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用罷了晚餐,李襲吉正要告辭而去,忽然來了王家家仆匆匆傳訊,說是節帥王府派人來尋李軍使。
李曜與李襲吉一同出了中庭,來人卻是李克用身邊的一位牙兵小将,那小将看了一眼李襲吉,似乎是認得他,不過卻也沒打招呼,直接對李曜拱手道:“飛騰,方才南邊傳來消息,似乎汴州出了什麽事情,大王請飛騰前往王府商議。”
李曜微微詫異,本以爲李克用是決定了對李存信的懲處方案,卻不料竟然是朱溫那邊出了事。不過朱溫是李克用第一号大敵,既然是事關朱溫,李克用自然是很重視的,那麽他也不能不表現得似乎很重視的模樣,連忙臉色一肅,道:“好,某這就随你前去,勞太尉引路。”
路上,李曜思來想去,才想起最近朱溫那邊應該是出了什麽事情。卻是之前汴軍收了糧食,也整頓好了地盤,便按既定方針出兵,首先由龐師古和葛從周帶兵對兖州進行了試探性地進攻,這就是先不對兖州發動主攻,而是不停地出兵對泰甯軍轄境進行騷擾,以達到調動疲憊敵人兵力的目的,從而爲汴軍發起總攻創造有利條件。
這次進攻由于計劃周全,戰略得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龐、葛二人一路帶兵繞過兖州,到達曲阜,将大營紮下,又分兵去打齊州(今濟南),引得一路上的州縣頻頻告急,而朱瑾隻得不斷發兵營救,結果又屢爲汴軍所敗,最後隻好退守兖州。
等汴軍對兖州東部的騷擾持續了一段時間,初步達到了疲憊敵軍的戰略目的之後,朱溫才正式親率大軍,正式出兵郓州,紮營于郓州城北七十裏外的魚山。而與此同時,龐師古也将營盤紮在了郓州南部的梁山,與朱溫部遙相呼應,從而形成了對郓州南北夾擊之勢。此外,則由葛從周另率一部,進逼兖州,以牽制兖州方向的兵力。
這個出兵計劃與敬翔那五個原則之中“攻郓州、圍兖州”的戰略部署稍有出入,但是也并不矛盾。因爲他那五點原則的主要意思,就是集中優勢兵力,于正面同時進攻郓、兖二州,使朱氏兄弟不能将兵力集中于一處,以達到逐個擊破的目的。那麽,究竟是“圍兖州”還是“打兖州”,這就隻是戰術層面的問題了,可以按照實際情況,充分做出相應的安排或者改變。
果然,這一戰略部署極爲奏效,面對着汴軍咄咄逼人的進攻,朱瑄、朱瑾隻能三分兵力,一部由朱瑄帶郓州兵迎戰朱溫,另一部則有朱瑾帶兖州兵赴援郓州,剩下的一部則由朱瑾手下大将張約帶部分兵馬迎戰來犯兖州的葛從周。
然而,天平、泰甯兩軍的兵力本來就不如汴軍,這一分兵更讓其大吃苦頭。特别是由張約率領的那路兵馬隻有000人,一碰到葛從周就被打得大敗,張約本人則戰敗被擒,這也使得兖州形勢更加緊張。而朱瑄得知朱溫在魚山紮營後,因在本土作戰,有心與其速戰速決,所以立即帶兵渡過了濟水,到朱溫營前搦戰。
朱溫見他來了,也很高興,立即整軍出寨,迎戰朱瑄。兩軍在野外紮住陣腳,準備應戰。這時突然發生了一件對郓州軍極爲有利的事情:就是在毫無征兆之下,忽然東南風大起,汴軍頂風而立,被這陣大風吹得東倒西歪,還沒交戰就先有了潰敗之相。其實如果這個時候郓州軍能抓住這個上天賜給他們的破敵良機,不難将朱溫殺得大敗而逃,萬一運氣好,沒準能收了他的腦袋也說不定。
但朱瑄這人,天生沒有那種命,更沒有李世民那種敏銳之極的眼神,可以随時發現勝機,他此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汴軍被這場大風吹亂了陣腳,光顧着看熱鬧,居然沒有傳令士兵對汴軍發起進攻,所以也就失去了千載難逢的破敵良機。而此時的朱溫,面對着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卻是毫不慌亂,立即傳令全軍騎兵,揮鞭迎風大吼。頓時,整個汴軍全軍上下拼命呐喊,聲動天地,借着風勢一直傳出數十裏外,這一來,便将軍心穩住,更使郓州軍不敢來攻。
郓州軍還沒接戰就先在士氣上輸了一陣,然而這還不是最緻命的,也許是上天恨他們不能抓住賜給他們的良機,轉眼間風勢逆轉,風向由東南轉爲西北,這一下汴軍又占了上風頭。
成功的人和失敗的人,差别在哪裏?就在于上天給了他們同樣的機會,一個抓住了,一個錯過了。
這樣的機會朱溫是決不會錯過的,立刻命士兵放火,如此草枯之時,火借風勢,隻在眨眼間便燃起了熊熊烈焰,直撲郓州軍陣營。這一來,郓州軍頓時大亂,被汴軍殺得潰不成軍,餘下者隻能渡過濟水逃生,又被水淹死不計其數。而還未等剛剛逃過河對岸的郓州軍定下驚魂,龐師古又率部趕到,緊接着又是一頓砍殺,好在這個時候朱瑾帶着兖州主力恰巧趕到,這才讓郓州軍多少還剩下些人馬。
朱瑄、朱瑾帶殘部退回郓州,不敢再戰,忙遣使向李克用求援。而李克用此時正和吐谷渾酋帥赫連铎大戰在即,也抽不出兵力援救他,隻是象征性地派部将安福順帶500精騎借道魏博援救郓州。
李克用派兵參戰是最讓朱溫感到恐懼的一件事,而魏博節度使羅宏信竟然肯借道給河東軍,則更讓朱溫覺得心裏托不住底,因爲羅宏信既然能借李克用過一次,就能借他過十次,能允許河東軍過五百人,就能允許他過五萬人,這麽看來這個羅宏信果然是兩面讨好,抱着個誰也不得罪的心理。朱溫越想越覺得不對,連忙撤軍回了曹州,其後雙方數月之内無大戰。
此時不比後世,信息傳遞比較慢,按說李克用得到朱溫那邊的确切消息,大概也就隻能知道到這裏,之後的事情,史書沒有明确記載,據李曜回想,似乎過完年之後,朱溫就會命養子朱友恭爲統帥,再度率軍進攻兖州。這一次,汴軍采取的依舊是圍點打援的策略,對兖州環城掘壕築營,以吸引郓州朱瑄兵馬來援。而朱溫則親自帶兵屯駐于兖州西南50裏的單父,随時準備對朱友恭進行增援。
之後果不其然,汴軍圍城不久後,朱瑄則親率郓州軍與安福順率領的河東五百精騎增援兖州,并爲了能與汴軍長期作戰,朱瑄還在同時運來了大批的糧草。然而,朱瑄此次出兵被朱友恭的探馬得知,朱友恭便親自帶兵在半途中設下埋伏,帶郓州軍進入包圍圈後,朱友恭帶兵突然殺出,郓州軍對此毫無防範,被汴軍殺得是落花流水,隻得棄糧逃去。而李克用派來的五百河東精騎,也在這一戰中便汴軍全殲,甚至連主将安福順也失手被擒。
朱瑄逃回郓州,不敢出兵再戰,隻得再次派人赴河東求援。而此時李克用在河北一帶的戰事剛剛結束——其實就是接下來李曜和李存孝、李嗣昭要去打的這一仗打完,正好有這麽一個空閑時間,聽說朱溫擒了自己的部将,頓時大怒,立即命史完府、何懷寶率大軍借道魏博赴援郓州。
其實不管是安福順,還是史完府、何懷寶,都不是李克用的一線大将,但是對于李克用這個對手,朱溫還是十分顧忌的,而恰在此時,淮南的楊行密也發兵攻陷了朱溫所屬的濠州、壽州。這一來,又使汴軍處在了多線作戰的不利位置。面對着這種新的戰事變化,朱溫迫不得已,隻得命朱友恭撤了兖州之圍,帶部隊返回汴州休整,暫時地退回了郓、兖戰場。
李曜覺得這個曆史似乎應該不會受到多大改變,那麽按照這樣的預計來看,朱溫就算到時候率軍撤出了郓、兖戰場,也并不是因爲他在戰争有所失利,而隻是由于他對李克用有所顧忌才主動帶軍撤出戰場,戰争的主動權依舊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裏,一旦河東方面發生了新的戰争,使其無暇東顧,朱溫就會毫不猶豫地再度殺回郓、兖。
可是思前想後,李曜仍是不明白,如今這個時候,李克用會得到什麽關于朱溫的消息呢?難道是史書中未曾記載的事情?
帶着一肚子疑惑,李曜再次來到節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