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沒有發出進攻的命令,也沒有要暫時退兵的意思,拓跋思謙的牙兵們分布中軍四周,将一衆将領層層圍在中間。
并不是神木寨中的河東兵搞突襲了,他們正在護衛中軍将領,而是軍中主要将領們正在臨時議事,牙兵們将他們與外間的士卒分割開來,以免軍情外洩。
不議不行,兩波攻勢過去,費時一上午,結果損兵兩千五百餘,卻連人家外城城門都沒摸着。要是仍然這樣呆頭呆腦地硬來,隻怕不消兩三日,這兩萬餘大軍就要撂在這兒了。
就算拓跋思謙要借刀殺人,他也不會希望那把刀殺上了瘾,連他也一起給砍了。尤其是如今諸部将領如今已然對拓跋氏先前的指揮相當不滿,他自然也要認清形勢,見好就收,一口氣吃不成大胖子,這個道理他自然不會不懂。
“強攻看來是肯定不成的了,誰知道李存曜到底準備了多少火油,萬一我等繼續這般強攻,隻怕再多兵馬,也不夠他幾把火燒的。”
“正是如此,先前損失,或許可以說是不明敵情,但如今情況已經非常明白,李存曜這火油陣根本不是人力可破,我等再這般強攻,那就真是榆木腦袋不開竅了。”
“若是我等多備些水……”
“你這是說笑話吧?你倒一鍋油點燃,然後澆水在上面,難道那火會熄滅?再者說,這裏雖然瀕臨大河,可卻是在山上,那許多水,你怎麽運上來?運上來之後,又如何存放?難不成咱們還臨時去征調些木匠過來,打造水桶?笑話!”
“那你說怎麽打?照這般下去,咱們連摸一摸他神木寨城門的機會都沒有!”
“二位不必争執,既然明的來不行,咱們就暗中來,地面上不行,咱們就地下來。某以爲,不如挖地道直通城中,隻要進了城,他火油罐再多也是白搭,李存曜總不能把全城都一把火給燒了吧?”
“挖地道這主意某也想過,但先前的細作曾經說過,李存曜在城中設下許多地聽,任何一處有挖掘地道的動靜,他都不可能聽不到。諸位也知道,挖掘地道重在隐蔽,一旦爲敵所知,便不足爲懼,其反制我等地道的手段多得是,煙熏、火燎、放毒……什麽法子都能用。因此你這挖地道法子顯然也是不成的。”
“上也不能,下也不能,難不成飛進去?”
“諸位不必這般焦躁,李存曜這火油罐雖然厲害,但也不是無法可想。諸位,既然正面強攻不是道理,不如詐城。”
“詐城?如何詐法?”
“夜間時分,趁李存曜已然就寝,以一千人兵力僞裝成自河東而來的援軍,騙開城門,而後城門處伏兵盡出,搶進城去,隻要進了城門,神木寨守軍人數有限,夜間防守更加薄弱,正可以一舉奪城!”
“嘿,我道是什麽奇思妙想,卻不過是這般……李存曜河東名士,從軍以來素無敗績,今日之戰更可見其于用兵之道頗有不同尋常之見解,自是熟讀兵書之輩。既然如此,這等粗糙淺陋之賺城手段,他豈能沒有防備?再者說,李克用派他來府谷之前,便知道他兵力處于劣勢,若要派出援軍,又何必等到這等時候,早讓他一并帶來,豈不方便?某看這賺城之法純屬異想天開,毫無道理。”
“賺開城門之說,隻怕的确過于冒失,不過這一說卻是啓發了某。你們說,李存曜兵力總共就隻有那麽多,若是我等夜間突襲,悄然逼近其城門,待他神木寨守軍發現之時,我等飛雲梯已然架上了城牆,屆時他就是立即調兵也來不及了……夜裏城牆上守衛薄弱,甚有可能被我等一戰而下。就算李存曜反應得快,也至多保住内城,但外城一失,我等便有了憑仗,可以派出強弓勁弩,疾射内城。我等兵力占優許多,何愁不将其軍壓制?須知那時,火油罐也不好使了,這樣一來,破城有望矣!”
這一條計策,倒是比之前那些想法都靠譜一點,衆人聽了,不禁思索起來。拓跋思謙見衆人都有默認之意,當即拍闆:“我等兵力占優,趁其夜間疲憊,突襲取城,正是道理!某意已決,今夜便派兵夜襲取城!衆将聽令……”
“且慢!”
衆人循聲望去,卻是野利山門說話了。隻見野利山門面無表情地說道:“某麾下兒郎今日已然經過大戰,晚上隻怕體力未複,再有就是,我橫山野利氏之軍,長于山間作戰,翻山越嶺倒是不在話下,可這偷城作戰,卻非某等所長,今日夜取神木寨,某與我家兒郎心有餘而力不足,就不與諸位同去了。”
一衆人等聞言都是一愣,白天吃了偌大的虧,正好晚上連本帶利收回來,這樣好的機會,野利山門居然放棄了。
有與野利氏或者野利山門本人關系較好的黨項将領叫了一聲:“野利将軍……”
野利氏不等他們說完,已然擺手道:“諸位所想,某實知之,然則我家兒郎損失太重,就算有奪城之功,也是無福消受的了。
衆人見野利山門已然如此說了,也不好勉強,當下便都表示理解。
拓跋思謙朝野利山門深深看了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野利山門的确不算什麽智将,但能以一把火而将自家兵力抽身事外,李存曜的反應速度不可謂不迅速,決斷不可謂不堅決。可這其中,卻似乎另有原委,不似野利山門這番說辭。
中軍議事已畢,野利山門便帶着自家軍隊從前軍撤到後軍,拓跋思謙心中憤怒,卻又不好表現出來,以免使人覺得他震懾不住諸軍,淪爲笑柄。權衡之下,竟然默認了這一事實,隻說野利山門是因爲麾下兵員損失過大,這才轉至後軍休整,絕無什麽别的說法。
野利山門卻不管那麽多,一退至後軍,便下令紮營,并且親自過問起了防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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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溫差太大,感冒了,一腦子漿糊,五個小時兩千字,誰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