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節帥王府出來的時候,李存孝對李曜如此說道。
李曜微微一笑:“自然聽憑兄長吩咐。”
李存孝點點頭,又朝李嗣昭道:“嗣昭掌管綱紀,某放心得很,就不多說了。隻有一句:此番我等當面之敵不再是那些花拳繡腿的神策新軍,而是身經百戰的幽州軍、鎮州軍,李匡威号稱金頭王,多少也有幾分本事,不容輕忽。而鎮州王镕雖然年幼,據說也是少年聰慧,果敢沉毅之輩,尤其是王家世鎮鎮州多年,根深蒂固,其麾下兵将不比别家,他們對王家的忠誠,尤其不能不慎。所以此番我等迎敵,務必不要激起當地百姓的反感,這可就都是嗣昭你的任務了。”
李嗣昭點了點頭:“放心吧,某此番定會對黑鴉軍要求嚴格,這幫兔崽子,再不壓一壓,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李存孝點了點頭,又道:“嗯,除了綱紀之外,探馬的事情也是賢弟你來負責,黑鴉軍這邊沒得說,主要是飛騰軍……正陽,你飛騰軍的探馬,到時候要歸嗣昭統一調度,這一條……軍中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李存孝這話可不是無的放矢,李嗣昭固然是河東名将,但從古至今,軍中自有山頭派系,雖然李曜跟李嗣昭本身關系十分親密,但飛騰軍畢竟是李曜一手拉扯出來的,忽然把飛騰軍的探馬交給李嗣昭,縱然他在河東第一強軍黑鴉軍中就是掌管斥候探馬的,可也難保飛騰軍上下沒有些許心結。
軍中作戰,一旦将領對士兵的指揮不能達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就很有可能會出現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最終導緻失敗,是以李存孝雖然以勇猛無敵著稱,卻也沒有忘記問這一句。
李曜卻笑道:“無妨,軍中隻認軍令,兄長軍令既下,軍中無有不服。小弟雖是不才,這一條倒也是再三強調過的,想來他們也該記住了。若是真有那等冥頑不靈之輩,兄長手執綱紀,隻管明正典刑便是,小弟不僅拍手稱贊,還要親自上門道謝,某飛騰軍中,不要這等目無尊長、不服軍令之人。”
李嗣昭露出笑容:“既然正陽這般說了,某也就放心了。哦,對了,正陽,如今飛騰軍擴軍尚未完成,不知你可有定計?大王給出兩月之限,你若是招步兵,某也不用擔心,可你飛騰軍乃是全軍騎兵的編制,某卻要爲你擔心這時間夠不夠用了。須知騎兵并非步兵騎上馬就算數的,這騎術可是一大關鍵,而且還要熟悉行伍軍規,熟悉擊鼓鳴金的節奏等等,兩個月……夠用嗎?”
李嗣昭這番話還真是問到點子上了,李存孝聽了也不禁皺起眉頭,沉吟道:“是啊,先前某倒是沒考慮到這點。兩個月的時間,怎麽可能訓練出一支足堪使用的騎兵出來?難道又去沙陀喝五院諸部招人?這幾年招人太多,各部的人手可是已經有些不足了啊,再招的話,隻怕就要有人在大王面前嚼舌根了……”
看見兩位兄長都犯了難,覺得這事不好辦,李曜卻是笑了起來:“二位兄長多慮了,其實沙陀和五院諸部的騎兵固然是好,但其他遊牧部族之中,征集區區千餘騎兵,也不算難事。某等何不把範圍擴大一些看?”
“擴大一些?”李嗣昭皺皺眉頭:“還有哪些部落?大王前些日子好像說起……嗯,說可以成立一個契丹直,這似乎是打算征募流落到我河東的契丹人成立一支新軍,不過某看大王如今也隻是随口說這麽一句,并未打算立刻就辦,正陽所說的擴大一些範圍,不知道要擴大到哪去?”
李存孝自知這方面不如李曜,甚至不如李嗣昭,幹脆就不說話,隻是看着他倆。
李曜呵呵一笑,指了指北方,道:“雲州,赫連铎的吐谷渾部。”
李嗣昭睜大眼睛:“吐谷渾部?正陽,你可得想清楚了,吐谷渾部與我沙陀交鋒多年,如今大王剛剛擊敗赫連铎,而且還不能肯定赫連铎是不是已然身死,萬一赫連铎如今尚留了一條老命在,那你此刻征募的吐谷渾騎兵,來日未必不是刀鋒對你的敵人。隻須屆時赫連铎登高一呼,你手中這些吐谷渾人,隻怕就不是那麽靠得住了!”
李存孝聽了,也點點頭,鄭重道:“不錯,嗣昭此言有理。正陽,某等武将,戰陣之上但一往無前,誰也不放在眼裏,但對自己手底下的軍隊,卻一定要知根知底,你兵法比某學得好,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若是手底下的軍隊都要靠不住了,無論你是何等英雄了得,也都不會再有用武之地。”
李曜正色道:“二位兄長所慮自是正理,小弟也曾細細思量。小弟以爲,吐谷渾餘部之可用,乃有三個理由。”
李嗣昭本不大相信,但他也知道李曜說話從不無的放矢,當下便奇道:“哦,居然有三個理由?你且說來讓愚兄聽聽。”
李曜便道:“正要請二位兄長指點。這第一點,在于赫連铎本來。吐谷渾部曆經颠沛流離之苦,被吐蕃一路往北趕,若非大唐收留,隻怕早已滅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栖身之地,卻因爲赫連铎敗于大王而丢掉,吐谷渾人是不是還認可赫連铎這個首領,如今都還難說得很。其二,吐谷渾人丢掉雲州,就丢掉了與我大唐漢人進行交易的場所,這對于已經習慣與漢人交易換取物資維持生計的吐谷渾人來說,是非常緻命的,他們會格外的期望回到先前那種狀況,這便使某有可趁之機。其三,吐谷渾人年中敗北,物資被奪甚多,如今已近年底,他們手頭的馬匹牛羊找不到地方賣掉,我大唐的各種物資他們也買不到,尤其是鹽巴、石炭、木炭等物,一旦準備不及時,這個冬天他們沒法過去,損失必然巨大。一旦某以此誘之,别說赫連铎,就是佛祖(吐谷渾信佛者衆多)親來,他們也還得乖乖上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