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代想到此生再也見不到鬼谷先生,回憶起從前伴讀于雲夢山的點滴,當場就難過得掉下了淚珠。他将頭扭向一側,暗暗地流淚,深悔自己到最後也沒見到鬼谷先生一面。
蘇秦發覺了蘇代的難過神情,他拍了拍蘇代的肩膀,告訴他說,日後有時間會詳細地把鬼谷先生離别前的交代告訴蘇代,讓蘇代别再難過了。
蘇秦也問起了蘇代生意的情況,蘇代簡要地說明了一下:原來,貨行的生意因爲長時間沒人照顧和打理,流失了大量的老客戶,現在不過是勉強維持而已。
蘇代說:“将來随着店鋪營業時間的持續,那些老客戶不斷回來,可能會再度好起來吧。”
蘇秦聽了,作爲一個曾經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深知其中的困難。做生意講究一個人氣,人氣旺盛,怎麽做怎麽賺錢,人氣低落時,再努力也可能是白費。蘇家在集市門口的這家貨行,雖然占着一個很好的位置,但看來一時扭轉局面依然是有難處。
蘇秦想想這家貨行從前人聲鼎沸的情景,在看看今天冷冷清清的面貌,心裏有些難過。他知道自己當年的離開,以及去年蘇代扔下生意到秦國尋找哥哥,都嚴重地影響到了貨行的買賣。
蘇秦怅然若失,可是要讓他再幹回老本行,整天價買進賣出的,卻也極不符合自己的意願。對于生意,他是打内心的最深處感到厭倦,如果有轍,他決不會再幹回來。
蘇代見此刻貨行的生意冷清,就要關門,帶着哥哥一起回家。魏祥自己卻想留下來,他說:“雖然冷清,可說不定就會有大生意上門,如果耽誤了,豈不是一個大損失。”
蘇秦、蘇代和甯鈞相視而樂,他們都覺得魏祥癡迷于生意經,是個經商的絕頂好人才。蘇秦說道:“熱愛就是最好的師傅,看魏祥這盡心盡力的模樣,将來一定會成爲洛陽的大商人。”
蘇代和甯鈞一聽,都笑出了聲。他們就随魏祥去打點貨行生意,三個人一路向集市外走去。
在路上,蘇代告訴蘇秦,他們已經用三十金在集市外不到一裏的闾裏買了一處小院子,魏佳和高妍都住在那裏。
這段時間,蘇代隔三差五地去蘇家府邸接了蘇秦的女兒蘇玉和兒子蘇瑞出來,到這裏來玩耍,兩個孩子都特别喜歡魏佳和高妍,他們很能玩在一起。
蘇代說,哥哥不一定今日就能在住處見到自己的孩兒,蘇秦心情難免激動起來,十分期盼,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蘇打和甯鈞都需要緊走幾步,才能跟上蘇秦的節奏。
三個人走了一刻多鍾,就來到了蘇代的住處,蘇秦見它正位于一條小巷子的盡頭,單門獨院,十分僻靜。
蘇代擁有了自己獨立的生意和住所,蘇秦很爲他高興。在曲沃作别蘇代時,蘇秦特地将五十金交給他,一方面是爲了讓魏佳等人有個落腳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能讓蘇代從蘇家大院搬出來。
因爲他畢竟是叔叔家的孩子,呆在蘇家大院裏有很多不便,總歸要搬出來另立門戶。
蘇秦邁步到小院裏,發現院子不是很大,大概有六丈見方,有三間面南背北的正房,東西兩側各有兩間廂房,一共是七間房屋,院子裏種着兩顆大樹,一棵槐樹,一棵棗樹,年代很長,冠大枝茂。院子裏收拾得十分幹淨,整齊利落。
有了這麽一處院子,再加上剩餘的錢财,蘇代等人在這裏住個三、五年不成問題。蘇秦一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對自己堂弟蘇代的辦事能力甚是佩服。
“如果是讓自己去辦,說不定也不是如此有條有理,妥妥當當。”蘇秦心中欣慰,對蘇代刮目相看。
院子裏此刻并沒有人,但是很快,就從正房裏出來了魏佳、高妍和蘇秦的一雙兒女。他們正在房間裏說話,聽到院門有響動,于是就推門出來觀瞧。
蘇秦看到了魏佳和高妍,沖着她倆點了點頭,笑了一笑,然後目不轉睛地盯着蘇玉和蘇瑞。他看到分别幾年後,蘇玉都快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連兒子蘇瑞也已經要到自己的肩膀那麽高了。
蘇玉和蘇瑞身材都偏瘦,和自己一樣,蘇玉鵝蛋兒臉,梳着一雙環髻,一抿嘴就露出兩個漂亮的酒窩,蘇瑞清瘦的臉型,五官棱角分明,與自己有很多相似之處。
蘇秦激動地看着她姐弟兩人,期待着他們撲到自己的懷裏。可是姐倆看着蘇秦,顯得有些陌生和拘謹。
父親和兒女相見,并沒有出現蘇秦期許的那激動人心的場景,反而顯出了幾分尴尬。
蘇秦所不知的是,他離開兒女正是他們成長的十分關鍵的時期,他們對于父親有模糊的印象,但生活中卻總是沒有父親的身影,漸漸地也就淡忘了父親的存在。
蘇秦心裏又是失望,又是難過,失望的是孩子們看來并沒有他想象得那樣眼巴巴地望着他歸來,難過是自己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職責,讓孩子在成長的重要時期失去了父親的蔭護。
蘇代發現了氣氛不對勁兒,他趕忙前去解圍,他對蘇玉和蘇瑞說道:“玉兒、瑞兒,你們的父親回來了,快點與他相認呀。”
蘇玉和蘇瑞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叫出聲來。蘇秦主動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蘇玉和蘇瑞的手,說道:“遲些時候再叫也不晚,玉兒、瑞兒,來,來,讓爲父好好看看你們。你們都長大了,連我都快認不出你們來啦。”
蘇玉和蘇瑞一會兒不自在地低頭,一會兒又擡頭看看蘇秦,不知如何是好。
蘇秦見他們無所适從,他理解孩子們一時還适應不了有個父親身份的人在身邊。蘇秦決定更主動接近他們,他将孩子們的手攥得緊緊的,仿佛生怕孩子們從身邊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