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快看,兒子回來了。”
早就收到呂峰要回來消息的呂爲國夫妻倆,早早的就來到火車站等他。
這不,才看到呂峰,陳蓮就激動的喊了起來。
呂峰剛從車站出來,就看到父母對着他不停的招手,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呂峰将手中的一個行李包遞給已經向他伸出手的呂爲國,笑着開口問道。
“我跟你媽來市裏參加市裏的一個會議,想到你今天要回來,所以你媽非要來接你。”
此刻的呂爲國,早就不是幾年前那副身穿補丁,頭帶草帽的老農民形象,而是一副西裝革履,顯得格外精神。
西服是呂峰在京城給他買的,這不,每次隻要出門參加活動,必定會穿出來,現在呂爲國已經成了山城當中最靓麗的一道身影,就連書記和縣高官都沒他風頭盛。
這不,站在火車站門口,不斷有人朝着他們這邊看來,還三三兩兩的看着他們竊竊私語,很明顯這身西服已經吸引了足夠多的目光。
“還說我呢,你看看你,非要穿西服來,不就是爲了顯擺嗎?現在如願了?”
陳蓮輕哼一聲,對于呂爲國穿着西服來接兒子還是十分不滿的。
事實上她不滿的原因并不是真的因爲呂爲國穿西服來接呂峰,而是不滿穿着這一身就沒辦法幫兒子抗行李,要知道這套西服可貴了,穿到現在呂爲國都沒舍得洗,平時隻用濕毛巾擦一擦。
所以他穿着這身西服肯定是沒辦法抗行李,他沒辦法抗,那辛苦的隻能是她了。
“這不是爲了開會嗎?”
呂爲國有些臉紅的說道,好在因爲之前常年的日曬,皮膚顯得十分黝黑,看不出臉紅。
“來市裏開什麽會?”呂峰有些好奇的問道,他是真的沒想到,現在父母竟然都跑市裏來參加會議,所以十分好奇想要問一下。
“市裏組織了一個學習會,縣裏讓我跟你媽一起過來學習一下。”
呂爲國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西服,但是擡了擡手才發現自己手上拎着一個行李包,這才輕哼了一下,想要以此掩飾自己的尴尬。
“噢噢,這樣呀,我還以爲你們是特意趕來接我呢,搞半天接我隻是順帶的?”
呂峰撇了撇嘴,話語當中帶着一絲有些不滿的語氣。
“可不就是特意來接你嘛,開始的時候你媽都沒想來參加這個學習會,這不是聽說你要回來,這才連忙跑來參加會議。”呂爲國連忙開口解釋了一下。
“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咱們趕緊走吧,站在這跟猴似的,一圈人圍觀咱們。”
看着不少人對着他們指指點點,呂峰連忙拎起行李,招呼父母趕緊離開。
“都怪你爸,非要穿西服,趕緊走,車還在外面等着呢。”
“車?什麽車?你們還有車?”
呂峰就像是聽到了新聞一般,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他能夠确定自己剛剛沒有聽錯,老媽說的肯定是車,能夠被稱作是車的,那肯定不會是拖拉機。
“縣裏的小劉來市裏辦事,剛好碰到了所以帶我們一程。”
“小劉是?”
“縣政府的司機。”呂爲國解釋了一句。
這麽一解釋,呂峰腦海當中瞬間浮現出一個臉上有道疤痕的男人,他是縣裏唯一的一個司機,當然,并不是縣裏除了他就沒人會開車,而是整個縣裏就一輛吉普車,還是專門留着上面領導下來檢查,用來迎接領導的。
而這個叫做小劉的司機其實一點都不小,年紀大概在三十七八歲的樣子,前兩年參加了反擊戰,後來退役來到山城當司機。
跟着呂爲國他們出去以後,就看到一輛吉普車停在火車站的廣場上,現在整個申城市都沒幾輛車,所以吉普車在廣場上顯得格外耀眼。
在配合上呂爲國那一身罕見的西服,讓火車站的站長都特意跑到廣場上來問一下到底是哪位領導來車站視察。
沒辦法,說不慌是假的,要知道現在情況十分複雜,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領導來個突擊檢查,所以連站長都驚動了。
在得知并不是領導來檢查,站長這才松了一大口氣,不過還是做足了功夫,這年頭,能夠坐吉普,能夠穿西服,那不是領導也得是領導家裏人,所以必須要慎重對待。
呂峰可不知道原來在他還沒有到站之前竟然還有這麽一出。不然他非得說兩句不可。
“劉哥,辛苦你了。”
大包小包的來到吉普車前面,對着剛剛丢掉香煙朝着他迎來的劉興民打招呼道。
“歡迎回家,家裏人都等着你呢?”
作爲整個縣裏唯一一輛吉普車的司機,他知道的事情絕對要比外面人知道的多的多。
面前這個年輕人,絕對不是普通人,光是他知道的事情,就足以讓他放棄自己是司機這高貴的身份來迎接呂峰了。
“嗯,回家。”
呂峰笑了笑道,他清楚劉興民說的家是什麽意思,當然了,短時間裏的他,還是屬于這個“家”的,至于如何從這個家的戶口簿上脫離出去,那還得一段時間來籌謀,并不是說走就走的。
在回家的路上,呂峰第一次感受到坐大巴車的舒适感了。對的,你沒有看錯,就是大巴車。山城到市區的路都是石頭路,罕見的能出現一段水泥路,至于瀝青路?整個申城市能有幾條?
在加上吉普車那幾乎沒有減震的減震器,呂峰隻感覺胃裏在翻江倒海,然而他通過後視鏡看到坐在後排的父母,他就更加後悔跟着他們一起回去了。
因爲呂爲國夫妻倆不僅沒有一點的不适,相反的還一臉的興奮,兩個人時不時的說上幾句,臉上的笑容不斷。
“怎麽了?不舒服嗎?要不要停車休息一會?”
劉興民見呂峰臉色有些不太好,偏過頭看向他問道。而呂峰卻用手指着前面,大聲的喊道:“看路,看路。”
這條路可全都是石頭路,兩邊沒有任何防護措施,而且他們走的這段兩側剛好又是大溝。剛剛就在劉興民問他要不要休息的時候,呂峰看到車子是直奔一旁的大溝去的,這才吓得大喊起來。
而劉興民卻不慌不忙的随手打了一下方向盤,然後露出笑容對着呂峰說道:“别擔心,這條路我都走了幾十趟了,哪裏有坑,哪裏有窪,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呂峰心有餘悸的對他說道:“小心爲好,劉哥你就好好開車,我沒事的。”
現在的司機那可是喝了一斤白酒都敢上去踩油門的人。呂峰這一家三口的命可都掌握在劉興民手上,所以呂峰可不敢再讓他分神。
就這樣在呂峰高度緊張的情況下,車子終于要到山城縣了,整整四個小時,呂峰感覺自己後背都有些濕透了。
下車的那一刻,他在心裏發誓,等後面有錢了,一定要把這條路修成瀝青路。
回到山城,劉興民将呂峰和陳蓮放下以後,就回去複命了,同時他還要把呂峰回來的消息帶回去。
回到山城,呂峰一家比不過沒有第一時間就回去,準确來說應該是呂爲國沒有回去,而呂峰則是先跟母親陳蓮回去了。
呂爲國還得去縣裏跟領導彙報一下這次去學習的内容,所以剛剛在下車的時候他根本就沒下車,而是直接跟着劉興民的車子去了縣委。
在經過了将近一個小時拖拉機的颠簸以後,呂峰終于回到了趙家村。
現在的趙家村可以說是煥然一新,都已經下午兩三點了,村裏竟然看不到一個在外瞎聊的人。
要知道村東頭的那塊曬谷場可是全村人最喜歡的地方,以前想現在這個點,早早就坐滿了人。然而現在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
事實上早在兩年前這塊曬谷場就荒棄了,現在村裏種地的人都少了許多,一般都是家裏弟兄四五個的才會種地,像呂家這種,早早的就沒有種地了。
家庭聯産責任制度這兩年也早早的就推行開了,最開始的時候個個都高興的不得了,爲了一塊熟地兩家人能打起來。
但是這兩年大家都開始犯愁了,因爲辣條廠的收益已經讓他們看不上地裏刨出來的那點東西了,所以就有人嘀咕着,村裏就不應該分地,還應該搞大集體,畢竟這樣一來,各家各戶都不用交公糧了。
呂爲國家裏雖然不種地了,但是他家四口人的公糧那每年都必要要上交的,這一點怎麽也跑不掉。
怎麽辦?無奈之下呂爲國隻能聽從呂峰的建議,将自家的地全都給村裏還種地的人種,當然了,前提是呂家要交的公糧必須要讓對方交上,至于剩下的收成,呂家一點都不要。
就這樣才引得不少人搶種呂家的地,當然了,這都是前兩年的事情了。這不,今年種呂家地的這家村民,已經跟呂爲國說過了,他不大算種了,準備就在辣條廠幹。
再照這種情況下去,估計要不了兩年,趙家村就不會再有人種地了。到那個時候,也不怕趙家村的地荒了,畢竟除了他們趙家村,絕大多數農民還是以種地爲生,哪怕是再過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地依舊會有人種。
“村裏人都上工了,想找個人幫忙拿東西都沒有。”
陳蓮看了一眼已經長滿雜草的曬谷場,輕聲說了一句。
“沒事,我能拿的走,回來的時候可不就是我一個人拿的。”
呂峰左手一個行李包,右手拎着一大捆捆好的書,身上還背着一個大包,一副農民工進場的打扮。
“能拿走嗎?拿不走等會再來一趟。”
陳蓮喊了一句,見呂峰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這才連忙跟了上去。
剛進村,就看到一個頭發雪白的老人背着手朝村口這邊走來。
“四爺,您老這是幹什麽去?”
呂峰率先開口打起招呼,面前這老頭可是村裏的“扛把子”。别看他頭發雪白,但是真實年紀也僅僅隻有六十歲,至于爲什麽看不到一根黑頭發,據說他二十歲就已經白了一半頭發。嗯,也就是所謂的少年白。這不到了五六十歲以後,頭上就看不到一根黑頭發了。
不過他精神頭特别好,而且身居要職——“村支書”。沒錯,他就是趙二鬥的爺爺趙天亮。他出身的時候天剛剛好亮起來,所以就直接起名爲天亮。
“小峰回來了,早就聽你爸說你要回來,可算是回來了,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趙天亮看到大包小包的呂峰,臉上立馬換上笑容,語氣當中完全沒有把呂峰當成小輩來看待。
“他四爺,這次不走了,回來休息兩天就要去縣裏報道。也不知道能給安排個什麽位置,我早就說讓他不要回來,京城多好,非要想着回來。”
陳蓮看似責備的話語當中,卻少不了炫耀的意味,趙天亮是什麽人,那是插上尾巴都能成精的人,還能不明白陳蓮的意思嗎?
不過他也沒有要跟女人一般見識的意思,直接點了點頭,然後繼續開口說道:“回來也好,起碼能夠照顧到家裏,你們先回吧,等明天你們一家一起來我家吃個飯,算是給小峰接風洗塵。”
見呂峰和陳蓮想要拒絕,趙天亮直接開口打斷了他們道:“行了,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順帶着談一下現在辣條廠這邊的事情,我還得去買幾盒煙,就不跟你們多聊,趕緊回去吧!”
說完趙天亮再次背着手朝着村外走去,根本沒有給呂峰拒絕的機會。事實上在他說出要談一下辣條廠的事情以後,呂峰就沒有要拒絕的意思了。
辣條廠雖說是呂爲國弄的,但是從最開始的建立,到機械設備的采購,最後到對外銷售,呂峰都是參與其中,所以他要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辣條廠的事情。
趙天亮這老家夥也清楚,很多事情跟呂爲國談根本沒有用,所以他才憋着一直等呂峰回來才說要談辣條廠的事情。
“沒聽說辣條廠有事情塌?這趙四想談什麽?”
陳蓮有點疑惑的看向以後走遠的趙天亮,嘴裏還嘀咕着。呂峰聽到了這話,卻沒有開口解釋,而是拎起剛剛放地上的東西說道:“走吧,趕緊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