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議論紛紛,蘇秦側耳聽了一會兒,才知道事情的原委:那個農夫趕了牛車一早來到集市中賣菜,結果他的牛被術士裝扮的名叫栾豐的人看上,說是一頭神牛,鼓動那個穿着奢華的名叫許臯的男子,生生要買走。
農夫說自己還要牛來駕車,堅決不賣,許臯已經将一頭牛的價格漲到了五十金,足夠農一家吃喝一輩子的了,農夫說死說活仍是不同意。
栾豐幹脆将牛車牽走,農夫緊追不舍,到了集市大門處,形成了僵局。栾豐說農夫的牛的肚子裏有天書,農夫不信,栾豐于是鼓動許臯雇來了一個屠夫,當場劃開了牛肚子,果然發現了一幅畫着神奇符号的帛書。
許臯見到天書,當場拜倒,他給農夫出價到八十金,願意買走神牛,好生安葬。農夫見自家的牛已經死了,哭得死去活來,當場要求許臯出價一百金。
這已經是一頭平常牛的一千多倍,許臯很難接受,于是就僵持在了那裏。
蘇秦冷眼看着農夫,發現他一邊哭,一邊偷偷觀察着栾豐的眼色,知道其中一定有蹊跷。他也根本不相信所謂的“神牛”說法。
可憐的是那個名叫許臯的冤大頭,蘇秦聽說他就是洛陽的首富,繼承了百萬金的家産,整日裏遊手好閑,吃喝玩樂,妻妾成群,人數之多,天下聞名。
蘇秦再一看他的樣子,胖胖乎乎的,一副萬事不挂心上的态度,親眼觀看到這一幕,蘇秦才發覺原來他是一個十分迷信的糊塗蛋。
此事極有可能就是栾豐與農夫的合謀,要從許臯那裏騙取更多的錢财。
蘇秦心說:“八十金還不滿足,可真夠貪婪的。一頭牛就要這個價錢,要是一匹馬豈不是更是天價。如此狼狽爲奸地謀财,他許臯縱使有更多的錢财,也很快敗光。”
盡管蘇秦不太喜歡許臯,但是對他還是有少許的同情。而且見到這麽多的人在這裏圍觀,也擾亂了大家的生意,這麽拖下去,誰都得不到好處。蘇秦想了一下,計上心來。
他覺得應該首先從那頭牛的身上下手,考驗一下農夫。蘇秦裝作十分同情農夫的樣子,走到他的身前——此時他正癱坐在地上,悲痛欲絕地哭泣着呢。
蘇秦關切地問:“這位仁兄,你的牛一定養了很久了吧,看你這樣子,和它還有很深的感情呢。”
農夫見有人同情自己,受到感動,連忙順勢說道:“可不是嗎,我養它十多年了,朝夕相處,怎能舍得将它殺了。可是,那個富人卻不由分說要買走,還說是什麽‘神牛’,既然是神牛,你就得賠我一百金,一文都不能少。”
許臯正在焦頭爛額之際,看到一個瘦高的英俊男子出來打抱不平,覺得他真是多事,冷眼看着蘇秦,心想:“你算是哪路來的,管這攤閑事!”
蘇秦瞧都不瞧許臯,繼續安慰農夫說:“是啊,老兄的牛說不定還會下很多牛崽,母牛是神牛,牛崽豈不也是神牛嘛。”
蘇秦的話提醒了農夫,他接着又喊道:“可不是嘛,我這頭牛所生的小牛個個結實得很,一看就和普通的牛不一樣,現在它已經死了,哪還能再下什麽牛崽!”
農夫手指着許臯,又說道:“都怪你,你無故殺掉了我的牛,害得我失去了寶貴的神牛和神牛崽,你一定要賠我一百二十金,如果你再不答應,咱們就去見官。”
許臯聽到蘇秦還提示農夫變本加厲地要價,氣不打一處來,他厲聲問蘇秦道:“你是什麽人,爲何在此多事。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爲什麽無端插手!”
蘇秦見許臯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裏失笑,心想:“你個冤大頭,蠢到把自己賣了,都倒貼人家錢,還在我面前吆東喝西的。”
他平靜地回答許臯:“我叫蘇秦,就是洛陽本城人氏,我今天是來解救你的,可是你卻有眼無珠。真是愚蠢到家,不可救藥。”
那農夫本以爲蘇秦要替自己向許臯伸張己方之理的,沒想到他竟然說是解救許臯,如墜入雲霧之中。
栾豐也和農夫一樣,被蘇秦的話驚得目瞪口呆,想到:“這是個什麽人,怎麽如此神出鬼沒的。”他看着蘇秦,内心緊張起來。
蘇秦罵完了許臯,徑直走到那頭已經死了好久的牛的身旁,将牛的兩條後腿分開,露出了牛的胯間。
他指着牛的胯間,向圍觀的人群高聲說道:“那位老兄說這頭牛是他從小養大,還說給他下了牛崽,可是大家仔細看看,這頭牛分明是頭雄牛,哪會下什麽牛崽!他分明是裝神弄鬼,欺騙這位許臯老兄,無非是想多要些錢财。”
衆人隻顧看熱鬧,注意力都在那幅帛書上,誰也沒有想過要看看牛的公母,今天蘇秦揭破了農夫的謊言,大家才紛紛醒悟過來,人們紛紛指着農夫,大罵他是個騙子。
農夫的心情由欣喜一下子跌落到冰涼,心說:“完了,完了,一切都洩露啦。”他看看栾豐,栾豐眼睛瞧往它處,對他連理都不理,唯恐人們看出他與農夫的關系。
農夫一時也沒有了主意,又哭天抹淚地高喊道:“是雄牛有怎樣,反正是我的牛,你宰殺了就要賠給我錢。不能無故就拿走别人的财物。”
許臯到這時才恍然大悟,又愧又恨,愧的是自己險些當了一個世上最少有的冤大頭,落下了被人恥笑的罵名,恨的是農夫狡猾,竟敢公然欺騙訛詐。許臯從懷裏掏出一串錢,扔在農夫面前,罵道:“快點拿着錢滾蛋,要不我揪你去見官,看怎麽收拾你這個無恥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