過硯台,把玩欣賞了一回,面露喜色,說道:“果真是寡人丢失的崇思硯,它怎麽到了你們的手上?”
蘇秦說道:“小民路過厓山,遇到山寨大王盜辛搶劫,于是将他們掃平,在盜辛的住處,無意發現了寶硯。到薊都來,聽說君上十分珍愛此硯,所以就給您呈送了進來。”
燕侯聽了,稍顯驚訝神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看來身手很是了得,那個盜辛官家捉拿幾次,都給他逃掉,竟然讓你們給蕩平了,真是難得。”
其實,燕侯姬升所說的并非實情,燕國官家去捉盜辛,都給盜辛打退了回來。
盜辛利用山寨易守難攻的地形,逍遙法外,公然與官家對抗,燕國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此,燕侯才對蘇秦和甯鈞掃平盜辛之事感到吃驚。可是盡管吃驚,但從燕侯那個不溫不火的性格中顯現出來的,隻是十分平淡的一絲詫異而已。
蘇秦連忙向燕侯介紹了自己和甯鈞的身份,燕侯聽說過蘇秦的名字,所以,他又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就是那個鬼谷子的弟子蘇秦啊,你們好像是鑽研什麽合縱連橫之術的吧。”
蘇秦一聽燕侯主動提起合縱之術,感覺到這是一個好的機會,于是就微微清了一下嗓子,清晰地說道:
“我确實随鬼谷先生鑽研過縱橫之策,近年來我又專門探究合縱之策。我認爲,燕國是一個依山帶水的大國,處于七個強國的犄角之地,進可攻退可守,大有可爲,完全可以稱霸天下。”
“如果君侯能與東方其他強國合縱抗秦,那強大的秦國也不在話下。……”
蘇秦正在說着自己的合縱之策,沒想到到燕侯姬升卻不是很感興趣,他插話打斷了蘇秦的話語,說道:
“你所說的合縱之策确實是個好東西,可是燕國畢竟偏遠了一些,沒有争霸的先天條件;即便是爲了抗秦,但是那秦國與我們相距五千餘裏,還隔着魏、趙等國,我們也犯不着管閑事。”
蘇秦一聽,立刻明白了燕侯的興趣不在稱霸和抗秦上,依照蘇秦苦讀所形成的“揣摩思想“,他還想再試探一下燕侯的志向和興趣所在,然而,燕侯卻又開口說起了賞賜的事情。
燕侯說道:“寡人曾經出過布告,有人爲寡人奪回崇思硯,寡人賞賜百金。你們盡管是他國之人,但是寡人也一樣對待。”
蘇秦趕忙推辭道:“君上千萬不要挂念那布告所宣之言,我們确實是真心誠意地将崇思寶硯呈還給君上的,不想要那百金賞賜。”
燕侯“哦”了一聲,有些許感動,說道:“也多虧了你們兩個人,寡人才又拿回了崇思硯,你們倆不是本國人,更是殊爲難得。既然你們不要百金賞賜,那寡人又該怎樣感謝你們呢?”
蘇秦剛才向燕侯進言合縱策略,而燕侯不感興趣,他隻言崇思硯的事,蘇秦仍不死心,他決定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先在燕國穩定下來,再尋找機會。
因此,蘇秦就誠懇地說道:“我自從進入到燕國國境以來,一路聽百姓都說君上是千古一見的明君,我等很是敬佩和感動。我們想要在這樣的國家謀得一官半職,也好學點本領。”
蘇秦的話裏明顯帶着誇大其辭的成分,這燕侯姬升哪裏是個明君,他如果是個明君,那盜辛還能盤踞厓山,爲非作歹嗎?
可是,蘇秦已經經曆了太多的失敗了,幾乎前些年就是與失敗如影随形、不離不棄的。爲了避免再次的失敗,蘇秦隻能往好了說,以圖打動燕侯。
燕侯果然聽後微微點頭,他輕輕“嗯”了一聲,說道:“你們想留在燕國,寡人正求之不得,燕國也正在用人之際。”
他沉吟片刻,給了蘇秦和甯鈞封賞:“就憑你們兩人就能剿滅盜辛一夥強盜,足見功夫出衆,不如就留在宮中吧。寡人封蘇秦爲中宮大夫,封甯鈞爲禦林都尉,你們就帶領五百禦前侍衛,負責宮室的警戒和防盜吧。”
蘇秦和甯鈞叩首謝封,燕侯随手就寫了一道封官诏令,命值守宦官交給國相,讓他根據诏令安排蘇秦和甯鈞的官事和俸祿。
蘇秦和甯鈞告别了燕侯姬升,随着宦官到了偏殿外,宦官讓他們明天到國相府那裏報到,認領差事、衣服和俸祿等。
蘇秦和甯鈞回到了宮中的小廣場上,見陸裏還等在那裏,蘇秦将兩人觐見燕侯的情形叙說了一遍,陸裏也很爲他倆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