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煙花爆竹當中,送走了最具有魔幻性的一年,七九年。随之而來則将是一個新的一年。
爲了讓全國人民都過好八十年代的第一個春節,商業部在一月十八号這天,單獨的下發了一份通知,其内容是要求全國各大城市要敞開了供應豬肉,很多人已經忘了有多少年沒能像今年這種可以敞開了購買豬肉了。
而正興電器廠則是在一月底才終于完成了所有的訂單,并且成功的交貨。
當全廠所有人都得知已經交貨成功以後,全都是高興的大喊起來,要知道這段時間裏,不僅僅是管理層,就連下面的工人也都有很大的壓力。
管理層的壓力來自于能不能按時完成訂單,而工人的壓力是來自于外界的指責。
這天,全廠所有人都被叫到了廠裏的大院裏,大院早就鋪好了地磚,加上每天都有專人打掃,所以顯得十分幹淨。
“張勇,今天把咱們全都叫過來幹什麽?”
一名工人往前擠了擠,對着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身穿藍色工裝服的人問道。
聽到有人問自己,張勇回過頭看向問自己話的人,搖了搖頭道:“我哪知道,不過我估計應該是爲了這次成功完成所有訂單的事情。”
張勇是一車間的班長,也能算的上是一車間的生産主任,隻不過由于現在一車間人數不多,所以隻挂名爲班長,至于車間主任,全都挂在齊麻子身上。
大家一聽連張勇都不知道詳情,也就沒有再要刨根問底的意思了,盡管個個心裏都充滿了好奇,這時候也隻能等着。
等所有人全都彙集到院子裏面以後,劉秀紅等人才出現在在衆人眼前。
“大家夥都找地方坐好,接下來我們有幾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一下。”
黑子拿着話筒對着下面依舊還有在走動的工人們大聲的喊道,聲音從院子裏面的廣播喇叭傳出來,格外的響亮。
下面衆人聽到有事情要宣布,全都開始交頭接耳的讨論着,猜測着等會黑子等人究竟會說什麽事情。
“大家安靜一下,現在請我們正興電器廠的總經理劉秀紅女士爲大家做一下近期的工作總結。大家歡迎!”
黑子再次說完以後,台下響起稀松的鼓掌聲,從掌聲就能夠看的出來,他們對于正興電器廠的這套領導班子比沒有太大的認同感。
劉秀紅伸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停下來,一直到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劉秀紅才接過黑子遞來的話筒說道:“今天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因爲今天我們完成了今年所有的任務,我們完成了一個創舉,大家或許都清楚,我們是一家合資工廠,不是外資,而是我們這些私人籌的錢。”
說着用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黑子以及齊麻子,然後繼續說道:“我清楚,在座的不少人在正興電器廠工作隻是爲了養家糊口,在你們心裏并沒有将正興電器廠當成自己的家,說到這裏,我估計下面應該有人在偷笑,覺得我說的話很好笑,畢竟一個私人合資工廠,怎麽可能讓人把它當成自己的家?
換個角度來想,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現在正興電器廠是集體企業,或者是國有企業,那你們現在會怎麽想?會不會以在正興電器廠爲榮?會不會因爲短短幾個月就完成了近百萬的訂單而感覺到自豪?
你們會,你們會在家人,在朋友面前自豪的說自己是正興電器廠的工人。但是再看看現在呢?你們回去不僅不會說自己爲國家賺了上百萬的外彙,還因爲别人說正興電器廠而感覺到恥辱?
我想知道,你們爲什麽會感覺到恥辱?難不成就是因爲正興電器廠是私人老闆?”
劉秀紅的質問,讓在場所有的人全都沉默了,沒人在交頭接耳,也沒有人低聲細語,準确來說是劉秀紅的話直接說中了他們的心思。
看到所有人都不言語,劉秀紅再次質問道:“你們在正興電器廠幹活,是偷人東西了,還是搶人東西了?大家都是憑着自己的能力賺錢養家糊口,這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
“不一樣!”
下面突然有人喊話道,而他這一聲就如同點燃了火藥桶一般,下面衆人齊齊開口喊道:“就是呀,這完全不一樣,人家那是國營單位。”
聽到這話,劉秀紅突然笑了,而且是笑的很大聲,這突如其來的笑聲,讓在場所有人全都有點不知所措。
“你們不是因爲人家都是國營工廠,也不是因爲我們正興電器廠是合營工廠,你們就是看不起自己,在你們心裏,你們不如你們身邊的那些同伴,不如某某口中的人,所以你們才會覺得在正興電器廠萬般不好。”
“你胡說!!!”
一名工人一下子站起身,臉色有些通紅的指着劉秀紅,一副十分氣惱的模樣,那樣子就像是被人掀開了遮羞布一般。
“我胡說?”劉秀紅用手指頭指向自己,問這那個站起身的工人說道。
“沒錯,你就是在胡說。”對方眼睛瞪的極大,一副你今天不道歉,這事就沒完的語氣。
“我是在胡說嗎?我隻不過是說出了你們的内心想法。”
看到對方又想開口,劉秀紅擺了擺手,示意他等自己說完。
“你們當中有認識在國營工廠上班的工人吧?他們一個月在國營工廠拿多少工資?你們在正興電器廠拿多少?比他們少嗎?不,你們拿的比他們多,但是你們還是覺得站在他們面前低人一等,這不是你們自己自卑是什麽?别跟我講什麽正興電器廠是私人的,那我們還有一半是集體呢,另外國家允許我們存在,那足以證明我們是合法的。
所以你們應該是以在正興電器廠工作而自豪,你們拿到的工資比國營工廠的工人高,并且我向你們保證,以後隻會越來越高。”
聽到這話,場内再次引起一絲騷亂,原因很簡單,他們上個月拿到的工資要比上上月多出好幾塊,多的更是多拿了十多塊。
現在聽到劉秀紅說以後的工資自會越來越高,這讓不少人都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看到下面衆人的眼神,劉秀紅暗自點了點頭,下面的衆人反應就是劉秀紅想要的結果。
“劉經理,這漲工資有這麽要求嗎?”
盡管下面衆人大多數都是十分激動,但是裏面還是有清醒的人在裏面,這不,已經有人想到了漲工資肯定是有條件。
“條件肯定是有的,我們畢竟不是國營,沒有國家爲我們兜底,所以必須要創造足夠多的利潤,才能夠滿足來支付給你們的工資,這一點我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有什麽條件劉經理你盡管說,隻要能多賺錢,什麽都好說。”
說話的這人是一個知青,一個剛剛回到京城的知青。下鄉了十多年,這突然的回來,家中的弟弟以及弟媳對他們一家都很是不滿,所以他想要多賺錢,至于别人說的不是什麽國營工廠之類的話,他絲毫不在乎。
像他這是情況的,這些人裏可還有不少,隻不過别人不像他這麽勇敢,嗯,就是勇敢,其他人都太在意别人的目光,所以沒人敢發言。
現在有人代替他們發言,這也讓他們更加期待了。
見此,劉秀紅對着黑子點了點頭,而黑子在收到了劉秀紅的示意以後,直接拿出兩張大紅紙,在衆人的注目下,貼在了後面的牆上。
大家坐的地方離黑子貼的大紅紙并不遠,加上紅紙上面的字是用毛筆寫的,所以大家看的很清晰。
入眼的第一行字就是“按勞分配,多勞多得”八個大字,接着後面就解釋了一下這八個字的含義。接着第二張紅紙上面寫着産品責任制度。
等兩張紙的内容被人看完了以後,在場的除了坐在最前面劉秀紅等人,其餘衆人全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不可能,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台下有人直接大聲喊了起來,紅紙上面的條條框框對于他們來說,根本做不到。
“安靜一下,安靜一下。”
就在下面一片混亂的時候,齊麻子用手使勁的拍了拍桌子,然後對着下面大聲的喊了起來。
由于齊麻子這幾個月在經常在車間,威望比較于劉秀紅以及黑子要高的太多,所以他這麽一發火,下面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吵什麽吵,劉經理早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跟你們說過,我們不是國營工廠,沒人爲我們兜底,如果你們按照這些規定來做,難道你們就這麽想看着廠子倒閉嗎?廠子倒閉了,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爲什麽說做不到,王政民你每次都早退,所以你做不到我可以理解。張陽,你每次工作時間都偷懶,上一次廁所就是一個小時,這時間都夠你吃頓飯了。”
随着齊麻子站起身,挨個的點名,這讓被點到名字的全都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而那些沒有被點到名字的工人則是在心裏暗自偷喜。然而齊麻子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全都低下頭不敢再偷笑了。
“沒有被我點名的,之所以沒點,是因爲人數太多,我隻點了幾個比較典型的,所以你們也别在下面偷笑,個個都是有問題的,隻不過我不想讓所有人都難堪。
這次頒布的這些規章制度,是我們廠領導經過多次讨論而來的,我可告訴你們,别以爲我們是在逼你們,這些規章制度可是我們花了大代價請人來編制的,别的不敢說,這些規章制度放在西方那些資本主義國家裏面也是比較新進的制度,所以你們也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齊科長,要不您把制度送到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去,讓他們也享享福?”
下面一個平時跟齊麻子比較熟悉的工人大聲的喊道。這話一出,台下衆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剛剛現場那股有些壓抑的氣氛一下子就消失了。
“這麽先進的制度,你小子竟然讓我送給西方佬,我現在嚴重懷疑你小子就是敵方派來的奸細,保衛科的同志在哪呢,等會把這小子帶到保衛科好好的審一下,看看這小子是不是敵方派來的奸細。”
齊麻子用手指着說話的那小子,而保衛科的兩個同志也及時的配合道:“齊科長您放心,等會我們就把這小子帶到保衛科去審審,看看這小子到底是不是敵方派來的奸細。”
“哈哈哈……”現場再次爆發出一陣笑聲,等大家笑完以後,齊麻子才再次伸手往下按了按道:“大家好好看看這些規章制度,具體的實施時間大家等通知,不過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等齊麻子話說完以後,劉秀紅再次站起來對着大家說道:“如果有人覺得我們這些規章制度不合理想要離開的,等會散會以後就可以到我這邊來登記一下,爲了彌補一下你們,我們會給你們多發半個月的工資。”
聽到劉秀紅這話,下面再次議論開了,其中一個工人對着張勇問道:“張班長,這事你怎麽看?是留還是走?”
張勇看着前面牆上貼着的兩張大紅紙,心裏也有些猶豫不定。然而劉秀紅接下來的話讓他心裏終于打定主意。
“另外跟你們事先聲明一下,如果這次選擇了離開,那我們正興電器廠将不再歡迎你們,不管你們是熟練的工人,還是有技術的技術工,我們正興電器廠都不會再歡迎你們。
我們正興電器廠現在正處于初建狀态,所以你們這些人就是元老級别的人物,後面如果廠子發展的好,那你們最後都有可能分到股份,這點我可以向你們保證。”
在聽到這話以後,張勇眯了眯眼對着身旁的人說道:“我已經決定了。”
“走?剛好,我也想走了,咱們還能多領半個月工資,實在是太好了。”
“不,我不走,都幹了這麽久,我憑什麽要走,再說了其他人都能夠堅持下來,憑什麽我就不行?反正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