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田老轉身進去，呂峰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過去。

直到田老走了好幾步遠以後，才回過頭對他說道：“還站着幹嘛？不打算吃飯了？”

呂峰這才連忙跟了上來，隻不過這次他學乖了，不在亂開口說話，主要是前面自己說的太多，要不是及時醒悟過來，可能把自己的相反全都說出來了吧。

呂峰不開口，田老也沒有要問他的意思，這一老一少就這麽進了屋子。

飯桌上隻有田老跟呂峰兩個，菜很簡單，一個紅燒肉，一個白菜，還有一個湯。

飯桌上兩個人依舊沒有說話，兩人都吃的很快，田老是多年軍旅生涯養成的習慣，而呂峰則是想早點吃完早點離開。

隻不過吃完飯以後，田老并沒有要讓呂峰離開的意思，這讓呂峰有點難受。

“如果這次你弄出來的那個燒熱水的電器能夠在廣交會上賣出去，那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呂峰被問愣住了，他有些摸不準田老到底是什麽意思。

“嗯？”田老擡頭看了他一眼，輕聲“嗯”了一下，呂峰一下子就想到了什麽，連忙開口說道：“我回去就把具體的制作流程寫出來，然後拿來給您。”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我這次沒找到你，你打算怎麽将這個電器賣出去。”

田老搖了搖頭，表示呂峰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我肯定是先上交給國家，然後由國家出面去賣。”

“言不由衷，在我面前還藏着掖着？說實話，再敢說瞎話忽悠我，自己看着辦。”

田老瞪了他一眼，用十分不爽的語氣說道。

這讓呂峰有些忐忑了，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再偷看一眼田老的臉色以後，呂峰還是決定實話實話，不然他真的擔心自己今天走不出這個門。

“我本來打算是先去粵省那邊看看，聽說蛇口工業區要建了，所以我打算去建一家工廠，這樣一來我就能夠自己生産，到時給隻要再想辦法進廣交會，那我肯定就能賣出去了。”

“建工廠？你膽子不小？”

建工廠這話田老聽過不少人說過，但那都是國家批準的，至于私人說建工廠的，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田老，國家不是已經同意蛇口工業區的建立嗎？所以我去建工廠好像也不沖突吧！”

“不沖突？那是對外招商引資的，是用來吸引外商來華建工廠，而不是讓你去建工廠，再說了，你憑什麽去建工廠，經過誰批準?真的是反了你的，你還打算資本主義複辟是不是？”

田老對于呂峰說要建立工廠這事十分不滿，在他看來，工廠這種大利器，就必須掌握在國家手上，私人，想都别想。

“田老，我覺得您老的思想還是沒能夠完全解放。”

呂峰十分正色的對着田老說道，而這話則是把田老氣的夠嗆。

“你今天跟我好好說道說道，我思想怎麽就沒完全解放了？今天要是說服不了我，那你也沒有好果子吃。”

田老活了這麽大一把年紀，呂峰還是第一個說他思想沒解放的人。

呂峰深呼吸一下，然後看向田老說道：“田老，我知道你們爲什麽都反對私人開工廠，是因爲你們都覺得私人開工廠是屬于剝削階級，不符合社會主義的制度。在這一點上，我其實也是非常認同的，畢竟以前解放前，私人老闆就等于黑心老闆，也等于剝削階級。

隻不過現在我們國家應該需要改變，需要其他經濟體制來促進我們國家的發展。”

看到田老想要開口反駁，呂峰伸手制止了他道：“田老，我知道您對我的話有很多看法，但是請您等我說完。

一個芝加哥大學研究制度經濟學的港城學者到我們粵省那邊遊曆，他在遊曆結束以後是這麽寫道的：‘我看到兩個女工每天都在幾百方尺大小的地上掃樹葉，這似乎就是他們的全職工作；同時我還看到了修補牆上的一個小洞需要三個人－一個人拿着一盤灰泥，一個人将灰泥往小洞裏塗，最後一個人則是站在一旁指着那個洞。

類似的事情我所遇到的太多了，所以我覺得，這個國家的現代化不管走哪一條路，都會遇到一個極大的障礙，以其他國家的标準來衡量，整個國家都找不到幾個四十五歲以下，稱得上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這樣的結果就是出現了一群散漫的勞動人口和無知的官員，在這方面的障礙，會比一般人所說的外彙問題，更加嚴重。’

這是我在西德時候看到的一篇報道，當時我感觸很深，因爲他已經通過細小的事件當中觀察到我們現在所面臨的問題——缺乏積極性。所以如果我們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如何激起大家的積極性，隻有所有人都動起來，我們才能夠向現代化邁步。”

呂峰今天給田老的驚喜不少，給他的驚吓同樣也不少。不得不承認，呂峰所說的這些話确實都是他們現在正在研究的問題。

隻不過呂峰并不知道，很多問題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快速解決掉的，現在雖然大人以一己之力做了很多事，但其效果還是不佳，原因大家都很清楚。

所以很多事情田老他們雖然想到了，但是卻沒辦法去做，隻能等，等到一個合适的時機，隻要這個機會到了，那他們才能動手去做。

這些事情田老不會對呂峰說，也不可能跟他說，田老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去跟上面彙報，看看上面究竟是如何安排。

“這些話說給我聽也就算了，出了這個門，你要是再敢亂說，沒人能夠保的住你。”

田老叮囑呂峰說道，這不是恐吓，呂峰自己心裏也清楚。

他今天之所以敢跟老人說這些話，其一是因爲田曉曼跟他透漏過一些關于老人的事情，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呂峰自己也能夠猜到一些。這其二就是想看一下上面的反應，一旦自己能夠獲得上面的認可，那自己以後的路将會一番風順，看看“傻子瓜子”的年久廣就知道了。所以，今天的試探對他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